周一上午,全校学生都在升旗台前列队行注目礼,听校长及学生代表讲话,只有宋渊若和郁敖在校门口罚站。
校外来往的行人不时地把目光投注在两人身上,有骑自行车的大爷,骑远了还回头盯着他们看。
宋渊若低下头,埋怨郁敖:“都怪你。”
“我也不是故意的呀。”郁敖小声反驳。
“都让你轻点儿了,你非要那么用力。”宋渊若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么丢人。
郁敖趁着纪律老师不注意,往宋渊若身边凑近了些:“我怎么知道那个抽屉这么容易坏……”
洗干净的校服,宋渊若都是折好放在一个固定的抽屉里。
周一升旗必须穿校服,昨晚郁敖临时“决定”在宋渊若家留宿,早上起来没校服穿就问宋渊若借。宋渊若让他自己去翻抽屉,他就去了。
郁敖手劲大,拉抽屉的时候方向又不正,猛往外一拉,抽屉就卡住了,拉不出也推不进,拉开的空隙连一只手掌也放不进去。两人捣鼓了很久才出门,路上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两人都是一班的学生,纪律老师让他们俩选:校门外罚站到上课,或者扣分,班级分和个人分都扣。
两人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校门口有一棵大榕树,树荫面积很广,可纪律老师就是不许他们躲在树荫下,非要他们站到阴影之外。
六月,南方小城的太阳逐渐显露出它的毒性。晨雾消散,地砖缝里横生的杂草没有一丝生机,一丛丛的细叶打着卷儿倒向一侧。
金色的朝晖在天地间蔓延开,亮得晃眼。宋渊若微微眯起眼,背在身后的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郁敖无措地四处张望,鼻翼沁出一层薄汗。他的余光捕捉到纪律老师离开的一幕。“渊若,老师走了,我们到树下坐会儿?”他指着树下那一圈用瓷砖铺就的花圃外围,“你先坐,我去买水。”
“别去!”宋渊若拉都拉不住。
郁敖提着购物袋回来的时候,纪律老师正绕着宋渊若,一边走一边训话。郁敖故作镇定地把袋子藏到身后,这个举动可把纪律老师气笑了。
“我看看买了什么?”纪律老师伸手扒开购物袋,里面有矿泉水和食物,是那种撕开包装后可以直接放进嘴里吃,不让老师看到的小零食。
两人没来得及吃早餐,郁敖是想买给宋渊若补充能量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来校门口野餐呢。”纪律老师拎过购物袋,让两人调转方向,面朝着太阳罚站,“这些我放门卫室,罚站结束后再还给你。”
刺目的光线让宋渊若产生一阵轻微的眩晕,他抬手挡在额前,稍稍遮住了迎面袭来的阳光。
两人本来是并排站着,郁敖不忍宋渊若遭受阳光的摧残,脚下挪动,走到宋渊若前方,试图让自己的影子罩在宋渊若身上。
他的意图,宋渊若一目了然。
一滴水,忽然“啪嗒”一下滴落在宋渊若的心尖儿上,水珠滴落,四处飞溅,大水珠散成小水珠,随着他的心脏跳动而震颤。
六月的烈日好像也没那么惹人讨厌了。宋渊若想。他往前迈了一步,与郁敖并肩而立。
郁敖偏头看他,从兜里抓出一把东西塞到他手上:“拿着,赶紧吃。”
宋渊若张开手掌,掌心是几块白巧克力和两颗薄荷糖。
先吃巧克力,再含薄荷糖,就不腻了。宋渊若隐约记得,郁敖这么说过。
“还有吗?”宋渊若问。
“没了,”郁敖闷闷不乐地摇头,“都在袋子里。你很饿吗?忍一忍,准备上课了。”上课了就可以去拿那袋食物了。
宋渊若拿起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递到郁敖嘴边:“张嘴。”
郁敖避开:“我不饿,你吃。”
“张嘴。”宋渊若又往前递。
郁敖没说话,他紧抿着唇,用行动说不。
宋渊若捏着巧克力,在郁敖的唇瓣上点了一下:“碰到你的嘴了,你不吃,难道想叫我吃你的口水吗?”
郁敖臊红了脸,忸怩了一阵,乖乖把嘴张开。
宋渊若把糖果按数量对半分成两份,两人顶着六月的毒日头,一块接一块地吃下甜腻的巧克力。
夏季校运会如期开幕,学校没有专门射箭的靶场,按例在室内体育馆设置靶位和隔离栏。
比赛组别按年级分为甲、乙、丙三组,其次又分男子、女子组,比赛弓种有反曲弓、复合弓以及传统弓,赛制采用的是本市射箭协会最新审定的《射箭规则》。
宋渊若和郁敖报的都是反曲弓,两人随大流,一进入室内体育馆就下意识地在涌动的人群中寻找对方的身影。
郁敖个儿高,宋渊若目光只在场内游弋了一个来回,就看到了那张他正在寻觅的脸庞。他没朝郁敖招手,而是直接走到他面前:“我们是同一组。”两人手上各有一张顺序表。
“嗯。你的弓呢?交给老师了?”比赛的弓、箭都是选手自带的,赛前统一由裁判组检查器械规格是否符合规定,郁敖没看到宋渊若背有弓袋。
“在外面遇到老师,老师就帮我拿过去检查了。”宋渊若身后的旗杆被人碰倒,郁敖很自然地伸手越过宋渊若的肩头,稳住了那根旗杆,他把宋渊若拉到看台边儿上:“还有半个多小时,先找地方坐。”
两人找了空位坐下,郁敖拿出手机,在四人群聊里问桑楚和齐时比完自己的项目没有,来不来看比赛。他还在等群里的回复,桑楚就打电话来问他们坐在什么位置。
赛场上,体育老师和校外聘请的专业人士正紧锣密鼓地做赛前最后的检查。宋渊若平时都是在小小的弓箭馆练习,连裁判也没见过,此时看到赛场上的阵势,不由有些神思恍惚。
“紧张吗?”郁敖笑着问。
郁敖这话在宋渊若听来,多少带点揶揄的意味。宋渊若轻飘飘地瞥了郁敖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还行。”
“去年我是第一名。”郁敖伸出食指比了个“1”。
“我知道。”宋渊若喝了一口矿泉水润喉,“今年就不一定了。”两人后期在弓箭馆较量多次,互有胜负。
体育馆内人声嘈杂,郁敖几乎贴着宋渊若问:“要不要打个赌?”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宋渊若捏着矿泉水瓶,瓶身上被他捏出凹陷的指印。
“赌什么?”宋渊若没转头看郁敖,只是目不斜视地观望场上动态。
“要是我拿第一,你就——”郁敖刻意停顿,等到宋渊若好奇地看向他,他才继续说,“你就不许忘记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要一直、一直、一——直记得我。”他把声音拉得很长。
宋渊若呆了一瞬,嗫嚅着说:“如果是我拿第一呢?”
郁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你说呢?”
“如果我拿第一,”宋渊若笑了笑,“你什么也不用做,我们俩像现在这样就行。”
“像现在这样?”郁敖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就是像现在这样呗。”
“小渊!”桑楚从过道挤进来,坐在宋渊若旁边,“都怪齐时,慢死了!”
齐时跟在后面,不满地回嘴:“怎么又怪我了?”
“让你去买零食去了老半天,你是爬着去的吗?”
“我这不是脖子上的金牌太重,才走得慢的嘛。”齐时故意大幅度地左右摆了一下身体,胸前那一块块金牌就连着挂绳晃动起来。
齐时要挨着桑楚坐下,被桑楚一把推开:“一身臭汗,你坐郁敖旁边去!”
齐时冷哼一声:“你这就叫不识好歹。”
“要你管?”桑楚用啦啦队加油棒在齐时屁股上狠狠打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和宋渊若聊天。
桑楚和齐时的到来使得郁敖和宋渊若的对话被迫终止。宋渊若说“像现在这样”,郁敖不明白,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想,既然宋渊若要他保持现状,那他就保持现状吧,有什么难。
准备工作完成,裁判长在赛前宣读了赛制、赛程及其他注意事项。
本校不具备举办专业射箭比赛的资格,无法满足射箭运动员的需求,因此本次比赛所有选手都是本校非射箭专业的学生,禁止专业的射箭运动员参加,以免破坏比赛的公平性。
比赛分为三轮,第一、二轮为淘汰赛,第三轮为排位赛。
第一轮所有选手参赛,每人射三十六支箭,一组六支,连射六组,前十名进入第二轮比赛,其余选手淘汰。
第二轮每人射二十四支箭,一组六支,连射四组,前三名进入第三轮比赛,其余选手淘汰。
第三轮每人射十二支箭,一组六支,连射两组,最终三名选手按第三轮的总成绩定出排名,颁发金、银、铜牌和获奖证书。
对于射箭这项运动来说,宋渊若算是刚入门的新手,但他极具天赋,很快掌握了要领,且花了大量的时间练习,所以当裁判宣布他进入第三轮排位赛的时候,宋渊若和郁敖都没有感到丝毫的惊讶。
最让他们意外的反而是进入排位赛的第三人。
“靠,师遥礼会射箭?”齐时太过吃惊,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差点想跑到场上仔仔细细确认那张脸。
“你不知道?”桑楚嚼着零食嘀咕,“他是你们班长,你都不知道他会射箭呀?”
齐时心情复杂,止不住地喃喃自语:“他竟然会射箭,还进了排位赛。”身板看起来跟只白切鸡似的,他以为师遥礼的手腕只有拿笔的力气。
第三轮总共十二支箭,郁敖每一支箭都射中了十环,毫无悬念,稳拿第一。
宋渊若和师遥礼的成绩只有一箭之差。
宋渊若那一箭射中了九环,而师遥礼射中了九环内黑线边缘。两位裁判用放大镜、尺子从各个角度反复观察、测量,最终确定他那一箭压线一毫米,算十环。险胜。
郁敖拿第一,宋渊若拿第三,颁奖仪式过后,桑楚就一直嚷嚷着要去庆祝:“不过,上次去看电影了,这次要去哪里玩呢?”
“先去陶艺工作室吧,我们要去上色。”心有灵犀似的,宋渊若的目光与郁敖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两人好像同时想到什么,脸颊都有些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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