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不知不觉间，凌之林离白修叶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他牵起他哥的手，见没有反抗，便放在自己胸膛上，让那鼓噪的心跳加强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的可信度。
“我早就不想只当你弟弟了。我没有办法骗自己。”
“哥，我爱你。”
白修叶猛地站起来，心脏一阵猛颤：“够了。”
“……哥。”
白修叶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把凌之林亲吻他的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你可真会找时机，和韩定潇对比起来，当然还是自己养大的更放心，也更有感情，再加上今天店里这一出，你觉得我心里乱了，就会更容易接受你。”
凌之林坦然道：“没什么时机可言，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上次……你应该感觉到了吧。”
凌之林小心观察白修叶的表情，从正面缓缓将白修叶搂进怀抱，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哥，你明明需要我的。”
白修叶没有拒绝这一个拥抱，但是目光变得茫然，喃喃道：“为什么，小灵芝，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子的……是我哪里没有做好吗。”
凌之林猛地收紧胳膊，心疼道：“不是的，哥，你非常好，好到不能再好了，我这辈子最庆幸的就是有你这么一个哥哥。你不要想那么多了，你只需要知道，我喜欢你，你心里也有我。其他的，都不重要。”
白修叶的额发被凌之林揉乱了，眼神茫然无措，那空白的神情让凌之林喉结滚动几下，他一手扶住白修叶发热的脸颊，试探着靠近——
白修叶却如同惊弓之鸟，扑扇着翅膀躲开了。他整个人后退三步，大声道：
“你他妈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我知道，我知道！”凌之林怀里还残留着白修叶的体温，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沮丧道：“你不相信我。为什么？”
白修叶神情隐忍，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我在你这个年纪，也以为自己知道。小灵芝，我不是不相信你，是不想耽误你。你数过没有，你跟着我过了几天好日子？也就你还傻兮兮地那么死心塌地。我虽然能保证你的温饱，让你衣食不愁，但是更多的东西，我也是拿不出来了，你所谓的喜欢，是用什么支撑的！”
凌之林都快哭出来了：“我和你在一起就是好日子！过去那么多困难不都挺过来了，我们两个在一起，就什么都能扛过去。你想开店，我就给你打下手，你想干别的，我也照样支持你。”
不需要演练，也不需要打草稿，凌之林自然而然地流露心声：“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我不知道我将来有多大出息，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就像你以前保护我那样，现在换我来保护你吧，哥。”
凌之林这番话情真意切，完全发自肺腑，一双湿润的眼睛看得白修叶心神动荡。
白修叶胸膛剧烈起伏，狼狈地移开眼睛，像是无法承受这样的目光。
或许凌之林说得对，他的心里有这个少年。他想东想西想尽一切，唯独忽略了自己的感情。
可他还是难以迈出那一步，真的可以吗？他真的想好了吗？这可是小灵芝啊？
凌之林轻声问：“哥，你在担心什么。”
这个称呼就像是一个信号，惊醒了白修叶。他拔高声音：“你还知道我是你哥？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
“又不是亲生的。”
“我把你当亲弟弟疼，你就这样？”
“我也想疼你。”凌之林急道：“你给我个机会疼你好不好？”
白修叶不说话了，他想问这小子是不是蹬鼻子上脸，可是他灵魂深处生出一丝渴望，这种复杂的感情藤蔓一样攀上他四肢百骸，冲得他鼻头发酸，只好侧过头去，嘴唇微微颤抖。
凌之林看到他眼里的血丝，知道不能逼急了，但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哥。”仿佛他所有的不舍，所有的眷恋，都在这个字里了。
白修叶深深呼吸：“我们还是再冷静一下吧。”
凌之林勉强一笑，“好啊，你想冷静，我们有很多时间。但是哥你听好了，你这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回应他的是白修叶砰的关门声。
凌之林的手指收紧，狠狠插进自己头发里。他痛苦地低下头，眼前残留着白修叶转身的背影。
不，他想看到的不是这个。他想要他哥对他微笑，他想要他哥过得幸福，而他确信自己能做到。
ktv那个夜晚他确实冲动了，计划中他是要大学毕业之后才挑明心意的，都怪韩定潇这个阴人横插一脚。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不后悔，他们兄弟俩在某种程度上是一样的倔。
哥，你把我捡回来，我还就赖上你了。
门内，白修叶没有开灯，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息。他正在遭遇二十多年来最大的一次选择危机，不知道是该从心还是从脑了。
多年前在逼仄的巷子里，他面对人贩子丝毫不惧，从没想过放弃凌之林；高考时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他也毫不犹豫打车去了医院，顺应了心里的冲动。
细数下来，他似乎每次都是从心，那么这次呢？
第二天早上，白修叶睡醒后发现凌之林一晚上都没有进房间，走出去一看，桌子上摆好了早餐，凌之林却不见踪影，只留了一张纸条：
爱心早餐。
白修叶头疼欲裂，但是本着不浪费粮食的态度吃完了。
手机上有卢兰和几个朋友发来的信息，工作群时不时有弹窗，但是白修叶不想去看，满脑子都是凌之林昨天晚上跟他说的话。
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只觉得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他和凌之林的回忆。
他曾经在这张椅子上给小灵芝上过药，在那张床上吃过小灵芝煮的面条。上个月，凌之林还在沙发上说“老了不会不管你”。
白修叶只觉自己要疯了，换作过去谁敢让他这么憋屈，他直接拳脚伺候，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心烦意乱。
和凌之林的纠缠是一回事，生活却不可能就此停下，他必须做一些实际的事情了。其实昨晚他几乎没怎么睡，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算上高中时候的兼职，他前半辈子都在和厨房打交道，烹饪是他喜欢并且也能够做好的事情。眼下卢兰的店他是回不去了，就算还能以亲戚的身份在那边上班，他也觉得膈应，是时候单干了。他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单干，却不想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
打定主意之后，眼下最紧要的就是搞出一个店面来。他很快联系上了以前通过他母亲认识的一个老房东，没想到接电话的人是个孩子。
“喂？xx路的店铺你们还空着吗？”
“嗯，你要租就快点。”语气听起来颇为不耐。
白修叶愣了一下，“没谈好我怎么租，你什么时候有空让我看店？租金什么形式交付？我跟你说不清楚呀，叫大人过来吧。”
对面恶声恶气道：“你到底租不租？你不租有的是人租。”
白修叶被他这一呛，忍着脾气没挂电话：“别拿这一套吓唬我，我跟你谈不了，叫大人过来。”
对面沉默了，白修叶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突然听筒里传来一阵压抑到极点后爆发出的哭腔：“——死了！没有大人了！你不租就滚蛋！”
白修叶听着电话的忙音，整个人还是懵的。他说什么？死了？
他在心里叹了一声，老天爷你不做人啊。且不说为了店面，这小孩的家人和他已逝的父母也有点交情，心里便越发难受。等到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在去那家店的路上了。
去了又能怎样呢，人家不一定在啊，再说自己也帮不上什么。但是白修叶还是决定要去看看。
转过几个街角，越过几道人行横线，他看到碧蓝如洗的天空下，有一家灰暗阴沉的店铺。明亮的阳光在周围划出分明的界限，空气都显得流转不周。
白修叶凑近了，看到虚掩的门后有个孤寂的人影。
他敲门：“哈喽？有人在吗？”
那孩子抬了下头，依旧窝在椅子里没动。
白修叶只好清清嗓子，推门而入，假装随意走动起来：“我刚刚打电话来着，是你接的吧？你这个……”白修叶眼睛乱瞟，“位置不错啊。”
男孩有些沉郁，眼里没什么光彩：“哦，那你租吗。”
“不租。”
孩子猛地站起来，用嘶哑的嗓音吼道：“那你进来干什么！”
白修叶这才看清了，这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男孩，正处在长个头的阶段，身上衣服都有点短了，虽然脸上摆着副很不好惹的表情，但是眼周还留有泪水干涸的痕迹。
“我进来看看啊，不可以吗。”
男孩把头一扭，“出去。”
白修叶看着那紧绷的肩膀，斟酌开口：“要是租不出去怎么办？”
男孩没说话，白修叶觉得这股子倔强劲儿跟自己当年还挺像。
“别多管闲事。”
“你这店位置不错，就是外墙有些老化了，装修也差点意思，我刚巧认识几个师傅，你要是需要的话……”
“我让你出去！”男孩握紧拳头，像是被激怒一般，“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你是在可怜我吗？你既然不租，就快点走啊！”
白修叶分明看到孩子眼瞳里的挣扎与痛苦，与他说的话完全是南辕北辙。这一刻，光阴筑起的高墙于耳边轰然坍塌，他伸出手去——
“别这样，我没有恶意。”白修叶搂了搂男孩，体贴地不去看他的表情，“我妈和你妈是老相识，虽然我妈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我还是想帮你。你刚刚在电话里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男孩愤愤看了他一眼，赌气一般说道：“妈妈癌症，死在医院了。我没人管了。就这个意思。”
“你爸呢。”
“离婚后就没管过我了，我没有爸爸。”
白修叶沉默了，他用力揉了揉孩子的发，温声道：“都会好起来的。”
“悄悄告诉你，我以前也有一段时间很痛苦，但是真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长这么大了，值得奉为真理的话就这一句。”
孩子抿着嘴唇，眼里是隐忍的光。“别安慰我了。”
白修叶从包里取出他刚从文具店买的信封，里面放的钱应该够这个孩子用一段时间了。他叹息一声，将信封塞到男孩手里。
“拿着用吧。”
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羞愤，又惊又恼，还有点无措，他把信封摔在桌子上，大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了不要别人可怜我。”
白修叶垂眸看着他，柔声道：“我不是可怜你，只是想帮你，算是替我母亲尽一份力吧，收下好不好？”
男孩还是不情愿，他刚刚经历重大变故，这个年纪的孩子自尊心又很强，“你少假惺惺的，真想帮我就直接租了我家的铺子啊。”他拿起桌子上的信封晃了晃，“这里面就当租金了。”
白修叶道：“不行。”
他进来的时候已经将这家店看了个大概，并不符合他的期待，他也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迁就别人。
孩子气愤道：“你不要，我就租给别人。”
白修叶故意挑眉：“哦？还真的有别人？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呢。”
“谁稀罕骗你，昨天就有个哥哥来过。”
“有我帅吗？”
男孩听到白修叶话语中的玩笑，以为他不相信自己，不耐烦地翻开桌子上的便签本，指着最新一行道：“你自己看。”
白修叶浅笑着探头去看，下一秒“凌先生”三个大字就蹦进了他的视线，后面还有一串他再熟悉不过的电话号码。
“……”
孩子双臂环胸，上下打量着他：“我觉得他比你帅。”
“……我不反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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