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迹象,已经足够凌之林那颗聪明的脑袋推断出所有事实。
白修叶自觉理亏,不敢去看凌之林的眼睛,好在凌之林这会儿也没心情看他。他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才会冲动之下干出蠢事,还差点儿妨碍了消防战士的救援,真希望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去医院的一路上凌之林都没和他说话,把白修叶给郁闷死了。
他斜靠在病床上,用手拨拉着腿上白色的绷带,低着脑袋说:“包这么严实,伤口能透气吗?哎你说就这么小一伤包这么几大圈,真是浪费材料。”
身前的人没动。
“好吧,刚才没缓过劲儿来,现在挪挪腿,还真有点感觉,就跟做窑鸡似的,裹在里面焖熟了。”
“……”
白修叶对自己匮乏的想象力感到无奈,只好又说:“你是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紧急,那个火烧得呀,那个烟冒得呀,还有小孩在哭!你说我能不着急吗,哦对了,那小孩的店我们都去过,你还记得吗?缘分吗这不是……”
凌之林向前走了一步,白修叶瞬间噤声。只见凌之林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嘴唇平直地抿着,他帮白修叶把病床放平,等人躺下去之后再悉心帮他摆放好腿的位置。
白修叶看到他从床尾绕到床头,以为他终于要跟自己说话了。
“你让我受伤了。好好反省吧。”凌之林俯下身,贴在他耳边说。
说完,用难以言表的眼神略过他全身,开门出去了。
……他刚说什么?我让他受伤了?……是啊,我捅了他的心窝子,他感到心疼了。
白修叶躺在床上,忍不住伸手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本来他还是占理的,这下好了,挂了个彩,有理也说不清了。
他住的还是上次那家医院,凌之林也还是照常来看他,给他带饭。只不过上次他盛怒之下扇了凌之林一巴掌,这次却要小心翼翼地寻找话题,希望能从这崽子嘴里撬出一两个字。
“冰箱里的酸奶好像快过期了,你喝了没有?”
“……”
“开学前我带你出去玩玩儿吧,就我们两个人。”
“……”
白修叶轻咳一声:“我那个备忘录你有没有认真看?定好合适的店,选个日子赶紧把合同签了。”
凌之林说:“在看。”
白修叶心头一喜,以为凌之林终于愿意结束单方面冷战了,继续递台阶给他下:“那上面列的都是离家和学校都近的,你想来也方便,哥贴心吧?”
没想到凌之林给他收拾好装饭的保温盒,挺起腰板,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修叶望着合上的病房门,心里大骂,差不多得了吧,给你台阶你还不下,老子受伤还不是因为担心你,反了你还敢冷落你哥。
于是彻底变成双方的冷战。
白修叶在病床上躺得骨头痒痒,有几个朋友不知道他的事,还说要来找他玩儿,都被他婉拒了。
而凌之林依旧是每天一张冷冰冰的脸,但他的态度极好,伺候白修叶挑不出一点儿毛病,让白修叶想发作也找不到机会,只能硬生生忍着。
他怕自己憋出内伤,心里又惦记着正事,终于找了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决定要从医院出逃。
病号服太显眼了,他又没有别的衣服,干脆拿出住院那天的衣服裤子,衣服脏了就反过来穿,露出几个洞就当时髦了,至于裤子,他从病友那借了把剪刀,把小腿往下的部分剪掉,一条被烧破的长裤瞬间变成崭新的露肤感短裤,他觉得自己也许有时装设计的天赋。
可惜他的绷带还没拆完,不然还能更上一个档次。
白修叶用着平时上厕所的步调,假装不经意般一瘸一拐地走出病房。工作日医院里人比较少,他很快就来到了大门口。
外面阳光正盛,玻璃上贴满了医院的各种标语,白修叶有点看不清外景,只知道自动门后有个黑影也在靠近。
门朝两边退开,两人都愣住了。
凌之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身行头:“你去哪?”
“我要出院。”
“你跟我说了吗就出院?”
白修叶哼了一声:“你乐意跟我说话吗。”
“这是两码事,你现在的情况怎么出院,快点回去,医生找不到你该着急了。”
白修叶充耳不闻,推开他就想往前走,果不其然被拽住了胳膊。
门口进出的人多,凌之林四下扫了一圈,叹了口气说:“哥,你先跟我过来。”
凌之林扶着他在大厅等候区坐下,看到他的包扎并无异样,才稍微放下心来,问:“在医院住着不好吗,再说了,你能不能出院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应该由医生判断。”
白修叶道:“本来我就只是皮外伤,自理又没多大问题,医院是保险起见才让我多观察几天的。要我回去也可以啊,你下次带个镜子来,你一进病房我就对着你照,让你看看自己的脸有多臭。”
“那还不是因为你……!”
“我怎么?”
凌之林扭过头:“我不和你吵。”
“卧槽,”白修叶气死了,“你说啊,我怎么了?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啊,之前不是挺敢说的吗。我承认,我是冲动了,昏了头了,但那也是因为担心你。”
“担心我?担心我就可以冲进火灾现场,就可以让自己受伤?”
“我说了,我那是一时冲动,谁让你半天不回来电话也不接,我知道我错了,以后不会了,行了吧。”
凌之林低着头不说话。
白修叶不耐烦道:“你还想让我怎样,我看你是皮痒了吧。”
凌之林猛地抬起头:“你还拿我当小孩子?我已经长大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如果我真的在火场里面,我也根本不用你进来救我,而是确保自己的安全,有多远跑多远!你知不知道你受伤了我有多心疼?恨不得伤在我身上!就跟很多年前那个巷子里一样……”
白修叶一惊,没想到那么久以前的事他还记得。当年他拼了老命也要护着的孩子,现在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男人,还能说出“不需要你的保护”,他的心情变得复杂。
他喃喃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是啊,也许在他冲进大火的前一刻,他就该想通了。能够让他豁出性命,还不求回报的,世界上也就只有凌之林一个人了。曾经他认为人生不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为别人牺牲过很多,特别是那些对他释放过善意的人,但是后面他累了,他只想保留此生最后一种“牺牲”,并且决定把它交到凌之林手上。
他不知道这种感情该如何定义,有点类似父亲望着长大的孩子,哥哥护着年幼的弟弟,男人偏爱心中的情人,但又没有一种能够完全概括,这种没有血缘却又联结至深的关系。
凌之林的表情终于松动了,流露出脆弱与渴望:“哥,你再说一遍。”
“你他妈聋啊。”
“再说一遍吧,你对我也是最重要的……再说一遍吧哥。”
“我就养你这么一个弟弟,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能不能别让我说那么肉麻的话。”
凌之林吸吸鼻子,有点委屈地看着他,过去几日的冰冷仿佛从未存在过,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心悬在半空的人。
白修叶伸手揪过他领子,两人脸挨着脸,在医院叫号声的间隙里,白修叶清晰又凶狠地说:“你给老子听好了,想让我不管你也可以,你就自己管好自己,浑身上下连根毛都不许掉。这一辈子,你就管好自己就行了,否则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会和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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