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车疾速朝城门前行。
她拼命稳着摇晃的身子,一步一步靠近帘布,指尖紧紧攥着簪子。
眸光一沉,扬手掀开布帘猛地将手中簪扎入驱车歹人的后颈。
“啊!”一声惨叫过后,驱车歹人一手扯着缰绳,另一只手似发泄一般,高高扬起乌黑的鞭子狠狠抽了几下在马背上。
赤马吃痛,霎时癫狂,四蹄腾空而起,惊嘶刺破长空。落地之时它双目赤红,不顾一切往前冲,蹄下尘土飞扬,整个车厢猛烈摇晃。
肃颐猛地一惊,咬牙双手拼命扒住马车稳着平衡才勉强让身子不至于左右跌撞。
路径转角,车帘倏然又飘起。她放眼望去,眼看前方便是城门口,心中暗道不妙……出了城是生是死可由不得她。
既如此!她咬了咬牙。
毫不犹豫掀帘,旋即冲外头徒然纵身一跃。落地之际,霎时扬起一阵尘土,整个人跟着在地翻滚了数圈,面上占满了秽土,连牙缝间都夹杂着细沙。
一道嘶鸣突兀而起,前方马车顿停。
她强忍身子与地面摩擦带来的疼痛撑起上半身,目光冷冷盯着前方那抹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黑瞳中倏儿映出泠冽长剑,缓缓逼近。
“你究竟是何人派来的!”
对面脚步一顿,冷哼一声“你无需知晓!”
话音刚落,下一秒,寒光一闪黑衣人高举长剑,跟着手腕一沉,朝她心口直直刺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她瞪大眼,侧身一避在地上打了个滚,指尖抓起手中的沙猝不及防向他面上撒去。
“啊!——”对面被沙尘迷了双眼,口中不停大叫,愤怒之际眯着眼盯着身下身影,挥动手臂胡乱朝脚下乱砍。
“啊啊啊——”那歹人跟疯了一般胡乱砍着。
肃颐闻声,骤然面色一白,惊得心脏砰砰直跳,不断在地上打滚躲闪,可谓是狼狈至极!回头张望,与那歹人所距终是拉开了一米远。
旋即,她腾地起身,死命往前头跑了起来。
哪知刚直起身,那歹人霎时辩准身影的方位“哪里跑!”话音刚落,足尖一点,整个人稳稳落在了她眼前,下一秒,运起一股巧劲儿一掌拍在她肩头。
顷刻间,整个身子直直向后退数步,朝后方倒去。脊背摩擦在地,一股撕裂感骤然涌来,她不自觉上牙猛地咬紧唇肉,口中“嘶”了声。
恍惚之际,地上忽而闪过一道长长阴影。
她眸底一窒,心中大骇。猛地回过头便见身前长刀惊现,带着狠劲儿直朝面中劈来。
“终还是逃不过吗……”肃颐口中低喃,唇角扯出抹自嘲,是笑命运,也是笑自己毫无还收之力……她缓缓闭上了双眼,心一点一点也跟着渐渐沉了下去……
……
等了许久,料想的疼痛并未如约而至。
“哈哈哈!”
“怎么,这就认命了?”
这个声音!
肃颐猛地睁开眼,便见眼前蒙面人双眸瞪得溜圆,浑身保持着方才姿势。只是胸口多了一把剑……
愣神间,蒙面人身子“砰”地一声斜斜向右倒了下去,一动不动僵硬在地。眼前阴影一并褪去,一道刺眼的阳光霎时照射下来。
那个站在光里的男子,模样渐渐清晰起来——风带起鬓边碎发,眉眼间敛沉着,嘴角却微微上扬勾着几分不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肃颐心跳不自觉一顿,紧接着心头疯涌一片波澜,久久起伏不定。
笑声忽而拂空敲弦。
楚浔霖语带嘲笑道“几岁了,怎还赖地上?莫非在等我抱你?”话音未落,人一下就到了跟前。
气息扑面而来,她面色一慌,瞬间拢了心神,一把拍开楚浔霖伸出的手,撑着身子刚起身脚下猝然一崴。
“……尽瞎逞强”楚浔霖嘀咕一句,强搀着她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他们是何人?”肃颐拧眉问道。
闻言,楚浔霖面上一沉“应当不是冲我来的,打斗之时,他们出招看似狠戾,但全是一击脱离,半点不恋战更像是拖延时间。”
她心头琢磨起来。
好生奇怪,除了刘氏母子她未曾与人结怨
“你的脸......”他抿了抿嘴,刚要问什么。
下一秒,一道身影莫名出现,步履轻快走到他们面前,一把从楚浔霖手中拉过她的手,揽入自己怀中。
“颐儿,为夫来晚了”温润的声音添了几分急色,眸中阴鹜一闪而逝,下一秒又换上关切之色。
……
肃颐神色微凝,目光注视楚浔霖转身,直到背影渐渐远去。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思绪回笼,紧接着蹙紧眉心从他怀中挣脱。
她声音却不参杂一丝情绪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此”
“夫人一连出去几日,为夫放心不下”
闻言她面色一僵,不自然道“阿渊,我在南月国还有些事......”
“无碍,我等你。”
流云缓动,转眼到了傍晚时分。
府邸掌起了灯,膳堂内气氛出奇的尴尬,三人落坐,各自安静的吃着碗里的饭,他们身后站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纪渊放下手中的碗,笑道“在下纪渊,内子蒙楚公子多次搭救,才得以保全,此恩在下记下了。“
楚浔霖指尖轻叩桌案,似笑非笑“言重,路见危难出手相助,本是分内之事,论不上恩情二字。”
空气静默半晌……
“我不在的这几日,多亏楚公子照拂内子,此次下山来的匆忙,来不及备上厚礼答谢”
纪渊面带着温和笑意,看一眼肃颐,顿了顿接着叹道“我夫妻二人这一趟只怕还得在贵府叨扰几日,往后内子起居琐事,便不劳阁下费心了”
说罢,眼皮都没抬,微微对身后墨清抬了抬下巴。
墨清立刻上前,在桌上放了个墨色锦袋。袋口松松垮垮敞着,露出几枚泛着冷光的碇银。
“来得匆忙,还望莫嫌弃”他笑意深了几分。
周遭的空气跟着凝滞。
肃颐垂着眸子看不清神色,放在双膝上的指尖微微发凉,攥住衣裙的力道重了些,视线瞥向楚浔霖。
只见,他长睫遮住了眸色,漫不经心一扫锦袋“青吾,收好纪公子的住宿钱。”
话音刚落,忽而声音放轻了些,字字咬的清晰“至于贵夫人,我与她是朋友便不做这客套之事,说那客套之话了”话刚落,楚浔霖抬眼望向对面,笑意瞬间敛尽,目光骤凝成冰。
两人目光撞上,电光流转一息,寒气顷刻在空中碰撞。
肃颐眉心紧锁,强压下心下莫名涌来的烦躁,起身离席,春扶紧紧跟在身后心下松了口气。
东厢房
“夫人,方才我去门口取跌打药,回来遇着墨清,他拉着我问好半天”
春扶掀帘进来,手中端着水盆,撇了撇嘴道。
她正坐在窗边揉着今日伤着的腰,闻言动作一顿,旋即恢复如常“嗯” 心下思忖道“想来也是问自己和楚浔霖之事,这几日没带春扶是对的,这丫头太容易被套话”
“夫人怎么不问墨清问的何事?”春扶递上帕子。
她过帕子擦了擦手“我信春扶”
春扶呆愣住,良久又见她拍了拍脑门,压着嗓面色古怪“瞧我这脑子,墨清适才与我说了个怪事”
“何事?”
“青吾给主子传话说这院子修葺时,楚公子他爹找风水大师算过。院里屋子一人一间,不得同宿,否则会有血光之灾,夫人,我们住进来的时候怎么没听楚公子说起。”
肃颐一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帕子,嘴角忍不住弯了弯又飞快地压下“主人家自然有他的道理。”心里诧异起来。
此人是何时发觉的……
一连过了几日。
这日临近晌午时分,门外人叩了两下门低声道“小姐,我们家公子唤我来问您好了吗”
永乐楼停业这几日,将食材到店员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整顿了好些日子,三日前开张,而今日才是真正验收的大日子。
若如她预期那样,纪渊这个商贾岂能白白结识? “利”这个字一半是禾,一半是刀,禾为资,刀为器,缺一边可成不了利。
她想的出神,唇角微微一深。蓦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心思。
楚浔霖问道“喂,你如何想着一桌送一坛酒,不怕亏吗?”
“嗯,一坛酒送的是人心,每桌不可贪杯为着是身体,过个嘴瘾一坛足矣,若有客不喝带回家,家中男丁总有个爱喝的,实在不行煨菜都不嫌多吧,楚公子”
“这二楼茶水阁又是什么?”
“享闲,一切都围着两位说书先生,若喝完酒处兴头难免上楼饮茶解酒”
“这时间一久不占座?后头客人不就流失了”楚浔霖蹙眉不解道。
闻言,肃颐语气笃定带了几分精明“我算到了这层顾虑,你当那俩机灵的小二是摆设?这俩可是只做这事。一个引、一个促,客人听痛快了,性情之下自然愿意挪地。”
转瞬就到酒楼,进门就听小二喊着“您放心嘞,喝不完抱走!”
另一桌小二挤眉弄眼说道“二楼听书配茶点,点份瓜子或糖糕,您想坐多久做多久,这纯是说书先生的茶水钱,客官您多担待”
又见一个引着阁客人上楼“爷,您喝了酒可慢些,茶水给您备着!”
正堂中央搭起半尺高的木台,一个逗哏手持醒目“啪”地一拍“要我说!咱永乐楼的任掌柜的,送酒可真是大方,就是有样东西抠得紧!”
捧哏抢问“哦?哪样?您倒是说啊!”
台下客人也跟着好奇。
“私房钱啊!”台下当即哄笑。
捧哏接茬“嗨,对咱永乐楼客人大方就行!”
……
瞧着他们进门,二虎嬉皮笑脸上前打着招呼“东家,楚公子”
那头正打着算盘的掌柜闻声,霎时眉上一喜放下手中活儿,面色激动,支支吾吾起来“东家,您看.......”
肃颐了然,满意笑着点了点头,眸光流转间,便瞧见一道熟悉身影。
“干娘你怎么来了!”她欣喜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人,下意识挽上程夫人胳膊。
几人向二楼走去,上了台阶入眼即是二楼喧闹区,手右侧的雅间,用屏风隔断喧闹区,设于角落,一桌四椅,一共四桌。喧闹区左侧是雅阁,雅阁独立门设,环境密闭,内设笔墨纸砚,茶具尽全。
楚浔霖跟在俩人身后,目光紧随前头浅青色身影,唇角勾起,狭长的眸里划过一丝宠溺。
“颐儿,干娘就知道你不会叫我失望”话音刚落,用帕子抹去眼角的泪。
肃颐一愣,随即弯起眼挤挤眼打趣“干娘,明日还要去清业寺,哭肿了眼看佛祖治你个不虔心。”
程夫人又气又笑,无奈摇头“你这孩子越发会惹人气了”
雅轩一阵欢声笑语。
次日雨无声息地落下,清业寺内。
一位年轻的僧人在佛案前备好了两盏小灯,肃颐,程氏二人各执一盏。
僧人点燃灯芯,另一僧人用朱砂笔在写好姓名的莲位牌顶轻轻一点,将牌位供在灯旁的莲花架上头。
二人站立在佛前,听着一旁僧人诵着《往生咒》,一旁程夫人轻声虔诚道“求佛祖护她父女二人”随后敬了三炷香。
肃颐微微侧过身子,轻声安慰道“干娘他们都知道你来了”
程夫人跪在蒲团上,出声道:“颐儿,干娘有话与方丈说,你先出去”
她轻声一应,目光瞥了眼右侧紧闭双目的方丈,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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