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应池回家的路上特意去买了桃酥,进家门之前好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深呼吸几口之后才拿了钥匙开门,没想到的是家里一片昏暗,陈颂还没有回来。
姜应池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口气。哪怕他特意绕路买桃酥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他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向陈颂开口。
姜应池步子迟缓地挪到了沙发旁边坐下,灯没开一盏,这幅画面特别像先前陈颂带着伤回来的那天,当时他也是一言不发地坐在这个位置,或许在这样短暂的安静中想了很多。
姜应池难以控制地回想着那个伤口渗出血的样子,过去了这么久,陈颂的额头连疤痕也没有,但姜应池却还总觉得他会疼。
他或许已经得到了曾经没有的亲情,不要因为自己再次失去了啊。
姜应池原本是个很理想化的人,现在他却无比清楚陈颂并没有太多可以失去的东西,如果要让这段感情善始善终需要付出很多的话,姜应池愿意支付所有,但那不可能,陈颂也注定也必定会失去些什么作为代价,甚至姜孝妍也要因此牺牲些什么。
所以该怎么说呢?该怎样告诉你,我们只剩下了一个月的时间。
姜群斌说这条路不好走,的确,陈颂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那个时候姜应池忽然反应过来,或许是自己将他带上了这条不好走的路。
陈颂到家时姜应池还在沙发上走神,开门锁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门关上时“砰”的一声,姜应池才乍然回神,如梦初醒。
陈颂现在玄关处望过来,仿佛角色对调,陈颂不知道不久前那一晚的自己看上去是否也这样孤寂落寞,他几乎在刹那间就开始心疼。
手上东西有点多,陈颂一股脑全放在了玄关柜上,只拎着包装精致的蛋糕盒走进客厅开了灯,他开口喊姜应池名字的时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稀松平常:“姜应池,来吃蛋糕。”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姜应池走过来。
“不是啊,普通日子也能吃蛋糕的吧。”陈颂笑起来,抬眼间看到了餐桌上放的一袋子桃酥,“诶?你买桃酥了?”
姜应池没说话,陈颂却看上去很高兴,他说:“那这个芒果蛋糕要不就算作——庆祝姜应池先生第一次独自一人去买桃酥没有迷路?”
姜应池被他逗笑,很无奈地讲:“开导航怎么迷路啊。”
“那也说不定,有人开导航也会走错路。”陈颂一边说一边拆开了蛋糕盒。
芒果蛋糕尺寸并不大,陈颂怕姜应池吃不掉浪费。
陈颂吃桃酥,姜应池吃蛋糕,相对无言。
陈颂只吃了一块就拿纸巾擦手,看着姜应池低着头似乎吃得很认真,他几不可闻地叹息。
忘记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陈颂记得他开玩笑地说过姜应池好像更适合做吃播,且不说他这张脸长得有多下饭,他吃东西的样子太过专注认真,总能让人觉得这食物很美味。
这大概也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总有人说有时候人类也无法共情曾经的自己,但陈颂此时此刻无比能体会到当年他从姜应池手中的叉子上咬下那一块芒果蛋糕时的心情,因为刚才那一瞬间他又想这么干。
陈颂对自己的自私心知肚明,如果他现在故意去吻姜应池,然后顺理成章地过敏,姜应池会不会心疼?会不会就不说出分手的话?又或者再过分一点,以此要挟姜应池,让他跟着自己私奔?如果他不愿意怎么办?那就拉着他做'爱,一直到精疲力尽,在他昏睡过去之后带着他离开,到一个自由的地方,在那里,姜应池可以不做继承人不当少爷,他也可以不做陈颂。
他忽然想起一首很老的歌里一句旋律欢快的歌词——“跟我走吧,天亮就出发”。
但是陈颂同样明白,他无论在情至深处时往姜应池脖颈上打多少标记,姜应池也不会成为他的私有物品。
姜应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是真正的小王子。
小王子不该停留在荒星。
于是他主动开口问姜应池:“姜董知道了?”
良久,对方轻轻“嗯”了一声,陈颂却感到心被揪了一下,不轻不重的,说疼吧倒也不至于痛不欲生,说不疼吧,这种感觉却又难受到令人无法忽视。
他真的是太喜欢姜应池了——哪怕他其实在这一刻有点惭愧自己从没把我爱你这三个字说出口——他比任何人都不想让姜应池为难,不想让他痛苦难过。
或许姜应池十八岁那年已经经历过他的一次离开,这一次会接受得更容易些呢?
陈颂在心里默默谴责着自己这个念头。
姜应池会怪他自私吗?
因为不想从爱人口中听到说要分开的话,因为不想有被爱人抛弃的感觉,他要抢先说,他要重复多年前的选择。
很多年后,姜应池会不会还怪他自私?
不要吧,很多年后,姜应池最好还是不要记得他了。
姜应池该找一个不会对芒果过敏的爱人相伴一生吧。
可是怎么不算遗憾呢——化掉的雪人,未启程的旅行,没学会的交谊舞,没来得及的夏天。
所以爱是什么?
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当初哥哥告诉他的似乎于他而言不太合适,他好像注定会让姜应池伤心的。
不过现在他足够有资格回答曾经的自己——爱是当你爱上一个人,会愿意放开手,留下最好的回忆和祝福。
他目光轻柔,落在对面的人的发顶,那人发丝垂下来,很软很可爱,这令陈颂感到无比温柔心安,他近乎是带着微笑开口的,声音和目光一样的柔和,他轻声说:“姜应池,你回家吧。”
姜应池一口一口吃完了芒果蛋糕,他吃得很慢,仿佛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和陈颂拥有更多在一起的时间,就好像小时候姜应池总在冬天的早晨被叫醒后穿衣服穿的很慢,这样就可以多在床上待一会儿,可是他动作再慢最后也是要离开温暖的被窝出门上学,就像现在他吃得再慢倒计时也已经从金乌西坠的时候就开始。
咽下最后一口蛋糕时,一滴泪掉在托盘上,一声轻响。
原来难过的时候,眼泪不一定会像大江大流一样汹涌,它可能也会像春雨一样悄无声息,温和又连绵。
姜应池还是缄默不言,不仅是因为他企图收住眼泪而压得喉咙难受,更多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又想起《与妻书》,那是他记得最清楚的一篇高中课文了,他想起里面一句“吾今与汝无言矣”。
情至深则无言,他们之间太多话都不需要说出口,姜应池根本无需担心陈颂不懂他,可他现在却开始担心陈颂过分理解,于是说分开都这样温柔体面。
姜应池这一刻只想讲我爱你,陈颂却先一步伸手过来擦他的眼泪打断了话音。
陈颂还是最看不得姜应池掉眼泪,他慌忙用指腹捻掉对方脸颊上细小的水珠,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回来的路上还买了一束花,进门后放在了玄关柜上差点被遗忘,不知道现在拿过来能不能安慰到姜应池一点。
陈颂想去玄关柜上拿花哄人,姜应池却紧跟着起身尾随来了玄关,陈颂抱着这么一大束玫瑰转身的时候恰好将它塞到姜应池怀里,那人的眼泪瞅准时机一般掉落下来砸到花瓣上,娇艳欲滴。
陈颂凑过去吻掉他的眼泪,轻声讲:“姜应池,今天过后,你可再也不要为我而难过了。”
姜应池没点头也没说好,他想,他大概还是会伤心,所以现在不答应,以后也就不算失信。
他们在玄关吻着彼此,混着眼泪的咸涩,这时候谁也不去管会不会过敏的问题。胸膛之间隔着玫瑰,心跳托举花瓣,一路回到客厅,陈颂在呼吸的间隙抬手按灭了灯,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黑暗,有那么几秒视线里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靠其他感官去感知眼前的人。
姜应池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场景太像他凭着一腔冲动回到北京的那一天,冬日清晨,没拉开窗帘也没打开灯,当时也像春末的晚上这样昏暗不清,唯一的区别也许就是现在鼻尖多了些若有若无的花香萦绕着,美得像童话故事结尾。
要是时间静止在这一刻就好了,一个月的倒数不要开始,他们也不要分开。
可是陈颂说“姜应池,你回家吧”,又是这一句话,姜应池再明白不过,他就是在说分开。
“一个月吧。”姜应池吸了吸鼻子说,“一个月以后我就回家了。”
陈颂轻轻拨弄着他的头发,讲了声“好”。
举重若轻都是假的,陈颂的眼泪也差一点就要没声没息地跑出来。作为一段感情中的年长者,掉眼泪好像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陈颂忍着只是因为他记得姜应池曾经说的,要为他的一滴泪而做昏君。
他怕姜应池真的心软,真的因为他的一滴泪而冲动,不管不顾抛开一切也要和他在一起。
他当然知道姜应池有多爱他。
可他也同样爱姜应池。
因为爱,所以不能让对方看出他的不舍他的悲哀。
陈颂还是不给姜应池一个做昏君的机会。
姜应池还在犹豫挣扎,陈颂却一锤定音,推着他去选那个更稳妥更合适的选项,他说他们注定要走不同的路,同行一段已经万幸。
或许爱是相互影响重新塑造的过程,姜应池终于理解陈颂,也尊重他两次的选择。
“其实台下的观众就我一个,其实我也看出你有点不舍。”
薛之谦《演员》
——
“爱是当你爱上一个人,会愿意放开手,留下最好的回忆和祝福,爱情最美的不一定是终点,旅途一起走过,也已不负一生。”
出自《爱情公寓》(第几季我不记得了( ˙-˙ ))婉瑜离开的那一段,不行了这么多年还是很好哭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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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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