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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雕甍绣槛满目疮痍

娉姐儿又是气恼,又是灰心,百感交集之下,竟选择了一种杀敌一百,自损八千的回答:“你当我想嫁?错非出了不才之事,我会下嫁?我若不嫁,就是天大的丑闻,殷家要沦为四九城里的笑话。我从宁国公府出身,一饮一啄都是殷家所赐,甚至一身骨肉血脉,也承袭自殷氏的子孙,如今要我割肉还母,我也没奈何。”

此言一出,谢载盛脸上永远从容不迫、好整以暇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罅,娉姐儿久违地从他脸上看到了惊愕甚至无措的表情,这一份难得让她心中升腾起一种无名的快意,令她几乎要痛快地仰天大笑。

又或许,是因为独自背负着这个秘密太久,经年累月的怨气,在每一次看见郦府桀骜不驯的下人、各怀心思的妾室时一再地累积,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她的脊梁,让她喘不过气来,却又无从倾诉——对外人说,叫家丑外扬;对亲人说,是自揭伤疤,是说了自愿出嫁后又二三其德,心有不甘。

谢载盛显然不是一个良好的倾诉对象,他并不具有余氏那般柔软的同情心;也不似宝庆公主那样温柔沉默,能够保守秘密;既不能如位高权重的殷太后那般有希望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又没有松哥儿那身浩然的正义感。

是的,他轻嘴薄舌,惯来拿人取笑;他无德无义,将这样的家族秘密泄露给他,无疑是给家族声誉增添十足的风险;他不是良师益友,不能给予自己任何帮助和宽慰。

可娉姐儿还是说了。她说得无比痛快,无比怨毒,她几乎是贪婪而又肆意地欣赏着谢载盛的表情,他的惊讶,他的错愕,他的困惑,他的恍悟,他的同情,他的怜惜,她用自己的语言和旁人的反应伤害着自己,锋利的刀刃捅进心怀的那种尖锐的疼痛,好似只消得持刀的人是自己,这种疼痛就成了可以忍受的,甚至是带来解脱的。

可是,他的表情,同情之后是什么?怜惜?

不是自己最受不了的怜悯,不是那种看见被雨打湿的流浪狗,想着要不要高高在上地赏赐一口热腾腾的饭食、一方遮风挡雨的屋檐的那种怜悯,而是共情着她的感受,同情着她的遭遇,为她所遭受的不公而鸣,为她所承受的苦难而泣,是这样的怜惜?

有的雕甍绣槛在繁华富贵乡里顶天立地百年,经历过多少风刀霜剑,只见沧桑不见颓圮,忽然一夕风雨,土崩瓦解好似是一刹那的事。又或者也无风雨也无晴,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阴天,一丝轻盈得若无痕迹的风儿吹过,曾经美轮美奂的建筑忽地朽烂了。发出轰隆一声的叹息,颓然地倒在地上,露出衰朽的腐木和齑粉也似的砖墙。

娉姐儿此时就觉得自己是那样的雕甍绣槛,在谢载盛一个怜惜的眼神里土崩瓦解,再也撑不起华美的外衣,就这样颓然地倒在地上,露出早已伤痕累累、不堪重负的内核。

她想为余悲一哭,又想为知己一笑,又觉得早就没有了悲喜歌哭的力气,只想安安静静地坐着,躺着,这样日复一日地过下去。

她也确实被抽干了力气,甚至没有余力挺直脊梁,撑着一身的傲骨与倔强。她只能缓缓地走到白云石的桌子边上,拣一个石凳坐下去。

透过绣球花纹样的闪缎垫子,依稀可以感受到石凳特有的凉意。这凉意让娉姐儿蹙了眉头,却也让几乎离体的忡然魂魄渐渐归位。

谢载盛却并没有察觉娉姐儿片刻之前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的内心活动,兀自喃喃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和他在婚前——不可能,且不论郦轻裘的为人,你却不是那样的人。我知道你是有几分看不上他的。”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娉姐儿的脸色,“可是他——强迫你了?”

娉姐儿理解了他的误会,在这一瞬间,她忽然不想再顾忌什么了,家丑会不会外扬,谢载盛是否可信,这些都不重要了。她沉浸在将压抑着自己许多岁月的秘密倾吐出去的快乐之中,身体里那些黑暗腐烂的毒液跟随着这个秘密,争先恐后地离开她的身体,轻松的感觉暖洋洋地包裹着她,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飘飘然起来。

她平静地叙述着:“不是我,是殷宜娟。至于是不是强迫,也是需要斟酌的事情。”说到娟姐儿,她的措辞又刻薄了些,半是讽刺,半是自嘲地总结道:“庚帖上是我的名字和八字,有了夫妻之实的却是娟姐儿,郦家又是那样的人家,郦轻裘又是那样的人。你觉得殷家应该怎么办,我又应该怎么办?”

谢载盛沉默了片刻,问她:“维持原聘,多半是你母亲的意思吧?”他小时候是宁国公府的常客,对于姚氏这位世婶,也有一定的了解。

娉姐儿的沉默已经代表了她的答案,谢载盛得到肯定,又继续分析:“不是我为亲人开脱,只是姨母是个性情中人,即使是为了堵住郦家的嘴,一定要嫁一个女儿到郦家,这件事也多半不是姨母的主意。而姨父为人耿介,又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定然会竭尽全力反对你母亲的想法。世婶与姨父僵持不下,就该有个人拍板决定,这人是谁?是宫里的太后,还是你们家的老太太?”

他步步紧逼,兔起鹘落的功夫,已经离真相很近了。娉姐儿也不得不佩服他对殷家人的了解以及判断能力。姚氏的眼浅和霸道,殷苈沅的过刚易折,余氏的心软和追求万全,殷萓沅的毫无话语权,他都知晓得一清二楚。

和聪明人说话,真的是一件很痛快的事情。娉姐儿维持着知无不言的痛快状态,言简意赅地答道:“不才之事传到太后耳朵里,太后就气病了——是真的病了,发起高烧无力视事,所以真的不是她的主意。”

“这么说,是你们家那个不问世事,一心吃斋念佛为子孙祈福的老太太?”谢载盛的话中不无讽意,只是这一丝讽刺也终究是为了娉姐儿抱不平,所以听进耳朵里,倒也不算十分刺耳。

娉姐儿老实答道:“也不能说是祖母的主意,祖母和伯父因为这件事,谈得僵住了。是祖母身边的大姑姑听了祖母与伯父伯母的商议,悄悄给我递了信儿,我不想让长辈们为难,所以自己答应下来。”

她故作明快地笑了笑,比了比自己道:“你瞧,我也过得不算太坏。他虽然百般不好,至少长得俊俏,瞧着讨喜。家里除了我和他,加上三个不算什么的庶女,也没有别的主子,我不用受长辈、亲戚们的气,吃穿用度也不曾少了我的,因着是续弦,还多了两分嫁妆呢。如今,也没什么不好的。”

谢载盛闻言,眼睛微红,气息急促起来,似乎在竭力忍耐些什么。娉姐儿漫不经心地望着他放在白云石桌上的手,望着那只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的手紧紧攥起而迸出的青筋,心中不无遗憾地想着:诉苦的环节,到这里就要结束了。若再继续下去,进入臧否长辈的环节,实在太为难也太失礼了。

她便笑着说起了结束语:“总之一句话,木已成舟,我不向前看,好生过日子,又能如何呢?我也是烦闷得没法了,才找表哥倾诉一番,也多谢表哥接着我倒下的苦水了。若能的话,还请表哥保守秘密,免得殷家名声受损。”

“那个殷四,如今怎样了?”谢载盛忽然问道。

娉姐儿道:“她被我娘她们抓起来剃了头发,如今在家庙里修行,一辈子与青灯古佛相伴。”

谢载盛吐出一口浊气,复又盯住了娉姐儿的眼睛:“你如今心里是怎样想的?已经偿还了家里的养育之恩,也堵住了郦家的口了,你若想求一个脱身,我会帮你。”

“脱身?怎么脱身?你是想弄死他让我守寡,还是帮我跟他和离?之后呢?我的日子又该如何过?似福清公主那样不顾流言蜚语地快活,还是回到娘家,再看父母兄弟的脸色?又或者……你把顾氏休了,与我双宿双栖?”

脱口而出之后,连娉姐儿自己也为话中的挖苦和刻薄感到惊愕,原来放松状态下,卸尽伪装的自己是如此刻薄。

谢载盛若能休妻再娶,也就不至于在初次成婚的时候不能如愿以偿了。

终于在口舌上占据上风,可娉姐儿心中也没有多少快乐,她望着谢载盛愕然的眼神和涨红的脸,随口找补了两句:“我胡乱说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谢载盛却忽地下了决定:“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初婚由父母,再娶由自身。如今我好歹也算站稳了脚跟,再不是从前那个被父权压得无力挣扎反抗的小小少年了。你若肯嫁,我自有办法让你我前头两段婚姻都不作数,八抬大轿前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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