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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02 温茶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时,六姐醉梦兰轻提蓝绸裙摆,将青瓷茶盏搁在南宫润案头,氤氲茶雾裹着墨香漫开,倒映着少年执笔批注的眉眼,她垂眸浅笑,案上的《牡丹亭》书页正巧翻到“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斜阳透过窗棂洒进南宫府书房,蓝衫摇曳的醉梦兰指尖凝着三分灵力,将温茶稳稳放在南宫润身侧,茶香与墨香交织间,见他执卷的指节轻叩书案,似在应和她未说出口的缱绻。

暮春的江南总笼着层朦胧的纱,西子湖粼粼波光漫过醉府朱漆门槛时,六姐醉梦兰已在厨房候了两盏茶的功夫。她指尖绕着靛蓝色裙带,望着铜壶里翻涌的云雾茶,粉颊被热气蒸得微红——这是南宫润最爱的茶,说是饮时能尝出晨露沾着新叶的清苦。

菱花镜前,她将月白色汗巾仔细掖进广袖,又往鬓边别了朵新摘的白玉兰。蓝绸襦裙绣着银丝卷云纹,走动时裙摆上的鼠形暗纹若隐若现,这是她用三个月工钱在绣坊定制的,想着今日要去南宫府,特意穿来。

穿过九曲回廊,南宫府书房的檀香混着槐花香扑面而来。雕花窗棂将斜阳裁成细碎金箔,洒在南宫润月白锦袍上。少年正伏案批注典籍,鸦青长发用玉冠束起,执笔的指节因用力泛着淡粉。醉梦兰望着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心口忽地漏跳半拍。

"公子,该用茶了。"她声音轻得像怕惊碎满室静谧,青瓷茶盏搁在砚台旁时,盏沿凝着的水珠正巧坠入墨池,晕开一小团涟漪。

南宫润抬眸,墨色瞳孔映着她耳垂下晃动的银铃:"又让你跑一趟。"他伸手去够茶盏,广袖扫过案上摊开的《牡丹亭》,书页哗啦翻卷,正巧停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那页。

醉梦兰盯着那行字,耳尖发烫。她想起昨夜二姐说的话,大户人家的公子最是薄情。可此刻南宫润垂眸吹茶的模样,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倒像西子湖里游弋的青鳉鱼,勾得人移不开眼。

"明日...明日我生辰。"她突然开口,说完又慌得绞紧帕子,"父亲说,想请公子到醉府吃酒。"

南宫润端茶的手顿了顿,茶汤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波纹。醉梦兰盯着他喉结滚动的弧度,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腔。良久,少年唇角扬起笑,眼尾的泪痣在暮色里忽明忽暗:"好,我带新得的云雾茶饼,给六姑娘煮茶。"

斜阳将南宫府的飞檐染成蜜色,透过菱形冰裂纹窗棂,在青砖地上铺就一片金色碎鳞。醉梦兰踩着光影前行,靛蓝裙摆扫过回廊栏杆,袖口银线绣的鼠尾流苏轻轻晃动。她屏息推开书房门,檀香裹挟着槐花香扑面而来,案前的南宫润正垂眸批注《齐民要术》,乌木簪束起的长发滑落几缕,在侧脸投下墨色阴影。

"当心烫。"她指尖凝着鼠族特有的柔力,青瓷茶盏稳稳落在砚台三寸外。茶汤在盏中轻晃,倒映着少年挺直的鼻梁与微抿的薄唇。茶香混着墨香漫开,醉梦兰望着他素白袖口上暗绣的云纹,忽然想起昨夜五姐打趣的话:"书香门第的公子,连衣摆都沾着诗香。"

南宫润搁下狼毫,指节在案上叩出三声轻响,倒像是说书人醒木拍案:"六姑娘今日来得正巧。"他翻开书页,露出夹在其中的半幅海棠笺,"前日去画舫听曲,得了这首好词,正想与你品鉴。"

醉梦兰凑近时,发间白玉兰的清香与茶香缠绕。她望着纸上簪花小楷,耳尖却烫得厉害——那词里写的分明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的卷云纹,她想起大姐说过,世家公子的心思像西湖水,看着清浅,实则深不可测。

"公子又在打趣我。"她别开眼,余光却瞥见南宫润耳后淡红的薄晕。少年突然伸手,广袖带起的风惊得她后退半步,却见他只是将她鬓边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耳垂时,那枚银铃发出细碎清响。

"明日申时,城西老茶肆。"南宫润收回手时,袖口露出半截猩红绳结,像是女子的香囊系带,"新到了蒙顶甘露,想请六姑娘同尝。"

醉梦兰望着他耳尖未褪的红意,突然觉得喉间发紧。窗外的夕阳不知何时漫过门槛,将两人的影子叠成朦胧的一团,倒像是二姐绣绷上的并蒂莲。她攥紧汗湿的帕子,在心里默默数着窗外槐树的年轮,生怕一开口,就会惊散这满室温柔。

暮色渐浓,晚霞将窗棂上的冰裂纹染成琥珀色,碎金般的光影在南宫润伏案的身影上流转。醉梦兰垂眸望着手中青瓷盏,盏沿缠枝莲纹在茶汤中若隐若现,她轻提蓝绸裙裾,猫着腰避开地上明暗交错的光斑——这是她做鼠女时留下的习性,总下意识避开过于明亮的地方。

"公子的茶。"她声音像沾了晨露的海棠,清润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南宫润搁下手中的《水经注》,抬头时眼尾泪痣在霞光里微微发亮,月白锦袍的领口散开两颗盘扣,露出里头藕荷色中衣的滚边,倒比往日多了几分慵懒。

醉梦兰瞥见案头新添的青铜博山炉,袅袅青烟从山峦镂空处升起,在夕阳里凝成一条蜿蜒的银蛇。她突然想起七妹说过,狐族最擅用香传情,难道书香世家的公子也...念头未落,南宫润修长的手指已搭上茶盏,指尖擦过她手背时,惊得她往后缩了半步。

"当心。"少年低笑出声,声线裹着沉香的醇厚,"六姑娘的灵力,倒像是用来躲我的。"他故意将"躲"字咬得极重,醉梦兰抬眼,正对上他眼底流转的促狭,耳尖瞬间烧得通红。

她攥紧裙摆上的银丝卷云纹,突然注意到南宫润腕间系着的红绳——正是昨日他袖口露出的那截。红绳末端坠着枚青玉鼠形佩,雕刻的老鼠捧着颗圆润的茶饼,栩栩如生的模样让她呼吸一滞。

"这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她慌乱地别开眼,却听见书页翻动的簌簌声。南宫润将茶盏送到唇边轻抿,喉结滚动时,发间玉冠上的东珠在暮色里泛着柔光:"下月十五,府上要办诗会。"他顿了顿,茶汤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六姑娘若是有空,可否...为我研磨?"

醉梦兰盯着他案头砚台里未干的墨痕,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窗外不知谁家的玉笛声传来,婉转悠扬的调子裹着晚风和茶香,将她的思绪吹得七零八落。她想说醉家女儿从不抛头露面,却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发间白玉兰随着动作轻颤,落下两瓣碎雪般的花瓣。

残阳如血,将窗棂外的槐树染成一片金红,树影在南宫府书房的青砖地上婆娑摇曳。醉梦兰提着靛蓝色裙摆,缓步而入,发丝间的白玉兰在穿堂风里轻颤,银铃坠饰随之发出细碎声响。她掌心凝着灵力,青瓷茶盏稳稳托在指尖,茶汤在暮色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晕。

“公子,该歇一歇了。”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春日柳絮,南宫润闻声抬眸,月白锦袍上金线绣的云纹在光影里流转,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倒显得平日矜贵的少年郎多了几分慵懒。他执卷的指节无意识地叩着案几,墨香混着茶香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醉梦兰将茶盏放在镇纸旁,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案头散落的宣纸。只见纸上字迹刚劲有力,写的却是“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她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像偷喝了二姐酿的桃花醉。余光瞥见南宫润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耳尖也跟着发烫起来。

“六姑娘这双眼睛,总爱偷看些什么?”南宫润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调侃,他伸手去拿茶盏,广袖扫过案几,惊起一片墨香。醉梦兰慌忙后退半步,却撞翻了身后的竹编书架,几本古籍哗啦啦坠落。

她手忙脚乱地去捡,南宫润也跟着起身帮忙。两人的指尖在泛黄的书页上相触,醉梦兰如触电般缩回手,垂眸盯着自己裙摆上绣的银丝鼠纹。她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暗自懊恼身为鼠女的敏捷,此刻怎么半点也使不出来。

“下月诗会,可要穿这身衣裳?”南宫润突然问道,指尖捏着她掉落的一缕青丝,发间白玉兰的清香萦绕鼻尖。醉梦兰抬头,正对上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那里头盛着漫天晚霞,却又仿佛藏着更深的情意。

她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忽听得院外传来丫鬟的通报声。南宫润轻叹一声,松开她的发丝,将茶盏重新推到她面前:“茶凉了,再温一盏可好?”他的目光灼灼,似在说的不只是茶。醉梦兰低头应了声“好”,转身时,裙摆上的银丝鼠纹在夕阳下闪了闪,像极了她此刻慌乱又雀跃的心情。

暮春的风卷着柳絮扑进窗棂,将案头未干的墨迹吹得蜿蜒如溪。醉梦兰垂眸望着茶盏里沉浮的云雾茶芽,靛蓝裙摆上的银丝鼠纹在光影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她此刻忐忑的心思。南宫润搁下泛黄的《昭明文选》,白玉般的指节第三次叩响案几,檀木案面震颤着,惊起几缕茶香袅袅升腾。

“六姑娘今日的茶,似乎格外甜。”他忽然轻笑,墨色瞳孔映着她耳后新换的珍珠坠子。醉梦兰这才想起今早二姐硬塞给她的桂花蜜,指尖不自觉摩挲着茶盏边缘的缠枝莲纹,灵力在掌心凝成细密水珠,顺着青瓷纹路蜿蜒而下。

窗外忽有归鸟掠过,振翅声惊得她后退半步,后背却撞上了摆满古籍的梨木书架。醉梦兰慌忙转身去扶,却见一本《博物志》歪斜着滑落,南宫润几乎同时伸手,两人的手隔着半卷书页相触。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宣纸传来,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连带着发间的白玉兰都仿佛浸了胭脂。

“小心。”南宫润的声音裹着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他抽回手时,广袖带起一阵风,将案上的诗笺吹得四散纷飞。醉梦兰蹲下身捡拾,瞥见其中一张写着“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字迹未干的墨痕在夕阳下泛着微光,分明是新写的。

“公子又在作相思诗?”她鼓起勇气调侃,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咬着下唇盯着自己绣着流云纹的鞋尖。南宫润忽然屈指弹了弹她发顶,玉冠上的东珠擦过她额角:“倒学会打趣我了?明日诗会,且看六姑娘敢不敢当众诵我的诗。”

暮色彻底漫进书房时,醉梦兰抱着重新温好的茶盏站在门槛前。南宫润倚着雕花窗棂,月白长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系着的青玉鼠佩——不知何时,他在佩玉上系了根靛蓝色的丝绦,与她的裙裾竟是同色。

暮色彻底浸透窗纸时,醉梦兰指尖的灵力化作微光,轻轻托着新沏的茶盏绕过满地金红。南宫润案头已点起羊角灯,暖黄光晕裹着他垂首校勘典籍的身影,玉冠下散落的几缕青丝在晚风里轻晃,倒像西子湖面上摇曳的月影。

“这次添了公子要的陈皮。”她将茶盏推近些,靛蓝广袖扫过案头,意外带落一方素帕。帕角绣着只憨态可掬的银线老鼠,正抱着颗滚圆的茶饼,针脚细密得像是要把整颗心都绣进去。醉梦兰慌忙去捡,却见南宫润修长的手指先一步按住帕子,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渍。

“六姑娘这手艺,倒比绣坊的绣娘还精巧。”他挑眉轻笑,烛火映得眼尾泪痣愈发艳丽,另一只手却将素帕叠好塞进她掌心,“只是...老鼠偷茶的模样,怎生如此传神?”

醉梦兰耳尖发烫,想起昨夜五姐攥着她手腕教刺绣的模样,连带着指尖都泛起薄汗。她悄悄用灵力将帕子收入袖中,瞥见南宫润案头新放的青瓷笔洗——里头养着尾通体雪白的小鱼,正对着她裙摆上的银丝卷云纹吐泡泡。

“明日诗会...”她刚开口,院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南宫润神色微变,下意识将她往屏风后推,广袖带起的风掀翻了案上的《花间集》。醉梦兰撞进屏风时,正看见书页间飘落半张海棠笺,上头写着“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少爷!老爷在正厅等您!”小厮的声音隔着雕花门传来。南宫润转身时,月白锦袍下摆扫过她足尖,腰间青玉鼠佩随着动作轻晃:“莫怕,我去去就回。”他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藏好了,我的小老鼠。”

醉梦兰躲在屏风后,听着脚步声渐远,才敢探出脑袋。羊角灯在青砖地上投下她微微发颤的影子,像极了小时候在粮仓偷吃糯米时的模样。她望着案头那尾吐泡泡的小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藏在袖中的素帕,突然觉得,这躲躲藏藏的滋味,竟比二姐酿的桃花酿还要醉人。

屏风后的醉梦兰屏住呼吸,耳尖因紧张微微发颤。鼠族敏锐的听觉让她能清晰捕捉到前厅传来的脚步声与交谈声,夹杂着瓷器碰撞的轻响。她盯着案头摇曳的羊角灯,火苗将南宫润遗留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墙壁上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忽然,一阵穿堂风卷起窗纱,未熄灭的烛火猛地窜高,映亮了地上散落的诗笺。醉梦兰鬼使神差地挪步过去,弯腰拾起其中一张,只见簪花小楷写着:"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墨迹未干,显然是新近所作。她的心跳陡然加快,指尖抚过字句,仿佛能感受到落笔时的缱绻。

正出神间,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醉梦兰慌忙将诗笺塞回原处,却不小心打翻了笔洗。"哗啦"一声,雪白的小鱼蹦落在地,尾巴拍打着青砖,溅起的水花沾湿了她的裙摆。她手忙脚乱地去捧鱼,灵力在掌心凝聚成水波,却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轻笑。

"原来我的小老鼠在这儿闯祸。"南宫润倚着门框,月白长衫沾着淡淡的酒气,发冠歪歪斜斜,显然刚从父亲处脱身。他弯腰捡起鱼,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不过这鱼,倒是和六姑娘有缘。"

醉梦兰抬眸,正对上他眼底流转的笑意。烛光下,他耳尖泛红,不知是因酒意还是别的什么。她突然注意到他衣襟处沾着半片海棠花瓣,心头泛起酸涩,却又听见他轻声道:"明日诗会,我特意留了最好的位置。"

"那...那这鱼..."她望着重新游回笔洗的小鱼,试图转移话题。南宫润却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自然是留给你养。就像..."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就像我,也早就想被六姑娘藏起来。"

夜色渐深,醉梦兰提着灯笼离开南宫府时,袖中传来细微的响动。她低头一看,竟是那尾小鱼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袖口,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极了南宫润眼中的温柔。

夜露渐重,醉梦兰提着摇曳的灯笼行至西子湖畔,袖口的小鱼突然轻摆尾鳍,溅出的水珠在月光下碎成银星。她驻足望着湖面倒映的南宫府飞檐,想起临别时少年将青玉鼠佩塞进她掌心,玉温润的触感仿佛还留在指尖。

回到醉府时,八妹醉梦熙正倚在回廊栏杆上擦拭长剑,月光将她雪白的劲装染成霜色。"六姐又去给南宫公子送茶了?"她挑眉,剑穗上的狼形银饰晃出冷光,"方才聂少凯来寻大姐,提了句南宫家近日要议亲。"

醉梦兰的脚步猛地顿住,灯笼里的烛火晃了晃,在青砖地上投出扭曲的影子。她攥紧袖中的青玉佩,鼠族敏锐的直觉让心跳快得发慌。九妹醉梦泠恰从转角处跑来,粉色襦裙沾着水渍,发间还别着半朵莲花:"二姐说厨房煨了银耳羹,六姐快去尝尝!"

书房里,父亲醉合德正就着油灯批改课业,母亲林秀琪低头绣着鸳鸯锦帕。醉梦兰捧着温热的羹汤,听着大姐醉梦香与聂少凯在花厅谈笑的声音,忽然想起南宫润案头那朵不知来历的海棠。五姐醉梦红突然推门而入,红色纱衣上沾着草屑,怀中还抱着只偷溜回来的野猫:"六妹,你脸色怎这般苍白?可是南宫家那小子欺负你了?"

夜风掀起窗纱,将远处南宫府的灯火揉碎成点点金箔。醉梦兰望着碗中沉浮的枸杞,像极了南宫润眼尾那颗艳丽的泪痣。她轻轻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碗沿:"许是吹了风,不碍事。"话落时,袖中的小鱼突然剧烈挣扎,撞得她手腕发疼,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子时的梆子声惊起夜枭,醉梦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槐树沙沙作响,她摸出藏在枕下的青玉鼠佩,冰凉的触感让思绪愈发清晰。远处传来更夫缓慢的脚步声,她忽然坐起,就着月光展开南宫润的诗笺,字迹在朦胧中晕染开来,宛如一团化不开的心事。

次日清晨,醉梦兰对着菱花镜反复簪戴白玉兰,蓝绸裙裾垂落如溪水,却总觉得鬓边少了几分颜色。七妹醉梦紫倚在门框轻笑,紫色纱衣上暗绣的狐尾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六姐这魂不守舍的模样,莫不是要去赴诗会?”话音未落,九妹醉梦泠捧着琉璃鱼缸冲进房,粉衣沾着水渍:“快看!你袖中的小鱼竟能变色!”

琉璃缸中,银鳞小鱼正随着晨光流转变幻色彩,时而映出醉梦兰裙摆的靛蓝,时而泛着南宫府青玉佩的幽绿。醉梦兰指尖刚触到水面,小鱼突然跃出,化作一枚水珠落在她眉心,冰凉的触感惊得她后退半步,却听见院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

南宫润身着月白织金襕衫立在垂花门外,腰间青玉佩换成了靛蓝丝绦,发冠上的东珠在晨雾中朦胧如星。他望着醉梦兰鬓边颤抖的白玉兰,眼底笑意漫出来:“特地绕路买了糖炒栗子,可愿与我同游诗会?”说着从袖中取出油纸包,热气裹着焦香扑面而来。

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醉梦兰攥着糖炒栗子,听着南宫润讲述新得的古籍。路过绸缎庄时,少年突然驻足,目光落在橱窗里一匹湖蓝色云锦:“这颜色衬你...”话音未落,街角突然传来骚动,只见八妹醉梦熙正与几个泼皮对峙,雪白剑穗翻飞如银蛇。

“又是哪家不长眼的?”南宫润皱眉要上前,醉梦兰却按住他衣袖。鼠族特有的敏锐让她注意到泼皮腰间的玉佩——正是南宫家旁支的纹样。她不动声色将糖炒栗子塞进南宫润手中,蓝绸裙摆扫过青砖,灵力在指尖凝聚成柔风:“且看八妹的本事。”

醉梦熙长剑出鞘的瞬间,醉梦兰已悄然绕到泼皮身后。她指尖轻点,灵力化作无形丝线缠住对方脚踝,只听几声惊呼,几个泼皮摔作一团。八妹收剑挑眉:“六姐何时学的这手?”南宫润望着醉梦兰耳尖因紧张泛起的红晕,突然轻笑出声,糖炒栗子的甜香混着她发间的玉兰气息,在晨雾里酿成蜜。

风波平息后,南宫润将半凉的糖炒栗子重新揣进袖中,眸光扫过醉梦兰因用力而泛红的指尖。他解下外衫披在她肩头,月白绸缎裹着体温,混着衣摆暗绣的墨竹香:“前面茶肆新到了蒙顶黄芽,可愿去尝鲜?”醉梦兰垂眸应下,发间玉兰花蹭过他衣袖,惊起一阵细微的簌簌声。

茶肆二楼临窗处,南宫润亲手温盏,青瓷茶具在他指间流转如蝶。醉梦兰望着茶汤中舒展的嫩芽,忽然想起昨夜八妹的话,喉间像被新茶的涩意缠住。她正要开口询问议亲之事,楼下街道突然传来喧闹,探身望去,只见五姐醉梦红骑在枣红马上,怀中野猫正冲着街边糕点摊“喵喵”直叫,身后跟着抱着十数个油纸包的冯广坪。

“你姐妹们倒各有妙处。”南宫润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嘴角噙着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前日见三姑娘在花市与商贩讨价还价,分毫必争的模样,倒让我想起...”他突然噤声,耳尖泛起薄红。醉梦兰好奇追问,却见他端起茶盏轻抿,茶汤氤氲的雾气模糊了眼底的情意:“想起幼时偷摘邻家枇杷,被追着跑过三条街的光景。”

话音未落,邻桌文人突然高诵起《牡丹亭》词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的唱词撞进耳中。醉梦兰攥紧茶杯,余光瞥见南宫润从袖中取出个檀木小盒,盒中躺着枚银质的小老鼠发簪,尾巴蜷成茶盏形状,镶嵌的蓝宝石眼睛正映着她慌乱的神情。

“昨日见你簪白玉兰...”他将发簪别在她鬓边,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总觉得少了点灵动。”楼下忽然传来孩童嬉闹声,惊起一群白鸽掠过茶肆飞檐。醉梦兰望着南宫润认真为她整理碎发的模样,忽觉西子湖畔的风都变得缱绻,袖口的小鱼也轻轻摆动,似在应和这满室未说破的温柔。

暮色渐浓时,茶肆的灯笼次第亮起,橙黄光晕在窗纸上晕染开来,将两人的影子叠成朦胧的一团。醉梦兰摩挲着发间银簪,蓝宝石眼睛在烛火下流转微光,耳畔南宫润的话音还带着蒙顶黄芽的清苦:“明日诗会,城西画舫备了新曲。”他忽然顿住,修长手指划过她垂落的发丝,“若六姑娘愿意...”

话音未落,楼下街道传来熟悉的铜铃声。醉梦兰探身望去,只见二姐醉梦甜挎着竹篮,橙色裙裾沾满草屑,身旁燕子严正笨拙地用荷叶包着新摘的莲蓬。两人仰头望见楼上的她,醉梦甜立刻笑着举起竹篮:“给你带了桂花糕!”声音清脆,惊得邻桌文人纷纷侧目。

南宫润望着醉梦兰因窘迫而泛红的耳尖,唇角勾起笑意,扬声朝楼下道:“多谢二姑娘,改日定去府上讨杯茶喝。”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温润,惹得醉梦甜捂嘴轻笑,拉着燕子严躲进街角。

“你家人倒有趣。”南宫润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敲着茶盏,青瓷表面泛起细密涟漪。醉梦兰想起昨夜辗转难眠时攥着的青玉鼠佩,鼓起勇气正要开口询问议亲之事,忽闻楼下传来争执声。八妹醉梦熙的声音混着剑刃出鞘的清鸣破空而来:“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当这江南是你们的地盘?”

南宫润神色微变,起身欲往楼下,却被醉梦兰拉住衣袖。她指尖凝着灵力,鼠族特有的敏锐让心跳加快——争执人群中,她瞥见一抹熟悉的月白色衣角,正是南宫家主母常穿的云锦料子。琉璃鱼缸里的小鱼突然剧烈摆动,鳞片折射的光斑在墙上乱晃,映得南宫润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

“是...是府上的人?”醉梦兰轻声问,蓝绸裙摆因紧张微微发颤。南宫润握紧她的手,掌心沁出薄汗:“你在楼上等我。”他转身时,发冠上的东珠扫过她手背,冰凉的触感混着茶肆里渐渐弥漫的硝烟味,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醉梦兰攥着南宫润的衣袖不肯松手,鼠族天生的警觉让她察觉到暗处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在游移。八妹醉梦熙的剑招虎虎生风,却在瞥见二楼的她时,故意卖个破绽退到街边,雪白剑穗扫过青砖,惊起一串火星。

“南宫家的体面,倒是用在欺负弱女子上了!”醉梦熙的怒斥混着围观百姓的议论声,让南宫润的脸色愈发阴沉。醉梦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人群中央,身着月白襦裙的少女正瑟缩在马车旁,发间金步摇与南宫家主母的样式如出一辙。

“那是...?”她话音未落,南宫润已挣开她的手,广袖带翻了桌上的茶盏。琥珀色的茶汤泼在青砖上,蜿蜒如血,倒映着他骤然冷下来的眉眼:“是我堂妹,前日说要回外祖母家。”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腰间青玉鼠佩随着急促的步伐撞在桌角,发出清脆的声响。

醉梦兰望着他快步下楼的背影,蓝绸裙摆扫过满地狼藉。她下意识摸向发间的银鼠簪,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五姐的话:“书香门第的姻缘,多半是写在红纸上的。”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她扒着栏杆望去,正看见南宫润挡在少女身前,对着马车里的人拱手行礼,姿态恭谨却僵硬。

“六姐!”八妹的呼喊惊得她一颤。醉梦熙不知何时跃上二楼,雪白的劲装沾着尘土,剑穗上还缠着半片碎布,“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刚才有个婆子一直在打听醉府六姑娘!”话音未落,楼下传来南宫润压抑的低吼:“够了!此事我自会禀明父亲!”

暮色彻底漫进茶肆,灯笼的光晕被人群搅得支离破碎。醉梦兰望着南宫润被家仆簇拥着远去的背影,他转身时投来的目光隔着重重人影,像被乌云遮住的月亮。袖中的小鱼突然疯狂撞击,鳞片刮得她手腕生疼,却比不上心口泛起的酸涩——原来那首未写完的诗,终究是要被锁进南宫府雕花的檀木匣里了。

夜风卷着残茶的苦涩漫上二楼,醉梦兰盯着南宫润消失的方向,发间银鼠簪的蓝宝石在暮色里黯淡无光。八妹醉梦熙将长剑入鞘,剑穗扫过她僵直的手背:“六姐别怕,若那南宫家敢使坏,我便带着风哥夜闯他府!”话音未落,楼下传来细碎脚步声,竟是九妹醉梦泠提着裙摆飞奔而来,粉衣上沾着水渍,怀中琉璃鱼缸里的小鱼正焦躁地撞着缸壁。

“六姐快看!”醉梦泠将鱼缸举到她眼前,晶莹的鳞片在忽明忽暗的灯笼下泛着诡异的黑,“小鱼从刚才就一直这样,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不好的事?”醉梦兰伸手触碰水面,灵力刚一注入,小鱼突然化作一道蓝光没入她袖口,惊得她后退半步,撞翻了一旁的竹椅。

此时茶肆老板娘举着油灯上楼,暖黄光晕里,醉梦兰看见自己映在墙上的影子微微发颤,像极了幼时在谷仓被野猫追赶时的模样。她攥紧裙摆,忽然想起南宫润书房里那方刻着“润”字的端砚——此刻砚台里的墨汁,是不是也同她的心绪般,晕染得不成形状?

回到醉府时,大姐醉梦香正倚在回廊栏杆上擦拭鞭子,明黄裙裾在月光下泛着绸缎的冷光:“听说南宫家的人在城西闹事?”她抬手示意小妹噤声,指尖抚过鞭梢的豹形银饰,“聂少凯方才派人传话,说南宫府近日在筹备与王家的联姻。”

这句话如同一把锈刀,生生剜进醉梦兰心口。她望着庭院里随风摇曳的白玉兰树,想起前日南宫润为她簪花时,说这花“比西子湖的月色还干净”。此刻那些温柔话语混着茶盏碎裂的声响在耳畔炸开,她转身跑进自己房间,却在门槛处撞见捧着银耳羹的二姐。

“小心烫着!”醉梦甜慌忙稳住碗盏,橙色衣袖蹭过她冰凉的脸颊,“七妹用狐火煨了两个时辰,说能...”话音戛然而止。醉梦兰低头看着碗中漂浮的枸杞,像极了南宫润眼尾那颗艳丽的泪痣,而此刻,那抹红或许正映着别家姑娘的眉眼。

子时梆子声惊起夜枭,醉梦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槐树沙沙作响,她摸出藏在枕下的青玉鼠佩,触手的凉意突然变得刺骨。远处南宫府方向传来隐约的丝竹声,她起身推开窗,正看见七妹醉梦紫立在对面屋顶,紫色纱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身后跟着浑身浴血的纳兰京。

“六姐,要帮忙吗?”醉梦紫的声音裹着夜风传来,指尖燃起幽蓝狐火,“我的**香,能让整个南宫府睡上三日三夜。”醉梦兰望着掌心被青玉鼠佩硌出的红痕,最终轻轻摇头。袖中的小鱼突然躁动起来,蓝光透过衣料,在地面投出一个颤抖的鼠形影子。

更漏声在寂静中愈发清晰,醉梦兰披着薄衫起身,月光透过窗棂在青砖上投下冰裂纹般的影子。她走到梳妆台前,菱花镜里映出鬓边歪斜的银鼠簪,抬手取下时,突然发现簪尾缠着一缕青丝——是那日南宫润为她别簪时,不小心勾住的。

指尖刚触到发丝,窗外传来轻叩声。醉梦兰猛地转身,只见八妹醉梦熙倒挂在屋檐下,月光将她的白衣染成霜色,腰间佩剑还在往下滴着水渍:“六姐,我摸到南宫府后门守卫换防的时辰了。”她翻身跃进屋内,靴底在地上碾出细小的沙粒,“风哥说,必要时我们可以...”

“别说了。”醉梦兰打断她,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他既未开口,我又何必强求。”她望着手中的青丝,想起南宫润执笔批注时垂落的睫毛,想起他笑说“我的小老鼠”时眼底的温柔,心口泛起钝痛,却又带着几分释然。

晨光初现时,醉梦兰换上家常的月白短打,将银鼠簪仔细收进檀木匣。厨房里,二姐醉梦甜正往蒸笼里放新摘的槐花,见她进来,忙舀了碗桂花酒酿:“尝尝,这次放了双倍的糖。”蒸汽氤氲中,醉梦兰瞥见三姐醉梦艾蹲在灶台边,绿裙沾满煤灰,正认真地往灶膛里添柴。

“七妹说今早有雾,适合...”三姐的话被院门处的喧闹声打断。醉梦兰透过窗棂望去,只见南宫府的马车停在巷口,月白锦袍的身影立在晨光里,腰间的青玉鼠佩在雾霭中忽隐忽现。她攥紧手中的陶碗,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我去开门。”八妹抄起门边的长剑,却被醉梦兰按住手腕。她深吸一口气,蓝绸裙裾扫过厨房门槛,在晨雾中走向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南宫润转身时,发间玉冠上的东珠蒙着层薄霜,眼底血丝密布,却仍强撑着笑意:“六姑娘,这是新到的云雾茶...”

“不必了。”醉梦兰后退半步,灵力在掌心凝聚成细小的冰晶,“南宫公子的茶,还是留给王家小姐吧。”她望着他骤然苍白的脸色,想起昨夜袖中躁动的小鱼,此刻却安静得可怕,“往后...也不必再来了。”

晨雾渐浓,遮住了南宫润欲言又止的唇。醉梦兰转身时,蓝衫衣角掠过他伸出的手,发间残余的玉兰香混着雾霭,消散在醉府门前的青石板路上。

南宫润僵在原地,手中青瓷茶罐的雕花硌得掌心生疼。晨雾漫过他的靴面,将醉梦兰的蓝衫染成淡淡的灰,恍惚间竟像初见那日,她捧着热茶从朦胧水汽中走来的模样。喉间泛起苦涩,他望着她发间空缺的位置——本该别着银鼠簪的地方,如今只余几缕被晨风吹乱的青丝。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伸手去够她的衣袖,却只攥住一团雾霭,“王家小姐是...是父亲故交之女,婚约一事我...”

“南宫公子不必解释。”醉梦兰背过身,灵力悄然裹住眼眶发烫的酸涩。鼠族敏锐的听觉捕捉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想必是南宫府的马车在催促。她想起昨夜七妹说的话,狐族能看透人心,可即便看透了又如何?世家的婚约从来不是私情能撼动的。

“这是你的东西。”她摸出怀中的青玉鼠佩,灵力托着玉佩悬在半空,“往后...莫要再来了。”玉佩坠地的脆响惊飞檐下的麻雀,她转身时,正撞见二姐倚在门框上,橙色围裙沾着面粉,手中擀面杖攥得发白。

“醉府的门槛虽低,却也容不得人随意践踏。”醉梦甜将擀面杖重重杵在地上,惊得南宫润后退半步。她身后,醉梦红抱着野猫晃悠过来,红色裙摆扫过满地霜花:“若不是六妹心软,我早放阿狸挠花你的脸。”

南宫润望着醉家姐妹将醉梦兰护在中间的阵仗,忽觉喉头哽咽。记忆里那些温茶的午后、诗会的邀约、暗巷里的糖炒栗子,此刻都化作锋利的针,密密麻麻扎进心口。他弯腰拾起玉佩,冰凉的玉贴着掌心,刻着的小老鼠仿佛在嘲笑他的无能为力。

“我会解决的。”他攥紧玉佩,抬头时目光灼灼,“三日后诗会,我定会...”话未说完,八妹醉梦熙突然从墙头翻下,长剑横在两人中间:“不必说了,六姐说了不见,便是不见。”

晨雾渐渐散去,醉梦兰透过姐妹们交错的身影,望见南宫润被随从拉上马车。月白锦袍消失在街角的瞬间,袖中的小鱼突然疯狂撞击,蓝光透过布料,在地面投出破碎的光影。她低头抚过裙摆上的银丝鼠纹,突然觉得这纹样刺得人生疼,就像那些未说出口的缱绻,终究要消散在江南的晨雾里。

三日后的诗会如期而至,西子湖畔画舫云集。醉梦兰本想避开,却被八妹醉梦熙硬拉着上船,说是要让她瞧瞧"江湖儿女的潇洒作派"。她身着素色蓝衫立在船舷,望着粼粼波光中晃动的月影,思绪又飘向南宫府的方向——不知他是否真的会来赴约。

突然,岸边传来一阵骚动。醉梦兰抬眼望去,只见南宫润策马疾驰而来,月白锦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青玉鼠佩随着颠簸撞出清脆声响。他翻身下马时,发冠歪斜,几缕青丝散落额前,全然不见往日的公子风范。

"让一让!让一让!"南宫润拨开人群,手中紧攥着一卷画轴。画舫上的文人雅士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声中,他径直朝醉梦兰的方向走来。

"六姑娘。"他站在船头,气息未平,"这是我近日所作,还望姑娘指正。"展开画轴,竟是一幅《茶暖书香图》:书房内,身着蓝衫的女子正轻递茶盏,案头摊开的《牡丹亭》书页翻动,窗外海棠纷飞。画工细腻,连女子鬓边的白玉兰、男子眼中的温柔都栩栩如生。

醉梦兰的指尖微微颤抖,画中的场景如此熟悉,分明是他们无数个相处的日常。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淡淡道:"南宫公子好画工,只是...我们早已..."

"我拒了婚约。"南宫润突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昨日已与父亲长谈,他...他终究是心软了。"他望向醉梦兰,眼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知道仓促,但能否再给我个机会?每日温茶,每月诗会,每年陪你看遍江南四季。"

岸边突然响起喝彩声。醉梦兰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家姐妹们都围了过来。大姐醉梦香倚着船栏,手中鞭子轻轻晃动;二姐醉梦甜抹着眼泪,连蒸包子的围裙都没换下;八妹醉梦熙更是直接抽出长剑,大声道:"若是敢再欺负六姐,我这剑可不认人!"

醉梦兰望着南宫润眼底的恳切,又看看姐妹们关切的目光,心头的坚冰渐渐融化。她伸手接过画轴,轻声道:"那便...再信你一次。但若是再食言,我袖中的小鱼可不会客气。"

众人哄笑中,南宫润如释重负地笑了。他从袖中取出个精致的小盒,里面是一支新的银鼠簪,比之前的更加精巧,鼠眼处镶嵌的蓝宝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这次,换我为你簪花。"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轻轻将发簪别进她的鬓间。

画舫上,诗会继续,吟诗作对之声不绝于耳。醉梦兰倚在栏杆上,看着南宫润与姐妹们谈笑风生,偶尔回头望向她时,眼底满是温柔。袖中的小鱼轻轻摆动,鳞片折射出柔和的光,仿佛也在为这份失而复得的情意而欢喜。

此后的日子里,南宫府书房的茶香从未断过。有时是醉梦兰亲自温茶,有时是南宫润带着新茶登门。画舫诗会、湖畔漫步,成了他们日常的点缀。而醉家姐妹,也渐渐接纳了这个总爱往醉府跑的书生,偶尔还会打趣他两句。

日子就这样平淡而幸福地过着,像一首悠扬的江南小调,在岁月里缓缓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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