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等我再次返回学校时,一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就是有人跳楼。
宋棠说我脑袋是不是坏掉了,我想解释那个梦中梦,可又怕被她骂成疯子,只好默认这一切。
我想找到姜错,即使他扬言过要把我脑壳打烂,但我还是在篮球场上把长脖子男生拦下,他也认出了我。
他说他叫了张明昭和姜错一个班。
我说我想联系上姜错。
“联系他?“张明昭微微前倾这样显得他脖子更长了。
“他那家伙来学校凭心情,一般情况下都见不到他。”
“那…电话号码也行。”
“…也行,打通他的电话完全凭运气。”
张明昭在下午的时候果然送来张纸条,上面有一串小小的数字。
我趁晚饭时间跑去用一楼大门的公共电话,颤抖着手“嘟嘟”按了几次,只有默认的手机背景音乐声响,是一段钢琴曲。
我连着打了三次,一次没接通。
最后我还是咬着牙,按了最后一遍。把话筒放在耳边,一边默数着时间,一面听着电话铃声。
就在我数到“十”时,铃声戛然而止。
“喂,谁?”我一怔,紧张地用手指甲死死扣着话筒。
“是我,我,徐南知。”对面明显一愣,沉默半刻后才开口。
“怎么了。”
“前几天去诊所是你付的钱吧!我……我欠你钱了。”
对面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眨了眨眼睛,呼吸有些赶得紧,静静地等待着,可姜错却扯开话题,“我电话号码你从哪来的。”
“你们班同学给的”
“谁?”
“张明昭。”我听出来他的语气开始不悦,整个人惊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以后你别给我打电话了。”他的声音在话筒里变得低沉。
我一愣,咬了咬唇。
“我电话费快没了,有什么事去班里找我,我不在的话,等以后再说。”
听到这话,我惊讶于他并没有再讲出把我脑壳打烂的话。
“你不会把我脑袋打烂吗?”可话刚脱出口,就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掉。
这是什么屁话?
姜错更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会,”他好像在咬着牙“我还会废了你一只腿。
21
徐娇玉知道了我在学校干的癫狂事,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叹着气补起了自己的手工活。
阿妈坐在沙发上,絮絮叨叨和我讲着我小时候有多乖。
“呀,你那个时候还会帮妈妈拎袋子,提东西,去上学也不哭不闹,有次你还记得吗?学校里发橘子,你还会带来一个给我吃的……”
阿妈讲着,声音变得沙哑而不再有活力。像一个历经风霜的旅人终于停下她前进的脚步。
我想去抱抱她,可阿妈的身体太削瘦了,碎弱的好像一碰就都松了骨架。
“妈,别讲了。”
我大声喊着,可阿妈仍然自言自语,夜里的鬼话在屋里飘荡,我去一次注意到房子好小。
小得只有我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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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疯传的谣言比之前好多了,没有人死,都好好活着呢。
就在我准备去找老班说明情况,半路上突然有人叫住我,声音很弱很小,但依稀用还能分辨出在喊的是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女孩,披肩的短发衬得她脖颈修长,一双圆眼睛忽扇忽扇,她朝我笑了笑,脸上只有一个酒窝,我认出来是隔壁班的姜姝羽。
她之前和我是同一个物理老师的课代表。
“徐南知,哎!真的是你!”
“哎?姜姝羽,好久不见。”我想起来她,才发现我们一个学期没见面了。
“你身体好点了吗?听说出车祸了是吗?”女孩走过来,她和我印象里的没有太多改变。
“好多了,都快养半年了。”
“哎,你还记得我们之前那个李诚老师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姜姝羽的脸色有些发白,我们的物理老师在去年就被调走,去省里调研,说是这个月才能回来。
“这个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但差不多这个月吧。”
姜姝羽听了我这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要干嘛去?”
“去办公室一趟。”
“我也要去,走吧正好顺路。”她转面笑着和我并排走,虽然是笑着,可脸色并不是太好。
可她似乎比我们上一次见面要开朗多了,扬起的发丝被风吹得滑过我的脖子,有些发痒。
“我听别人说你又受伤了?从三楼摔下去了?”她突然发问。
”?扯。”我笑了,“我要是从三楼摔下去我现在也不能站在这啊…但…就,就是差点摔下去了。”
“啊……小心点啊,这马上要考试了,再出现啥意外可就坏了。”
我们到了办公室,可是老班并不在。
姜姝羽是来取物理作业本的,临时代课老师翘着二郎腿抱着手机玩。
“老师,”女孩抱起一摞,“来取作业了。”
“嗯”代课实习老师连眼睛也不抬。
我看她似乎抱不动这么多,就顺手帮了忙把剩下的一并抱起来。
“谢谢。”姜姝羽看了我一眼,可那种眼神却不是一种普通感激的眼神,我之前见过,但又忘了,这其中更多的像是获救了的神情。
“你们班现在物理教师是谁啊?讲的好不好。”练习册蛮重的,我一个人抬上楼都有些吃力,姜姝羽是怎么自己每天抬上楼的?
可听见她的发话,我立马做出反应:“刚从高三那届下来的,听说是资深老师,讲得也挺不错的。”
“是吗?那还是很幸运的吗,尖子班果然都要重点培养。”她把“幸运”两个字咬得很死。
我把作业本放到了她们班,姜姝羽却让我等一下。
我看见她从自己书桌兜里翻找东西,从里面掏出一个类似于糖果的零食给我。
我看了看发现是一款我从来没见过的硬糖。
“谢谢。”我用指腹抚着糖纸的翻皱不平。
这个味道竟然是青柠薄荷味的汽水型水果硬糖。
“你吃吧,我这里还有好多呢”姜姝羽把碎散的头发挽到耳后,露出一边的酒窝,她看起来真的比我高一认识她的时候爱笑好多,她那时候大概和许佳佳一样,有次不小心把练习本弄散了一地,从楼梯上直撒到楼梯下。
她就咬着唇一声不吭地检,等到再抬头的时候,眼圈却泛红。
我拆开糖果包装纸,再次回到楼梯口,可能就是在这边,我扭头看向窗外层次叠伏的红楼,不远处直挺的杨柳,蔓生的枝叶直直指向半空。
几声鸟鸣伴随着糖果外衣的甜。
我含了一会,外衣化掉了,内心却是苦涩酸涩。薄荷的味道混满整口腔,我睁大眼睛忍住想把糖吐出的冲动。
可薄荷激刺的气味让我整个口嘴巴里都在发凉。这是整蛊糖吧。
一咬牙,我把整块直接吞进去。
连咳嗽了几声才小心翼翼展开糖纸,上面写了一行字。
“苦难是人生的常态。”
22
梦境的故事重蹈覆辙,周围都是一样的。一样的人、一样的事、一样连绵不断的雨季、一样驱不走的暴热。可我又同样害怕着,害怕在某一刻,睁开眼睛自己又回到了起点。
于是梁婆第二次搬进我家隔壁。
我这回并没去等她来敲响我们家的门,相反我抱着土罐站在她家门前。
“咚咚咚”
我敲开了梁婆的门,阿婆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就像我们之前就见过一样。
“嘿小孩,”她笑了仍然露出缺了门牙的牙床,“进来吧。”
“这个是我妈妈给你带的。“我把土罐递过,余光扫视着整个房间的布局,陈旧破败。各种织花的布料盖在家器上,连电视机都是那种大屁股的笨重发黑的老款,屏幕鼓鼓的。
一股时间快速流逝的老年味,是木头的味道。
梁婆接过土罐的瞬间,忽然几声狗吠在身边炸响。
我的笑容固住了,整个人呆站在原地,狗吠声从卧室里传来,我被吓得心跳本能的加速,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梁婆看我脸色不对,“你怕狗吗?”
“我…不怕。
“还说不怕,”她大笑起来,“你看喽,你脸都吓白了,它不咬人,从乡下带来的小土狗可亲人哩。”听她这话,我竟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挪步到卧室门前的时候,才看见床上趴着一条小黄狗。
滴溜着圆眼看着我,又叫了几声。
有狗?我松了一口气,伸手发狠掐的手背,真实的痛疼感让我有一种莫名的踏实感。
小土狗从床上跳下来,光滑的毛皮看起来就是养得很好,加速摇着尾巴抬头看我。
“它想让你抱。”梁婆看了我一眼。
我咽了咽口水,却不知道从哪下手。
“先揽住肚子,再托着屁股。”
我按照梁婆的话,这才把它抱起来。土狗趴在我手臂上,温暖、温热、柔软的毛发扫过我的手臂。
它呼吸着,身子随之小小起伏,我似乎可以感受到它的骨骼,在皮毛之下奔涌流动的血液,感受到生命的舒张,扩缩。
“好玩吧。”梁婆嘿嘿笑着。
“它叫什么?”我像哄婴儿一样,左右轻轻摇晃。
“叫狗。”
“啊?名字吗?”
“对啊,它名字叫狗。”
…这么随便吗?
梁婆抽着乡村才有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地吐着烟圈。一双清澈的眼睛来回转动。
我刹时晓得我不能在这待的太久,否则这个古怪的阿婆会摸上我的头。
可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些什么,抽着烟袋声音微微沙哑,“把你的手给我。”
我犹豫了,梁婆的态度总是强硬地不容拒绝,我也只好伸出摊开我的手,她一把拉过去。
她又黑又糙树皮一样的褶纹爬上了她整只手,她轻轻磨蹭着我的手心。
梁婆闭上眼想了一会,眼皮下动了动,而后朝手心吐出一个烟圈。
“小孩,”梁婆合上我的手,“你有劫难。”
什么?”我一愣。
“你的眼睛,”她用手指点在我的眉间“还有你的心都有问题。”
梁婆说的话总是云里雾里,她的眼似乎可以透过我的血肉看见我的一副躯骨。刀刻一样小心挑着我的筋骨。
阿妈说过梁婆的精神有点问题之前神神叨叨就没好过。
她说我有劫难,我问她是什么劫难,可她只是摇头。
“天机不可泄,说了折寿,一切都自有其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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