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抚清河又进入了雨季,断了线的雨脚从没停过,砸得地面“哗啦哗啦”响。天空阴沉的像要压过来,气压低得喘不上气。
之前总喜欢这样的天气,遇上了自习就更容易睡着,又不会热得直冒汗。
雨一直下到放学也没有停。宋棠没有带伞,段闻风又提前走了,我只能和她打了一把伞,雨滴砸在伞面上“啦啦”得响。
地面上很快,积起大小水坑,马路边则是发了洪水一样,水位线不断升高,空气中弥漫着被雨水溅起的尘土味,小巷更是被浇得一塌糊涂,污水肆意横流,一切都把抚清河冲垮。
新闻预报更是介绍近几天有□□雨,请大家做好防护。宋棠和我站的很近,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洗发水的香味,被水汽无限扩大。
“这雨天,烦死了。”她抱怨着,我把伞尽力往她这边偏,被风吹得偏斜脚的雨丝落在脸上,冰冰凉凉。
“还要下好几天呢,要下周雨季才过去。”
“你怎么知道?“她狐疑地吊起眼角,我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呃…电视上是这么说的,瞎猜的啦。”
一场雨季,把抚清河浇得像是生锈的扳手,冗长的梦。上一次的雨季也是在这样的季节,我喜欢雨天,它一直带着我的伤痛走到了17岁的年华。
24
总感觉这场暴雨要把河里的鱼冲上岸,顺着街道往下流。
我仍旧和宋棠在巷口分手,临走前她突然想到什么。
“那个…小段给你找了个老师…”
“啊?”雨声有些大,我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段闻风怎么了?”
“哎呀,”宋棠脸色变了变,“等再过一个月你就知道了,我和你妈妈已经说完了。”
“哦…好。”虽然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但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她蹦蹦跳跳地顺着巷口回家了,头后的马尾辫被水打的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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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样子,我还是来到了那家馄饨店,在这里我或许会碰到姜错。
这正是我想看到的。
他就像是火,小孩子恐惧它,同时又尝试着探寻火焰的光亮。
尽管大人们讲这样很危险会弄伤自己,但谁又不是手上烫出几个泡之后,才真正了解火焰?
于是当我合上雨伞,混沌的雨水顺着伞骨淌下。推开店门,我就看了一团艳火。
就像梦里的一样,我们同时对上目光,震惊、疑惑、挑衅、冷漠,一模一样。
我看见姜错窝在椅子里玩手机,他只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乌漆的瞳孔里似乎映出潮湿的我。
我好像慢了一步。
姜错他像是跳脚的野猫一样,忽地起身朝我走来把我逼退到墙角。
他伸手扣住我的脖颈。
“你怎么跟到这?”
跟?我一怔,我自己来的啊?刚想说话,但他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
“嘶…我上回怎么说的?要把你腿废了是吧?”我感觉他在笑,略带玩劣性的用膝盖顶住我的腿,很用力。
妈的,疼。
我被厄地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憋地满脸通红他才放开我。
我连咳嗽了好几声,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有病吧!”
姜错应该是看见了我泛红的眼圈,也是一顿。
“姜错!干什么呢?别欺负同学!”胖婶的声音从后厨传来,她认出了我“哟,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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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错不知道我是常客,我也不知道馄饨店是他家的,胖婶下馄饨的时候多给我下了俩,一边下一边骂姜错,他就这么在我旁边坐着,眼神凶的想要吃人一样。
我揉了揉脖子被掐红的地方,咬牙在桌子底下想踹他的小腿。
可非旦被他躲开,还一手按住我的大腿“你他妈的要再动一下,我给你腿锯了。”我眯起眼,猛的将头撞向他的头。
妈的,给我闭嘴。
“操!”他被撞得倒吸冷气,反手将我压在桌子上,死死按住我的后脖颈。随后伴随我一声凄冽的惨叫。
对方被胖婶一棍子打得也叫起来。
我看见他找我竖起中指,用唇语说着“你完了。”
25
抚清迎来50多年的最大暴雨,到处都是潮湿生蛀的水汽。
天气预报没有讲错,一场暴雨毫无征兆的落在抚清,窗户被猛烈的雨滴砸得“咚咚”直响。
我抬头就能看见窗外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杨柳,抽搐着它的枝条。
段闻风坐在我后面假装清咳一声,实则在下面悄悄给我递了一张纸条。
“嚁,这雨下得!能提前放学吧,来我家看电影不?明天周末都没啥事。”
他的字偏瘦金体,很流畅。
“行啊!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去呗,建议你还是去问问小宋,上回你没带她,因为这个事和我生了一周的气。”
我把纸条文传了回去,没想到抬头对上了和我隔着两排人的宋棠。
“你们干嘛呢?”她无声地做看唇语,又朝我身后的段闻风扬扬头,我和段闻风轻笑出声。
但很快被急促的雨声所掩盖住。
段闻风猜得蛮准的,下午3点的时候雨越下越大,听说老班的车都被雨水冲跑了。
大家哄笑起来,随后拥有全损音质的广播呲啦响了几声,半死不拉活的音效吵得我耳朵痛。
“…呲…嘟!…现在发送一个紧急通知,由于天气状况…呲…今天下午4点放学,请各位同学联系好家长,带好雨具,路上注意安全…呲…高一先走,高二再走,4点20时高三再有序下楼。……现在发送一个紧急通知,由于…”
听到这,全班一阵惊呼,所有人都在感谢这场暴雨带来的提前假期。
“你俩干嘛呢!”宋棠终于开口“上课传纸条写啥呢?”
“哈…没有。”段闻风看见她了蔫了精神,“来我家看电影不?你俩。”
他看了我和宋棠一眼,“好啊,我都行,我妈估计要在麻将馆搓麻将到雨停。”女孩耸耸肩,背上书包。
“那个等一下,“我也拎起书包“我歹先上办公室把物理作业搬回来,你俩先去。”
“行,那就……“段闻风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4点50在我家集合。”
我点了点头。
“拜拜,一会见,”宋棠挥了挥手。
一中教学楼里的人渐渐稀少起来。
剩下聚在大厅的则是没带伞等家长来接的同学,办公室里更没有人,老班处理他车的问题,物理作业就散在阳台上,窗户似乎被吹散了,斜下进去的雨水湿了练习册的一面,又把阳台弄湿了一片。
我用力把窗户关紧,把剩下浇湿的练习册放到安全的地方。
可就在我抱着书出办公室时,迎而碰到提个手电筒的巡逻保安。
“哟,咋还没回去?”巡逻保安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眼睛有些浑浊。
“搬点东西。”
“啥?“老大爷有点背,我记得他今年就要退休了。
“我搬点东西!”我提高声音,由于这里没多少人,回音效果很好。
“喔喔,那你快点,我一会儿锁门了。”他那个时候大概还是记得我,可能是年纪太高了,记忆随着年龄退散,他也就记得我这么几分钟。
于是在我放好作业看到楼梯拐角正在玩斗地主的姜错,并且他已经习惯性的把我逼到墙上的几分钟后。
所有的一切在瞬间陷入黑暗。
伴随着一楼传来”咔嚓”声响,大门锁上了。
26
鬼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他的手机亮着微弱的光,上面“此局胜利奖励欢乐豆”的大字在此时显得异常诡异。
他还是维持要揍我的姿势,自从上回在馄饨店见面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没去他家店。
结果这么点儿背。
服了。
姜错打开手机照明功能直直对准我,强烈的灯光让我下意识抬手遮住光源。
“怎么回事?”他后退了一步,收起拳头,“怎么又是你?”
我躲避开了他的手机灯光。看见姜错一脸惊诧的神情,内心顿时升腾起满足感。“这不应该是我问你吗?你怎么在这?”
对方的脸很快又阴下来,在黑暗中,我们并不敢彼此靠近,就像是暗潜在地底冬眠的蛇。一点一点在黑暗中挪动着身躯。
我:“电闸关了,下暴雨的原因吗?”
姜错:“扯,你没听到刚刚有声音吗?有人把电闸拉了。”
他没有带伞,准备等雨下小点再出去。结果耳背记忆差的保安老大爷顺手拉了电闸还锁了门。
“我明明都告诉他我在搬东西!”我绝望地叹了口气。
姜错睨了我一眼,”你确定吗?还是说是你记忆错乱了?这里保安都会等最后一个学生出门的。”
听他这么说,我呆住了,经过上次的梦,我不得不怀疑自己可能陷入了一个东西里,它在缠绑着我,束缚着我。
我把嘴张大,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可是…可是我明明亲眼看见他了,还跟他说话了。“不可能,”我打了个哆嗦,四周气温急速下降。
姜错还是不紧不慢,打开电手电筒四处照着,“你能打电话吗?”
“不能,“对方回答地斩铁截铁:“我都说过了,我手机没话费了,你是傻逼吗?”
我懒得和他吵。
空荡幽长的走廊里一点声息也没有,各种黑色轮廓的物体只有在灯光打上去的时候才现现原本的面目。
我紧跟在他的身后,又不敢走太近,离也离不多远。
按他的意思是可以从一楼的窗户跳到外面,可现在致命的是我们在三楼。
三楼走廊曲折,从这里还有通往科技楼的连廊一旦走错,在这种光度之下基本是摸不到北了。
“安全通道”的警示灯亮着绿灯,更像是深夜中鬼怪的眼睛等得摄取我们的心脏。
姜错找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可手机仅有的光线只能照到一小部分,没有窗户,没有月光。
只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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