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鹤也一如平常,于卯时醒来,虽然头还有些痛,不过已经不发晕了。
昨晚的事情,鹤也浑然不记得一点,即便有那么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烁,也连不成什么有用的片段。
“昨日给你们添麻烦了,下回……下回我要喝酒,请一定拦住我。”鹤也羞愧地低着头,勺子在米粥中不断搅拌。
其实他深知自己是借着入学宴的名头饮酒消愁,只是错过这一次,他便再无理由宽纵自己了。
鹤也这副样子,倒是让松闲松了口气,否则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鹤也呢。
“大人言重,您怎会给我们添麻烦?只是饮酒伤身,就算再高兴,属下还是希望您珍重身体。”隐龙目光柔和,言辞恳切。
“是啊是啊,我还从未见大人喝这么多酒呢,一杯接着一杯,看着都难受。”瑞雪心疼地蹙起眉毛。
“都怪松闲,非但不劝阻,还陪着大人喝。”青竹不满地瞥了松闲一眼,“你倒好,喝那么多,一点事儿也没有。”
“喂喂喂!青竹!你什么意思啊?我没事你好像很失望?”松闲敲着桌子。
“也没有很失望,就是大人那么难受,你却乐得逍遥,心里有些不爽而已。”
“哪有逍遥?我担心他担心得一整夜都没睡着!”松闲指着自己的眼睛,“你看我眼下的乌青,这是能装出来的吗?”
“……”青竹紧闭双眼。
“哼,看来真是辛苦你了。”隐龙道。
“哎呀,为了大人,不辛苦不辛苦。”松闲声调悠扬,连连摆手,“再说了,我不陪大人喝酒谁陪他喝啊?一个滴酒不沾,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只啃萝卜,那便只有我能陪大人了嘛。不过话说回来,隐龙,你居然不喝酒啊?”
隐龙语气渐冷:“你有意见?”
“啊没……不敢。”松闲识趣儿地闭上了嘴。
鹤也立刻招呼道:“吃饭吧,吃饭吧。”
……
近些日子,为了应付沙魇,各地值班队伍均增添一倍人手,换班次数由昼三夜三改为昼二夜二,双镜观的压力减轻不少,只需继续追踪杀死血妖的神秘人即可,于是,师父破天荒允许二人休沐一天。
“镜空怜,你能不能快一点?难得师父放咱们出来玩一天,你这样磨磨唧唧的,什么时候能走到山下啊?”镜夕怜叉腰说道。
“你……你真是……说得轻巧你……”镜空怜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把背篓往上顶了一下,“我倒是还想问……问问你……就下山玩一天……你干嘛……要……要带这么多东西?”
“这些都是必需品,一个都不能落下的。”
“我的姑奶奶,你见过谁出门带那么多镜子的?”镜空怜抹了把汗,艰难地往前挪了两步,“我……我还不敢走快,生怕给你碰碎了,那我……那我可不能活着回观里了。”
“它们都是我的朋友,有名字的。”镜夕怜从背篓中拿出两把镜子,宝贝似的亲了一口,“这是小银和小蓝,那个是……”
“好了好了好了,姑奶奶,我们还是……还是快点走吧……”
“你又有力气啦?”镜夕怜偷笑。
“我力可拔山!就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了……”
看着镜空怜孱弱的背影,镜夕怜猛地想起,那天放在背篓里的几个西瓜还没拿出来。
“哦不……记错了……一定是我记错了……”
嘀嘀咕咕着,镜夕怜小跑着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家酒馆,镜空怜把背篓一卸,整个人如晒化了的牛皮糖般瘫在桌子上,好像颜色都变透明了。
“你看看你,缺乏锻炼。”镜夕怜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伸出手给镜空怜扇着风,“回去的路上,这些还给你背啊?”
“下次……再答应陪你出来玩……我就是……我就是狗……”镜空怜的声音尖尖黏黏,倒真像是小狗在叫。
“哈哈哈,小狗小狗……诶?”
镜夕怜正摸着镜空怜的脑袋,忽然看到两个熟悉的人,立刻跑了过去。
“子瞻!温纯!”
“夕怜?”鹤子瞻有些惊讶,“你一个人?”
“师兄在那儿。”镜夕怜回头指了指。
“他……喝醉了?”鹤子瞻眯着眼睛看了看,桌上似乎没有酒坛。
“有……点。”镜夕怜尴尬地笑了笑,迅速转移话题,“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这个时间段应该不是你们当差呀。”
“还不都是因为这个家伙……”
提到这个,鹤子瞻额头上的青筋陡然一跳,他一手捏拳,一手揪着温纯的领子,气得嗓子都破音了。
“昨天记错了换班的时间,害得我们去晚了,今天才被多罚一天。”
“啊这……”镜夕怜同情地看着二人,一时间无从安慰。
“对不起……”温纯小声说道,整个人的气场都忧郁起来。
“事到如今你说这个又有什么用?我今天刚跟陈家小妹约好啊,刚约好!”
温纯在鹤子瞻的手里,就如同小鸡仔在黄鼠狼手中,无力得左摇右晃。
“对不起……”温纯耸拉着脑袋,失落得有些绝望了。
“子瞻子瞻,你快松手!温纯要喘不过来气了!”镜夕怜急忙把两人拉开,“温纯,温纯你振作一点啊!”
“没关系,我确实对时间没什么观念,连累了阿瞻。”温纯眨了眨眼,眸中透露出清澈的愚蠢。
“子瞻,温纯都被你吓傻了。”
“夕怜,你别被他给骗了,这小子表面道歉,心里肯定想的下次还敢。”鹤子瞻一拍脑门,无奈地拉长了音。
温纯身子一颤,立刻伸手挡住脸。
“我没有,我没有那么想,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倒也……不用解释那么多遍。”镜夕怜干笑。
“真是服了。”鹤子瞻抓了抓头发,“夕怜,你们今天怎么出观了?”
“今天师父他老人家亲自坐镇,放我和师兄出来玩一天。”
“真羡慕。”鹤子瞻欲哭无泪,“对了,听说鹤大人又收了一只妖在身边?”
“嗯嗯,是一只松妖,宗主之前还让我监视他呢,不过被大人察觉到了,有一日竟设结界将镜术阻隔。我将此事告知宗主后,宗主便收回监视命令,”
“设结界阻隔?”鹤子瞻惊诧,“大人对他竟这般看重?”
“那个松妖……脑子挺聪明的,就是行为略有怪异,每日不是窝在房里,就是去溪悦溜达,好像御灵府的事与他无关,可是又极爱粘着大人,甚是无礼。”
“这……他……他不会是……喜欢大人吧?”鹤子瞻目露惊恐。
“怎么可能?他也是男的啊?”
“就是男的才可怕啊!”鹤子瞻捂住脸。
“大人才不是断袖呢。”镜夕怜还是不相信。
“大人不是,可难保那个松妖不是啊?”鹤子瞻越说越激动,“危险……此妖太危险了!”
温纯抬头,面无表情道:“阿瞻好像疯了。”
“子瞻,这种事不能妄断,你冷静点。”镜夕怜手足无措,拍着他的肩,再度转移话题,“你你你……你说,大人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那一定不是平庸之辈。”鹤子瞻沉思,忽又激动地喊道,“不行不行不行!背后议论大人,成何体统?”
温纯忽视鹤子瞻道:“或许大人喜欢比他年龄小的。”
“都说了不准议论啊!”鹤子瞻一把捂住温纯的嘴。
“唔……唔唔……”温纯委屈巴巴地拍打着鹤子瞻的手。
“还说不说了?”
温纯卖力摇头。
鹤子瞻仍不放心道:“你发誓!”
温纯颤颤巍巍地举起四根手指。
鹤子瞻松开手,叹了口气。
“夕怜,我们就先走了,有空请你俩喝酒。”
“好,万事小心。”镜夕怜笑了笑,“温纯,拜拜啦。”
“嗯。”温纯招了招手,闷闷不乐。
“哎——呀温纯!你能不能不要摆出这副死样子?搞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鹤子瞻有火发不出。
“对不起,阿瞻……”
“不是让你道歉啊!!!”
“我……”
“唉,算我求你,你笑一笑行吗?”
镜夕怜听着二人的对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很快她便笑不出来了。
“死人啦!死人啦!快来人啊!”
“死人了?”
“啊?什么?有人死了?”
“谁啊?咋死的?”
……
人群越堆越厚,镜夕怜脸色骤然一变,几步便飞到人群中央。
“请让一下,我是除妖司的,死者在……”镜夕怜抖着手上的令牌,一瞬间僵住了。
大家围着的,不就是他们那桌吗?
看着如一滩烂泥般黏在桌子上的镜空怜,镜夕怜黑着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大人!我方才来给这位客官点菜,可他一句话都不应,我再去碰他时,他……他他……跟死人一样凉……”小二看到拿着令牌的镜夕怜,抓住救命稻草般冲了上去,“大人,您可要明察啊,是他自己死在这儿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我知道了,放心吧,他没死。”镜夕怜微微一笑,低下头却凶神恶煞道,“镜空怜,你想干嘛呀?”
“快带我走……”镜空怜的声音简直绝望到了极点。
“大人,他……”
“没事没事没事,乌龙,都是乌龙。”镜夕怜立刻换上笑脸,“都散了吧,散了吧,他这个人吧,睡觉就是死,天生体寒,我们马上就走,不耽误你们喝酒哈。”
“大人,他……他没死?他真的只是……睡觉?”后赶过来的店老板仍不敢相信。
“真的,不信你看。”
镜夕怜在镜空怜的腰上狠狠拧了一下,后者“哇”的一声跳了起来。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活了!真活了!”
“起死回生啊……”
“真有人能睡得跟死人一样?”
“你懂什么?肯定是那大人用了术法!”
……
“叨扰了叨扰了。”镜夕怜双手抱拳,在桌上放下一锭银子,朝镜空怜的屁股上就是一脚,“还不快走?”
镜空怜麻利地背起背篓,两人迅速消失在街巷中。
随便找了个阴凉处歇脚,镜夕怜道:“我说……你还真能倒头就睡啊?”
镜空怜回头答道:“那可不?那是真得累了。”
镜夕怜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怎么感觉这家伙还挺自豪?
“这真不能怪我,你也知道,咱们修炼镜术的体质就这样,我也没想到能吓到他。”
“那倒也是。”镜夕怜怅然。
三生镜启,两仪分光。
魂丝千缕,契结玄黄。
虚实相生,灵台共映。
轮回百转,长夜未央。
镜空怜与镜夕怜三世双.修,生于古镜,亦死于古镜。
“快点找个地方吃饭吧,我真饿得不行了。”镜空怜捶了捶腰。
镜夕怜回神,瞧了镜空怜一眼,心里发虚,喃喃道:“看来以后不能在背篓里放西瓜了。”
“什么?什么西瓜?”镜空怜的嗓音陡然拔高,“镜夕怜,你说这背篓里有西瓜?!”
“没……没有,师兄,你听错了……”镜夕怜眼睛狂眨,双手挥出残影。
“我……我再陪你出来我就是狗!!!”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两人。
“阿弥陀佛,喝酒喝死了,看来以后我也要注意一下了。”鹤子瞻双手合十,暗暗祈祷。
温纯虽然不喝酒,但也还是附和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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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古镜锁双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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