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祝颖在阳台刚一站定,江得月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喝糊涂了,什么话都往外说,你别在意。”
祝颖知道她在说什么。
结束那场大冒险的时候,晓晨就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可是她不吵不闹,只是傻傻地感叹了几句后,就窝在沙发里,很安静地流泪。
她们哄了又哄,才把她劝去休息。
现在祈睿去煮醒酒汤了,而天星,她运动一通把自己折腾饿了,正在享用夜宵。
祝颖没想到,在这么一方小小阳台上,自己竟然有和江得月单独相处的空间。
虽然在天星过去的诸多叙述中,她已经对江得月有了一定的印象,但那只是印象而已。
今日在座的所有人里,只有江得月是那个她从未直接接触过的人。
显然,江得月对祝颖也是如此。
在她这个还不算很熟的外人面前,江得月像个为自家孩子的胡闹道歉的负责家长,客气,又护短。
“没什么,”祝颖说,“失恋了哭,人之常情。”
“谢谢你,”江得月又向她道谢,“我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多亏你和祈睿。”
祝颖笑道:“这种情况?那天星呢?”
“她?”江得月也笑了笑,调侃道,“她大概是引发这种情况的人。”
她说起天星的语气很放松,神色也意外柔和。
让祝颖忽然想试探一下她对天星的感情:
“她?难道你见过她失恋的样子吗?她也会哭吗?”
江得月猝不及防地沉默下来。
片刻后,在灰白的月色里,她掀起眼帘,看了看祝颖。
“没见过。”她说得很含糊,“她……应该不会吧。”
祝颖:“她不会哭?”
没想到天星在她眼里是这么一个乐天的人啊。
“二者都有,”江得月轻轻说,“我觉得,她不像会失恋的人。”
“这么有魅力?”祝颖忍俊不禁,“她知道你眼里她是这么一个强大的形象吗?”
大概是她的语气太过夸张,江得月很认真地辩解道:
“在我的记忆里,她没有为什么人哭过,也没有真正的失败过。”
“她是个很坚强又有斗志的人,想要做到的事,总能做到。”
“我想,爱情对她而言,应该也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
“最起码,我想象不出,她会为谁而哭。”
老实说,祝颖有点儿震惊。
既震惊于她对天星的高度评价,也震惊于她对自己这么个外人的坦诚。
“你们不愧是一起长大的朋友,”祝颖笑道,“只是你都快把她夸出花了,为什么不当面说?她要是听见你这样的夸奖,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江得月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再次张口时竟有些窘迫:“我……我忘了。”
啊这。
更像传统家长了喂。
“话说回来,”祝颖决定换个相似的角度和她交流,“你信任她的能力和人品,我也相信,可是爱情总归是两个人的事,谁能说得清另外那个人的品行怎么样呢。”
她希望这些话能让江得月产生一些紧迫感,如果她在意天星的话。
江得月说:“我相信她的眼光,应该不会太差。”
哈哈,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江得月这个人,真诚得完全不像什么表面上的那个冷淡模样啊。
若不是知道她没喝酒,祝颖简直就要以为撞上她酒后吐真言了呢。
“我也相信。”祝颖点头,“她会得到她想要的爱情的。”
“你很关心她。”江得月忽然莞尔,“就像祈睿说的,你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很好相处。”
“面冷心热?”祝颖咀嚼着这个词,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我哪里面冷了?这个形容真的不是在说你吗?”
江得月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梢:“看来,天星平时是这么说我的?不,她原话肯定是说我脸臭。”
她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出了声。
祝颖说:“她原话是说你高冷,说你毒舌,说你成熟,还说你脾气好。”
“前后不通。”江得月摇了摇头,批判道,“她肯定是高兴了才说我脾气好,不高兴的时候就说我难对付。”
“你真的,简直对她……”祝颖哭笑不得,“了如指掌。”
“你也是,不是吗?”江得月真诚地感谢道,“她今天的披肩是你送的吧,很适合她。她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很好。”
祝颖瞧着她,觉得此人身上那种“大家长”的气质实在浓郁得有些可怕,一时不知道要不要说,只好借着玩笑拐弯抹角道:“江总,你这可就不端水了——我也是祈睿的朋友,你怎么不帮她庆幸她有我这么一个好朋友?”
“我想祈睿应该早就庆幸过了。”江得月道,“她是个有话就会当面说的人。天星倒是总反应迟钝,摔倒了很久之后才喊痛,沉迷上什么东西,也要好一段时间后才承认自己喜欢它。”
说的一点不错。
只是,江得月,你对她了解这么深却还没意识到她喜欢你,何尝不是另一种迟钝呢?
祝颖笑道:“江总,看起来,你也是个有话就会当面说的人啊。”
未待对方回答,她就立刻说了下一句:“我在天星那里听到过许多关于你的形象,可是唯有‘有话直说’这一条评价,是从来没有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啊,”江得月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轻轻拖长了尾音,“她大概更喜欢说我城府深沉,知人知面不知心?”
祝颖:“你又猜对了。但是我可要先说一句,这不是在说你坏话,原话后面跟着的可都是你的事业成就。”
江得月点头:“我知道。从学生时代起,她就这么中二,喜欢妖魔化自己的对手,把我说得天花乱坠,就像许多热血漫画里攻打反派的正义之师。我那时就猜想,这是不是她让自己燃起斗志的一种方法,只不过形式比较特殊而已。”
“江总,我发现你看问题的角度很独特。”。
“什么角度?”祝颖突然转变的话题让她一怔,“哪里独特?”
“你擅长分析别人,是个好习惯。”祝颖转过身,看见窗玻璃后的亚麻色窗帘,以及厨房里忙碌的人影,继续说,“可是换我来想的话,那就是——”
“她这么关注我,千方百计地吸引我注意力,是不是因为她很欣赏我,以及,她想和我做个朋友呢?”
“……原来是这样吗。”
江得月笑起来:“可是我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啊,木头啊。
*
祝颖再回到房间时,祈睿已经躺在床上了。
是的,江得月把她和祈睿安排在了一个房间,一张床上。
她的原话是:“其它房间的空调出了点儿问题,我们五个人只能住三个房间,可能要挤一挤。你和祈睿平时就是室友,这次也不介意住同一个房间吧。”
“当然不介意。”
虽然当时一口答应下来了,但是打开房门的时候祝颖就产生了转头就走的冲动。
你也没说是同一个床啊?!
就算是室友,也不代表就能心无芥蒂睡一个床吧?
更何况我做贼心虚啊喂。
床很大,两个人睡绰绰有余,祝颖要是提什么打地铺,只会显得脑子抽筋。
她洗漱完,坐在床上,脱衣服的动作格外磨磨蹭蹭。
“祝颖,”床上的祈睿翻了个身,转向她,“刚刚你是在和组长聊天?”
“嗯,”祝颖迅速地将解开的毛衣开衫穿回身上,随口道,“你们组长人挺好。”
祈睿歪头看过来,饶有兴致:“你们聊了什么,怎么突然发起好人卡了?”
“聊了几句天星。她们是很好的朋友。”
祝颖等待着她的追问,祈睿却只是拖着枕头蹭了过来,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感叹:“祝颖,你的朋友真多啊。”
“并不算多。”祝颖解释道,“只不过是因为咱们的行业性质相似,才导致了交际圈有重叠之处。”
“哈哈。”祈睿笑了笑,爬起身看着她,忽而话锋一转,“说到这个,你知道我们现在正在做的是什么类型的游戏吗?”
“我记得你说过,是勇者打败魔王的冒险故事。”
“不,”她说,“是性向。”
祝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不该意外的,天星是小有名气的百合画师,江得月能选择与她合作,虽说有个人关系这一层在,但绝对不会完全抛开她的受众。
她不该意外的,晓晨坦言喜欢顾明彰时,其余人都对此毫不惊讶。
她不该意外的,但她最好适当得表现出意外,可又不能太意外——因为她高兴极了。
“我知道,”在祈睿揭晓答案之前,祝颖平静笑道,“天星是百合画师,她能接下和你们的合作,就说明她的受众和你们的游戏性质并不冲突。”
祈睿又笑了笑:“没错,你早就猜到了?也对,她是你的朋友。”
“你的朋友真的很多啊。”她又感叹了一声,似是想起了谁,“今天餐厅里的那位歌手,你也认识。”
“是帮别人追求时才结识的学妹。”祝颖有些汗颜,“快把她忘了吧,不然我一见到晓晨就想起这茬儿,太尴尬了。”
“帮人追求?”祈睿问,“是之前你在健身房认识的那位乐手吗?伍不凡?”
“是她,你记性也太好了。”祝颖睁大了眼睛,“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不过我之前搜过她的歌。虽然小众,却很耐听。”祈睿说着,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音乐播放器亮得惊人,“她个人主页上写明了性取向,所以我才这么猜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她可不像追求人还要借朋友帮忙的样子啊。”
她笑得很轻松,祝颖却很有些紧张。
同类相吸的道理谁都懂,她可以把这个用在祈睿身上试探她,祈睿自然也可以以此推测她。
祝颖当然不介意这个推测,但是然后呢?
道出她的性取向,然后呢?说我喜欢你?
哈哈,不可能。
说我对你们的游戏很感兴趣?说你也是拉拉吗?你也需要一些女同性恋朋友吗——祝颖疯了才会这么说。
不,她完全不知道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能和她的暗恋对象说些什么。
祝颖从未觉得时间这么难熬。
如果不是还记得祈睿失忆的话,她简直就要怀疑是祈睿学生时代那喜欢逗弄人的坏习惯又卷土重来了。
“她这人,恋爱和工作的时候是不一样的。”祝颖没话找话,只好适当地出卖一下伍不凡,“如果你喜欢她的歌的话,我下次可以再介绍你认识一下。”
“太好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祈睿惊喜极了,又往前蹭了过来。
额头上翘起的发尾几乎能搔到她的下巴。祝颖想。
真该庆幸她们之间有个枕头,可以阻隔她狂乱的心跳。
祈睿笑着说:“我们的游戏还差几首配乐,晓晨找了好多歌手都没找到合适的,要是早遇见你就好了,她的音乐风格多变,其中几支曲子特别适合我们。”
……?
等等,说了这么半天,目的竟然只是工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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