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鸢揉揉自己被捆得有些发红的手腕,眉间露出些愁色来。
看来要在这寨子里吃好些日子苦头了。
谢尧轻笑一声,本还准备再奚落两句,外头却突然传来不合时宜的扣门声,吓得陆知鸢登时坐直了身子。
他顿时敛了神色,厉声道:“谁!”
外头道:“三爷莫怪,二爷见三爷您回来的急,让小的来问问。”
吴老二派来的?
陆知鸢对上谢尧扫看过来的眼神,胡乱挤眉弄眼了一顿。
看吧,回过神来就觉得不对劲,上门找麻烦了。
但哪能来得这么快?
“无事。”谢尧蹙眉道,垂眸像是在思索什么。顿了顿,又看着榻上乱眨着眼睛的陆知鸢,语气转而轻佻了几分,“二当家没和你们说我带回来位新夫人吗,叫弟兄们今日都不要再来打扰了。”
这副纨绔模样倒是手拿把掐,陆知鸢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双手死死攥着被褥拉到胸口,对着口型无声警告他道:你别乱来啊。
谢尧轻哼一声别过头去,一甩宝蓝的发带。外头人没应声,却也一直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陆知鸢心想,看来他在黑风寨里混得也不怎么样,这回是被谁盯上了。
老天爷莫不是见他行事艰难,特意派她来帮帮忙的?
谢尧盯着外头的动静,却是突然有一阵力道从衣摆传来。他一愣,没做反抗,旋即被直接按在了榻上,罪魁祸首顺势贴近,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面庞。
这一下动静极大,他回过神来,有些微恼看着身上之人,双手下意识地按在陆知鸢腰间将她制住,压着声音道:“你做什么?”
陆知鸢轻舔了舔唇角,撑在谢尧身上,眼眸露出些得意的坏心笑意,显得兴致勃勃:“当然是有解围的妙计。”
于是有理有据,一本正经地继续道:“谢大公子莫不是没看过民间的话本?这可是强抢民女的戏份,我们在里头静悄悄的半点动静都没,人家当然要起疑心了。”
都是些毒害小姑娘脑子的东西,他的确没看过,但也是半点都不相信陆知鸢能想出什么妙计。
按在她腰间的手施了点力道,谢尧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都轻飘飘地飞走了,这人半点都没听进去,一时有些气恼,咬牙警告她道:“到底该听谁的?你想不想活命了……”
“哎呀,”陆知鸢打断他,很是敷衍道,“你是老大,之后都听你的行了吧。”
然后反手拍拍某人的胳膊,略有不悦:“轻点轻点,要被你按疼了!”
谢尧随后便收了力道。
陆知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挪挪身子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扬了扬眉,意思是看她演技!
谢尧抿紧了唇,与她对视再尝试挣扎一二,但大小姐眼神越发坚定炽热了,然后偏过头去表示认命。
陆大小姐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了她的表演:“土匪!强盗!像我这样沉鱼落雁的良家女子绝对是不会从了你的!”
此声一出,谢尧抬头望天,像无力的**,彻底放弃挣扎了。
“救命啊,来人呐,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我乃是当朝尚书府二小姐……的丫鬟,”陆知鸢琢磨了一下,出门在外还是谨慎些好。
“我们尚书府可厉害了!我兄……大公子是陛下钦定的太女太傅,大小姐是科举新制第一任探花郎,现在大理寺少卿,你们敢抓我……明儿个就把这破山头给铲平了!”
谢尧就这么安静地被压在榻上,近在耳边的胡说八道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脊背贴着微凉的被褥,心底却莫名有些发燥。
刚才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才想起来,男女共处一室其实是不大妥当的。虽然他一般不太在意这些,但姑娘家家还是不同的。
谢尧登时又有些后悔起来,不该把人带回来的,就算得罪了吴老二也该直接赶下山去。
而且京中娇养长大的小姐本身就是个麻烦,而且这人向来与他不对付,而且指不定会给他惹出什么烦人的祸端来,
念头转得飞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回她身上。
而且太近了。
近到好像能直接闻到她袖口若有若无的香气,能看清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少女的身子随着激动的言语轻晃着,手腕上的银铃被带得叮铃作响。
吵到他眼睛了。
心口那处蓦地又开始发痒,谢尧微怔了片刻,旋即回过神来,试着动了动,却被陆知鸢下意识地按住肩膀。
力道不大,却带着少女掌心的温软。
她半点没察觉他的异样,反倒越说越起劲。
特别是偷瞄到谢尧隐忍着的无可奈何样子,很难叫人不得意。
身上又被人“啪”地给打了一巴掌,不疼但是很干脆的一声。接着又传来少女可怜细弱的嗓音:“……呜,你就算打我我也不会同意的!!!”
到底谁在打谁?很难让人不怀疑不是公报私仇吧?!
越说越离谱,谢尧实在忍不下去了。
他轻咳两声,又抬手在床上敲了敲,低声催促道:“你这人……行了,戏太过了。”
“我苦读圣贤书十余年,是不会屈服……”
他快气笑了,谢尧转头回来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道:“陆知鸢,没完没了了是吧?”
于是到嘴边的下一句被她咽了回去,陆知鸢见好就收,低头假装咳了两声,略有心虚地眨眼看向门外,歪头道:“走了?”
他面如死水,淡淡道:“早被你吓走了。”
陆知鸢闻言得意地冲他挑挑眉,看吧,话本子诚不欺她。
然而谢尧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将人推开,起身走到桌边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
陆知鸢自行滚到一边,趴在榻上抬着脑袋看谢尧的背影,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突然回想起先前车帘被掀开时,谢尧高大出许多的身影,像是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她拢在阴影里。
陆知鸢托着下巴,竟是有些出神。
既然谢家世代驻守东郡,那谢尧作为长公子,应当也是自小习武的。
她胡乱想到,难怪刚才压在他身上时硬邦邦的。
看着大只,又不软绵,拿来当肉垫好不舒服。
…
吴老二一行带着马车回来时,远远便瞧见寨中站着两人,其中一人乃黑风寨的军师薛令。
“军师怎么站在这?”
薛令恰好瞧见谢尧带着女子策马先行回来,这才派人去探查一二。这会儿手下赶来禀报,说是那女子抵死不从,屋内动静闹得很大,余下并无不妥之处。
谢尧半路出身,莫名其妙就得了大当家赏识,薛令笃定此人没有表面上那般简单,只可惜一直还抓不着他的把柄。
吴老二在旁听了一二,哈哈笑道:“看来军师还是对老三不放心,上回军师找我找机会试试他,不过确实有些身手,但也就是底子好点,不像大哥那般是行伍出身。”
薛令自然不会信他的话,这吴老二也是个空有蛮力的蠢货。薛令在心底骂道,谢尧恐怕早看出来他的目的了,又怎会轻而易举地被试探出来。
现下大当家不在寨中,如果他是谢尧,这样好的时机定然不会放过。只要有所行动,就会露出马脚。
…
一连过了几日,陆知鸢大抵弄清楚了寨中的情况。
谢尧道,与她一齐被拐的女子暂时都在寨中安置下来,没有性命之忧。而格外的因为怕她惹是生非,除了偶尔忽然消失一二,其余时间都要求陆知鸢好生跟着。
谢尧从拐角走来,看着仍蹲在地上已经无聊到拿树枝画圈的陆知鸢,嘴角不觉噙了一抹笑意。
“咳咳。”
陆知鸢百无聊赖地抱着膝盖,循声仰头看他,却是对上毛绒的一团,圆溜溜的大眼水灵灵地看她。
原本带着几分倦意的杏眼倏地睁大了些,她惊讶得慢慢张开了唇,黯淡的眼神也一下变得亮晶晶的。
谢尧双手托着小狗,伸直了手臂凑在她跟前。呆愣愣的小狗也不会乱蹬,就这样晃着短小的尾巴,一摆一摆。
眼前毛绒绒的,奶香的小狗味扑面而来,
少女秀气的鼻尖微微蹙起,茫然与惊喜的神色在脸上漾开。万万没想到谢尧说让她在这等一会儿,竟是提了一只小狗过来。
陆知鸢从他手中抱过小狗,语气都不禁比平常上扬几分,压不住的惊喜:“好小一只啊,你从哪里捡来的?”
谢尧撩开衣袍,在她身旁蹲下:“之前无意间寻到某处柴房。”
里头关着被打断了腿的母狗,伤口已经溃烂发脓,奄奄一息生下了她的孩子。
他没说这些。谢尧算是摸清楚了,陆大小姐性子要强,脾气和驴一样倔,但胆子小,心眼儿也小。
这会儿因着寄人篱下能屈能伸的,等回京了指不定要怎么报复他。
“才刚刚满月,你小心些。”
陆知鸢揉着小狗后背不满道:“说的好像我不知轻重似的。”
谢尧一时语塞,他的意思是,怕小狗认生挠着了她。
懒得同她讲了。
眼神却有是意无意地瞥向别处,莫名像是在较劲。
陆知鸢才不知某人内心戏这么多,说过的话转头就忘,又问道:“你给它起名字了吗?”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嘴角此刻紧绷抿直,谢尧的声音比平时冷了许多,语气干巴道:“没有。”
他哪来的气性?
陆知鸢有些莫名其妙:“那你养这么久都是怎么叫它的?”
谢尧摘了根草在小狗面前晃了晃,它便挣扎着要从她怀里蹦出来:“我娘就喜欢在府里养这些,谁记得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名字,反正嘬两声就过来了。”
陆知鸢把狗狗捧高,厚厚的毛绒一只,肚子鼓鼓的,不过耳朵还耷拉着。
她蹙眉仔细想了想,而后眼眸一亮,转头看他道:“叫招财,怎么样?”
多吉利,多有福气。
……不怎么样。
谢尧是这么想的,说出口的却是:“随你。”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阴阳怪气的,陆知鸢才不理他,高兴地把招财放下来逗它下巴玩。
招财腿还太短了,走路都是一蹦一蹦的像兔子,晃悠着往她手指缝里钻。陆知鸢一只手抱在膝上蹲在旁边,脊背微微弓着,裙摆沾了点草屑。
“慢点呀。”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招财细弱地“呜呜”两声,鼻尖在她手背上蹭来蹭去,忽然伸出湿润的舌头舔了舔她的指尖。
陆知鸢倏地缩回手,眼睛也跟着瞪得溜圆。却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碰了碰毛茸茸的耳朵。小家伙大概是觉得舒服,尾巴尖轻轻扫着地面。
她眉眼一弯,干脆伸手把招财拢进臂弯,让招财靠在掌心里,去摸它圆滚滚的温热的肚皮。
谢尧手上还握着那根狗尾巴草发呆,忽而又轻笑一声,没了脾气。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淌过草地,在墙根处映出暖融的光斑。
少女忽然惊呼道:“哎呀!笨招财,这个花不能吃的!”
怎么能乱吃东西呢,她赶紧伸手去捞蠢的不行的招财:“谢允策!你是不是没给它吃饱!”
“谢……”
陆知鸢将招财抱在怀里,转身看向没回应她的谢尧,却发现他早已改了神色,敛了笑意盯着墙边的某处一动不动。
谢狗:招财舔得,我舔不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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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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