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沐趴在病床边。
她刚刚看了聂以筠给她留的视频，聂以筠说明天的手术有不低的风险，让她今晚好好地陪陪家人。
但家人都在家里，池沐不想再回家折腾了。
她其实不害怕，她相信明天的手术会成功的。
她就是纯相信聂以筠。
这个人在医学上有着非人一般的执着，从大一认识到现在，十几年了，聂以筠就没变过。
真难得啊，这个人居然十几年都没变。
可为什么她越瞧聂以筠越顺眼了呢，明明这个人和大学时一样。
还记得有一回一个课题怎么都不明白，那会儿聂以筠难得没有动不动离开学校，不吃不喝甚至不睡地在研究，问她她也不说，直到研究成功才向大家透露。
不怀着一定的自信，聂以筠不会冲动的。
池沐笑了笑，打了个哈欠挨着聂以筠睡一觉，这人身体又是连续四十小时没休息。
入睡很快，早上是被池沐定的六点半的手机闹钟叫醒的。
洗漱了一番，给聂以筠录制了个视频，顺便吃了个早饭，回到病房刚好七点。
瞧瞧，她这时间把握的刚刚好。
聂以筠站在病床前盯着池沐看了一会儿，亲亲池沐的额头，她走出病房。
迎面碰上了赶过来的施雅、池哲和池汐。
“叔叔，阿姨。”聂以筠说，“九点手术。”
几个人点了点头，匆匆往病房而去。
聂以筠点开池沐的视频。
“聂以筠，你放心，我相信你的判断，不要有心理压力，”池沐笑道，“你知道吗，这几天你瘦了很多，估计比躺在病床上的我还要瘦了，咱俩现在是光头加竹竿儿情侣，等我恢复好了，我们一起慢慢养长头发、长回肉。”
视频很短，聂以筠反复看了好几遍。
坐在办公室里，阳光洒在聂以筠身上，身上晒的暖洋洋，心里却像是找不到方向飘在海面上的浮萍。
点开视频录制，聂以筠盯着镜头里自己看了好半天，才堆起笑容，点了开始录制按钮。
施雅池哲和池汐将病床推到了手术室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池沐进到手术室，直到手术室的大门合起来。
施雅浑身发软被池哲搂住。
施雅半靠在池哲身上，池哲紧紧搂着她，眼睛却看着手术室大门。
虽然手术失败率降低到百分之十八，但其实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在他们心里，那就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妈。”池汐凑过去也搂着她，紧紧贴着施雅，好让自己找到一点心安的力量。
“啪！”
手术室的大灯亮起，照亮了手术床上的池沐。
聂以筠站在稍微后面的位置，没有上前，她不是主刀医生，只是进来观摩学习的。
她盯着病床上池沐垂下的手，慢慢走过去握住了她。
手术室里温度低，哪怕是隔着手套聂以筠也能感受到池沐冰冷的手心。
冰冷到毫无生气。
手术已经进行中，聂以筠根本无法去看，她只能握着池沐的手。
说是来学习观摩，她压根一眼都没看。
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手术，没有哪一场手术比这一场还要让聂以筠紧张。
“不好，出血了！”
“血氧过低！”
聂以筠呼吸一滞，看向手术监测仪。
各项指标都在下降。
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又有条不紊地进行术中急救。
一场手术漫长又煎熬。
施雅等的浑身发抖冒冷汗，搂着她的池哲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的不对劲，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剥开递到她嘴边。
施雅下意识张嘴咬下，机械般地咬着嘴里的巧克力。
吃完一整块巧克力，她的低血糖好多了。
经过七个多小时，大家都没吃饭，池汐揉着腿。
池哲说，“你们俩去病房歇会儿，我去买吃的。”
“我吃不下，”施雅摇摇头，看向池汐，“小汐，你去歇会儿。”
池汐也摇头，“静不下心，让我在这儿等着吧。”
施雅张开手臂将池汐搂进怀里，摸着池汐的长发。
“如果小沐手术成功了，你们姐妹俩有话好好说，不要成为遗憾。”施雅轻轻说着。
池汐没说话，她知道老妈的意思，这么多年她和池沐之间不对付，但老妈从没有说过什么。
关于她们姐妹之间，老妈什么都没说，既没有说过池沐，也没有说过池汐。
老妈只是心疼，但又无可奈何。
“她不会愿意听的。”池汐语气落寞，“这么多年，她根本不愿意和我说话。”
“所以你们之间才更要好好说，小时候你们关系多好啊。”施雅叹气，“妈妈希望你们最起码不要有遗憾。”
“滴”一声，手术室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里面冲出来一个护士。
池哲最快凑过去拦住护士，“怎么了！”
“病人大出血！我去血库掉血！”
聂以筠死死盯着监测仪，池沐的状态起起伏伏，危险得很，但只要没有到最低的数值，都有一线希望。
“滴滴滴滴~”
监测仪突然发出报警声，数值直线下降接近最低线。
到了这一刻聂以筠突然镇定了下来，心中已经想过无数次了，所以来临时她并不慌张。
池沐是侧躺着的，医生站在她身后，她面前只有两个护士。
聂以筠拽开一位护士，凑到池沐面前，拉开她脸上的呼吸机，极快地亲了亲池沐又很快给她戴好呼吸机。
她的动作让大伙愣了半秒，但是都没有停下手中的急救。
头疼涌上来时聂以筠笑了笑，她后退几步站的远了点靠在墙上，担心池沐醒来时看见这样的场面怕是要吓到。
别怕，池沐。
池沐是被耳边一连串的英文声吵醒的，她睁开眼，面前是好几个穿着蓝绿色衣服的外国人。
她认识这些人，是赫尔森团队的。
这是？
池沐四下看了看，愣了，这里居然是手术室！
她凑上前踮着脚透过缝隙看见了自己躺在手术床上！
天呐，这是什么情况？她不是才和聂以筠换回来吗，难道她的手术已经超过了四十个小时？
墙上一面黑色屏幕写着手术情况。
手术时间已经十二多小时，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多。
也就是说还没有到交换的四十个小时，可时间没到的话她又是怎么从聂以筠身体里醒来的？
难道交换时间又缩短了？
这是池沐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
手术还在进行中，池沐不敢去看，血淋淋的。
看不懂，他们说的池沐也听不明白。
只能站在一旁不打扰，内心祈祷手术可以快点结束。
早上的六点十九分时，手术的第二十一个小时十九分钟，终于结束了。
池沐赶紧凑上前，问主刀医生赫尔森，“How about the surgical results？（手术结果怎么样）”
赫尔森摘下口罩，满脸疲惫，但是笑了笑，“The surgery was very good。（手术非常成功）”
池沐也笑了，她就知道聂以筠的判断是正确的。
她跟着病床一起走出手术室。
手术室门口等着的几个人猛地都凑了过来，池沐看清是自己的家人忍不住开心。
“手术很成功，”池沐笑道，“你们放心吧。”
老妈扯出嘴角笑了笑，又突然趴到父亲肩膀上哭了起来。
池沐吓了一跳，“妈…阿，阿姨，她没事了。”
池汐说，“她是高兴，聂医生，接下来池沐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啊，这个…这个，”池沐看见赫尔森也走了出来，她一把拽过赫尔森，“你问主刀医生。”
她心虚地往一边闪过去，听着赫尔森说的，大致意思是没问题了，在ICU观察二十四小时，二十四小时后各项体征正常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池沐一直很雀跃，她压根就没担心过，特别放心聂以筠。
看着聂以筠进了ICU，其他人都进不去，池沐这才离开。
在休息室换掉身上的手术服，拿上聂以筠的手机。
迫不及待地看看聂以筠给她留了什么视频。
相册里第一个视频就是，时间是早上八点左右录制的。
池沐戴上耳机，点开视频。
【池沐，当你点开这个视频时，说明你成功在我身体里了，手术也许成功了，也许失败，任何手术都有风险，我不敢保证。】
池沐笑了笑，切，还不敢保证，明明没有实打实的自信自己压根不会实行。
视频里的聂以筠继续道，“不过，不管手术成没成功，你肯定是成功到了我身体里，如果手术失败了，你就在我身体里好好活下去，你总说我的身体有你一半使用权，失败以后，我的身体你就可以全权使用，你想怎么样都行，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好好活着。”
视频的里的聂以筠是笑着的，视频外的池沐却笑容尽失。
所以，不是什么时间到了自动换回来的，是聂以筠主动换回来的。
聂以筠，想要替她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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