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次书店之后,林尧往公寓里带参考书的频率明显高了。
他不再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有时会抱着一摞书和卷子摊在客厅的茶几上,美其名曰光线好。
裴时通常坐在沙发另一端看书,或者处理自己的工作。
两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只有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偶尔,林尧会遇到挠头都解不出的数学题,或者对语文阅读理解的答案百思不得其解。
他会盯着题目运气儿。眉头拧成个疙瘩,笔杆都快被咬烂了。
裴时一般不会主动开口,只是在他烦躁地把卷子揉成一团,准备放弃时,才淡淡地看过来一眼。
“哪道?”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林尧一开始还别扭,梗着脖子说“没事,我自己能行”。但往往挣扎几分钟后,还是会泄气地把揉皱的卷子摊开,手指没好气地戳着题目,“这个。”
裴时便会放下手里的书,挪过来一些,就着林尧旁边的位置坐下。他不会直接讲答案,而是用笔在草稿纸上划拉着,一步步引导。
“这里,条件用全了吗?”
“换个思路,别钻牛角尖。”
“阅读理解,先别管标准答案,你觉得作者想表达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身上那股淡淡的雪松味,因为距离的拉近,丝丝缕缕地萦绕在林尧鼻尖。
林尧起初还会因为这种靠近而身体僵硬,注意力难以集中。
但裴时的讲解太过于专注,仿佛眼里只有题目本身,这种纯粹渐渐抚平了他的不自在。
他开始跟着裴时的思路走,偶尔茅塞顿开时,眼睛会亮一下,下意识地侧头去看裴时。
这时,他常常会撞上裴时也正好看向他的目光。
那目光依旧是平静的,深褐色的瞳仁像浸了水的温润玉石,但在那平静之下,似乎藏着点别的东西,很浅,很淡,像阳光下的浮尘,看得见,却抓不住。
林尧会立刻像被烫到一样移开视线,心跳漏掉一拍,耳根发热。
他胡乱地点头,表示懂了,然后飞快地缩回自己的安全距离,假装继续看题。
裴时也不多言,重新拿起自己的书,只是指尖在书页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平时长了些许。
这种辅导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常态。有时结束得晚,裴时会去厨房煮两碗面,或者热两杯牛奶。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林尧就会默默地坐到餐桌边。
食物很简单,却暖胃,也暖心。
林尧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种时刻。期待裴时低沉平稳的讲解声,期待那偶尔靠近时带来的、让他心慌又贪恋的气息,甚至期待那碗寡淡却热腾腾的面。
他知道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裴时是他的老师,是个男人。
这种模糊的、日渐滋生的依赖和靠近,像走在一条危险的钢丝上,底下是万丈深渊。
可他控制不住。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他贪恋这点来之不易的温暖和安定。
在裴时这里,他不用伪装坚强,不用时刻竖起尖刺。
他可以暂时卸下所有防备,做一个……只是有些笨拙、需要帮助的学生。
这天晚上,又结束了一次辅导。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户。林尧收拾好书本,准备回房间。
“等一下。”裴时叫住他,起身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一把黑色的雨伞,“明天早上雨可能不停,带上。”
林尧看着那把伞,又看看裴时。男人穿着家居服,身形挺拔,灯光在他身后晕开一圈柔和的光晕。
他沉默地接过伞,冰凉的伞柄握在手里,心里却滚烫。
他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停顿了几秒,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低声飞快地说了一句:“裴时,谢谢你。”
没有称呼“裴老师”。
说完,他不敢看裴时的反应,拉开门,几乎是逃也似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背靠着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门外,客厅里一片寂静。
裴时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许久没有动。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衬得室内愈发安静。
他抬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复杂的、被强行压抑的波澜。
他清楚地感觉到,那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界限,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速度,变得模糊不清。
而他,似乎也并不想用力去阻拦。
有些靠近,是情不自禁。
有些温暖,一旦触碰,便再也无法放手。
哪怕知道前方可能是燎原之火,也甘愿做那只愚蠢的飞蛾。
雨还在下,敲打着城市的夜晚,也敲打着两颗在禁忌边缘试探、逐渐失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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