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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刘姥姥:带巧姐南下

1. 寒夜惊闻风声紧,老妪忧心护稚儿

残冬腊月的风,像无数把钝刀子,刮过村头的老槐树,呜呜咽咽地嘶吼着,把院墙外的积雪卷得漫天飞扬。刘姥姥拢了拢身上打了好几块补丁的旧棉袄,冻得通红的手紧紧攥着门框,眼神里满是化不开的愁绪。屋里,巧姐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捏着一根磨得光滑的小木棍,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画着圈,小脸冻得有些发紫,却依旧安静得像只小猫。

自打贾府败落,巧姐被刘姥姥从狼窝似的荣国府接回乡下,转眼已是半载有余。原以为这穷乡僻壤的,远离了京城的是非纷争,便能让孩子安稳度日,可近来村里的风言风语,却像针一样扎在刘姥姥心上。

“张婶子,您听说没?前儿个邻村的王二愣子,托人来打听巧姐姑娘的年纪呢!”院外传来邻居李大娘压低了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怎么没听说?我还听说,那王二愣子是替城里的一个盐商问的!那盐商都五十多岁了,家里妻妾成群,竟想把巧姐姑娘买过去做妾,说是给多少多少银子呢!”张婶子的声音里满是愤愤不平,却又透着一丝无力。

刘姥姥的心猛地一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她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闷得发慌。那盐商的名声,她早有耳闻,是个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家里的妾室就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巧姐才多大啊,刚满十二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怎么能落进那样的火坑里!

她跌跌撞撞地走进屋,看着巧姐天真无邪的模样,眼泪再也忍不住,“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巧姐见刘姥姥哭了,连忙放下手里的木棍,小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衣角,怯生生地问:“姥姥,您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

孩子的声音软糯又贴心,刘姥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一松手,这孩子就会被人抢走。“巧姐,我的好孩子,”刘姥姥哽咽着,声音沙哑,“姥姥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绝对不会。”

夜里,巧姐已经睡熟了,小眉头却依旧微微皱着,似乎在做什么不安稳的梦。刘姥姥坐在炕边,借着微弱的油灯,细细地看着巧姐的脸。这孩子眉眼间依稀有几分王熙凤的影子,却比王熙凤多了几分温顺和怯懦。想起王熙凤当年对自己的恩情,想起她临终前托孤的嘱托,刘姥姥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凤丫头,你放心,我老婆子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护着巧姐周全。”刘姥姥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她知道,那盐商在当地颇有势力,王二愣子又是个见钱眼开的无赖,他们既然已经盯上了巧姐,就绝不会轻易罢休。留在乡下,迟早会出事。

她必须想个办法,带巧姐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2. 急寻生路思江南,远亲一线系安危

接下来的几天,刘姥姥表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每日里洗衣做饭,带着巧姐去村外拾柴,可暗地里却在四处打听,想找一条稳妥的生路。她托人去镇上问过,想找个可靠的人家让巧姐做丫鬟,可一来担心巧姐年纪太小,受不住磋磨;二来又怕消息走漏,被那盐商的人盯上,反而更危险。

就在刘姥姥一筹莫展的时候,她的女婿狗儿从镇上赶集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娘,我今儿个在镇上遇到一个以前在京城认识的伙计,他说……他说江南的薛家,还有远亲在那边。”狗儿一边搓着冻得发红的手,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道。

“薛家?”刘姥姥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当然记得薛家,那是贾府的姻亲,薛宝钗更是巧姐的表姨。虽说如今贾府败落,薛家也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比起自己这乡下人家,总算是有个依靠。而且江南离这里千里之遥,那盐商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江南去吧?

“那伙计说,薛家的远亲是在苏州,姓林,是薛宝钗的表兄,为人忠厚老实,家里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还算安稳。”狗儿接着说,“他还说,若是咱们能带着巧姐去苏州投奔,想必那林家人看在薛宝钗的面子上,定会收留咱们。”

刘姥姥的心像是被注入了一股暖流,连日来的愁绪消散了大半。“苏州……江南……”她喃喃自语着,脑海里浮现出江南水乡的画面,那里没有北方的严寒,没有这里的人心叵测,或许真的是巧姐的安身之处。

可转念一想,从这里到苏州,千里迢迢,一路上山高水远,危机四伏,她一个老婆子,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么才能平安到达?而且路费也是一个大问题,家里本就一贫如洗,哪有银子支撑这一路的开销?

刘姥姥犯了难,眉头又皱了起来。狗儿看出了她的心思,叹了口气说:“娘,我知道这一路不容易,可留在家里,巧姐迟早会被人抢走。路费的事,我再想想办法,我去跟村里的几户人家借借,再把家里那几担粮食卖了,总能凑出一些来。”

刘姥姥看着女婿,心里满是感激。这些年,多亏了狗儿和女儿板儿媳妇的孝顺,才能让她和巧姐安稳度日。“好孩子,委屈你们了。”她眼眶一热,又要落泪。

“娘,您说的哪里话,巧姐是咱们的亲人,护着她是应该的。”狗儿连忙说道,“您就放心吧,我这就去准备路费,您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尽快出发。”

刘姥姥点了点头,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前路有多艰难,她都要带着巧姐南下,去苏州投奔薛家的远亲。为了巧姐的安危,为了兑现对王熙凤的承诺,她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难都能扛。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忙得不可开交。狗儿四处奔波,东拼西凑,总算是凑够了一些路费。刘姥姥则忙着收拾行李,她把巧姐的几件衣服仔细地叠好,又找出自己年轻时穿过的一件相对整齐的棉袄,给巧姐换上。她还特意把王熙凤当年送给她的那块成色不算太好的银锁,小心翼翼地戴在巧姐脖子上,“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念想,戴着它,就像你娘在身边护着你一样。”

巧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紧紧地攥着刘姥姥的手。她虽然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前路有什么在等着她,但她知道,只要跟着姥姥,就一定是安全的。

3. 临行匆匆赴京城,故友相见意难平

出发的前一天,刘姥姥突然想到,薛宝钗还在京城。虽说贾府败落之后,薛宝钗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但巧姐毕竟是她的表外甥女,如今自己要带巧姐南下投奔她的远亲,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跟她告别一声。而且,她也想问问薛宝钗,那苏州的林家人,到底可不可靠。

于是,刘姥姥让狗儿先在家里照看巧姐,自己则揣着仅有的一点碎银子,连夜赶往京城。从乡下到京城,路程不算近,刘姥姥一路紧赶慢赶,脚都磨起了水泡,终于在第二天晌午,赶到了薛宝钗如今居住的地方。

那是一处简陋的四合院,比起当年的蘅芜苑,简直是天差地别。院门上没有挂着任何牌匾,只有一扇褪色的木门,虚掩着。刘姥姥轻轻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棵枯树在寒风中摇曳。

“有人吗?”刘姥姥试探着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屋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和沙哑:“是谁啊?”

刘姥姥循声走进屋,只见薛宝钗正坐在窗前,手里拿着针线,缝补着一件旧衣服。她穿着一身素色的布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了当年的珠光宝气,多了几分憔悴和沧桑,但眉眼间依旧透着一股温婉大气。

“宝姑娘,是我,刘姥姥。”刘姥姥走上前,声音有些哽咽。

薛宝钗猛地抬起头,看到刘姥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招呼道:“刘姥姥?您怎么来了?快坐,快坐。”她一边说着,一边给刘姥姥倒了一杯热水。

刘姥姥接过水杯,暖了暖冻得发僵的手,看着薛宝钗,心里五味杂陈。想当年,她第一次进荣国府,见到的是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宝二奶奶;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怎能不让人唏嘘。

“宝姑娘,我……我是来跟您告别的。”刘姥姥定了定神,缓缓说道。

“告别?您要去哪里?”薛宝钗疑惑地问道。

刘姥姥便把乡下有人惦记巧姐,想把她买去做妾,自己打算带巧姐南下投奔苏州薛家远亲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薛宝钗。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宝姑娘,我老婆子没本事,只能带着巧姐四处奔波,只求能给她一条活路啊。”

薛宝钗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当听到有人想欺负巧姐时,她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这些人真是太过分了!巧姐还这么小,他们怎么忍心!”她咬牙说道。

待刘姥姥说完,薛宝钗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握住刘姥姥的手,柔声说道:“刘姥姥,您做得对,留在乡下确实太危险了。苏州的林家,我知道,是我母亲的远房表亲,林表哥为人忠厚,嫂子也和善,您带着巧姐去投奔他们,定然不会错的。”

得到薛宝钗的肯定,刘姥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她连连点头。

4. 素帕凝情嘱珍重,羁绊深结跨天涯

薛宝钗看着刘姥姥风尘仆仆的样子,又想到巧姐小小年纪就要背井离乡,心里满是心疼。她起身走进里屋,片刻后,手里拿着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走了出来。

那是一方月白色的素帕,上面用浅青色的丝线绣着几枝淡雅的兰花,针脚细密,绣工精湛,一看就知道是薛宝钗亲手绣的。“刘姥姥,这方手帕,您帮我交给巧姐。”薛宝钗把帕子递到刘姥姥手里,声音温柔而郑重。

刘姥姥接过手帕,只觉得那帕子入手柔软,带着一丝淡淡的清香,想必是薛宝钗平日里常带在身边的。“宝姑娘,这……”她有些不好意思收下,这手帕一看就很贵重。

“刘姥姥,您别客气。”薛宝钗摇了摇头,眼中满是不舍,“这帕子不值什么钱,只是我一点心意。您告诉巧姐,到了江南,要好好听话,好好生活,不要记恨过去的事,要好好长大。”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托人给我捎个信来,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定然不会推辞。”

刘姥姥听着薛宝钗的嘱咐,心里一阵暖流涌动。想当年,她不过是一个乡下的穷老婆子,偶然进了荣国府,得到了王熙凤和薛宝钗的几分善待。如今贾府败落,她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婆子,带着巧姐这个落难的贾府千金,薛宝钗却依旧如此待她们,这份情谊,实在是太难得了。

“宝姑娘,您真是个好人啊!”刘姥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紧紧地攥着那方素帕,仿佛攥着的是一份沉甸甸的情谊,一份跨越了身份和地位的守护。

薛宝钗看着刘姥姥,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她知道,这一别,或许就再也见不到巧姐了。但她更知道,刘姥姥会好好照顾巧姐,会给巧姐一个安稳的未来。她和刘姥姥,一个是曾经的侯门贵妇,一个是乡下的普通老妪,身份悬殊,地位天差地别,可此刻,她们却因为“守护巧姐”这同一个心愿,结下了更深的羁绊。

“刘姥姥,路上一定要小心,照顾好自己和巧姐。”薛宝钗亲自把刘姥姥送到门口,反复叮嘱道。

“哎,我会的,宝姑娘您放心。”刘姥姥点了点头,深深地看了薛宝钗一眼,然后转身,毅然决然地朝着城外走去。

寒风依旧在吹,可刘姥姥的心里却充满了力量。她手里攥着那方素帕,仿佛感受到了薛宝钗的心意,感受到了那份跨越千里的牵挂。她知道,前路漫漫,充满了未知,但只要有这方素帕在,有那份沉甸甸的情谊在,她就一定能带着巧姐,平安到达江南,找到属于她们的安稳生活。

5. 风雪兼程离故土,稚语暖心伴途程

刘姥姥从京城赶回来时,天已经黑了。狗儿已经把一切都收拾妥当,巧姐正坐在炕边,眼巴巴地等着她回来。看到刘姥姥进门,巧姐立刻跑了过来,扑进她怀里:“姥姥,您可回来了,我好想您。”

“好孩子,姥姥回来了。”刘姥姥抱着巧姐,在她脸上亲了亲,然后把那方月白色的素帕拿出来,递给巧姐,“巧姐,你看,这是你宝姨给你的。”

巧姐接过帕子,好奇地翻看着,看到上面绣着的兰花,眼睛一亮:“好漂亮的花。”

“这是你宝姨亲手绣的,她让姥姥告诉你,到了江南,要好好听话,好好生活,好好长大。”刘姥姥柔声说道,把薛宝钗的嘱咐一一转达给巧姐。

巧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帕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声说:“我记住了,我会好好听话的,也会想宝姨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刘姥姥就带着巧姐,跟着狗儿一起,踏上了南下的路。狗儿送她们到镇上的码头,帮她们找了一艘前往江南的商船,又反复叮嘱了刘姥姥几句,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娘,您一路上一定要小心,照顾好巧姐,到了苏州,记得给家里捎个信。”狗儿红着眼眶说道。

“哎,我知道了,你回去吧,照顾好家里。”刘姥姥挥了挥手,看着狗儿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心里满是不舍,但更多的是对前路的坚定。

商船缓缓驶离码头,巧姐趴在船舷边,看着家乡的影子越来越远,小脸上满是茫然。“姥姥,我们还会回来吗?”她小声问道。

刘姥姥摸了摸巧姐的头,叹了口气,轻声说:“等以后安稳了,或许会回来看看吧。”她知道,这一去,怕是很难再回来了。

船上的日子很枯燥,也很艰苦。船舱里阴暗潮湿,四处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刘姥姥怕巧姐受不了,就把自己的棉袄铺在地上,让巧姐坐在上面。她自己则坐在一旁,一边给巧姐讲故事,讲她当年进荣国府的趣事,讲江南的美景,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巧姐很懂事,从不哭闹,每天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刘姥姥身边,要么听她讲故事,要么就拿着那方素帕,细细地摩挲着上面的兰花。有时候,她会想起母亲王熙凤,想起贾府里的那些日子,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她知道,那些日子里,有疼爱她的人。

有一天,船行到一处江面,突然遇到了风浪。船身剧烈地摇晃起来,船上的人都吓得惊呼起来。巧姐也吓得脸色发白,紧紧地抱住刘姥姥的胳膊。

“姥姥,我怕。”她声音发颤地说道。

刘姥姥把巧姐紧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轻声安慰道:“巧姐不怕,姥姥在呢,姥姥会保护你的。”她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风浪过后,船渐渐平稳下来。巧姐依偎在刘姥姥怀里,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和额头上的皱纹,心里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听话,好好长大,等自己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孝敬姥姥。

第40章《刘姥姥:带巧姐南下》

6. 水路漫漫遇波折,同舟相助感温情

商船在水面上行驶了十几天,一路上还算顺利。可就在快要进入江南境内的时候,却遇到了一点波折。

那天,船行到一处狭窄的水道,两岸都是陡峭的山崖。崖壁上布满了墨绿色的苔藓,被连日的冬雨浸得滑腻,偶尔有几丛枯黄的野草从石缝里钻出来,在风里瑟瑟发抖。水面平静得像块暗绿色的绸缎,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是水匪出没的地界。

突然,“呼哨”一声锐响从崖顶传来,紧接着,从山崖后面“嗖嗖”冲出几艘快船,船身轻小,划得飞快,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商船围了过来。每艘小船上都站着四五个手持刀棍的壮汉,个个面色凶横,脸上带着悍匪特有的狠戾,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汉子,额头上一道刀疤从眼角斜划到下颌,看着格外吓人。

“船上的人听着!都给老子老实点!”刀疤脸站在船头,手里挥舞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声音像破锣一样炸开,“把身上值钱的银子、首饰、衣物全交出来!敢藏一点,就把你们扔到江里喂鱼!”

船上的乘客顿时乱作一团。有几个走南闯北的商人,虽然见过些世面,此刻也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往船舱里缩;几个妇人家更是抱着孩子低低啜泣,船舱里满是慌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刘姥姥的心“咯噔”一下,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下意识地把巧姐往身后一拽,用自己佝偻的身子死死护住她,枯瘦的手紧紧攥着巧姐的胳膊,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了白。

巧姐被这阵仗吓得浑身发抖,小脸煞白,嘴唇抿得紧紧的,却强忍着没哭出声,只是把头埋在刘姥姥的衣襟里,小声喊着:“姥姥……”

“别怕,巧姐,姥姥在呢。”刘姥姥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但她还是努力稳住心神,目光飞快地扫过船上的人。她身上的路费本就不多,是狗儿东拼西凑来的碎银子,用一块蓝布包着,藏在贴身的衣兜里——那是她和巧姐到江南的全部指望,要是被抢走了,她们娘俩可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船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汉,常年跑这条水路,此刻倒还镇定些。他连忙从船舱里跑出来,对着刀疤脸拱了拱手,陪着笑说:“几位好汉,行个方便!我们这船上都是普通乘客,没什么值钱东西,就一点盘缠,您高抬贵手,给我们留条活路……”

“少废话!”刀疤脸不耐烦地打断他,“老子的话听不懂?赶紧搜!”

话音刚落,几个水匪就踩着船边的绳索,狞笑着爬上了商船。他们随手掀翻乘客的行李,把里面的银子、布料一股脑地往怀里塞,有个乘客试图反抗,被一个水匪一棍子打在胳膊上,疼得惨叫一声,再也不敢动弹。

刘姥姥看着水匪越来越近,心都揪紧了。她悄悄把巧姐往船舱角落的杂物堆后面推了推,低声嘱咐:“巧姐,你在这儿藏好,千万别出声,姥姥去应付他们。”

巧姐攥着她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姥姥,我不躲,我跟你在一起。”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喝:“住手!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船抢劫!”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色短打、背着一把长剑的年轻男子从船舱角落里站了起来。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俊,眼神锐利,虽然衣着朴素,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手里提着一个药箱,应该是个随行的药童。

刀疤脸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哪儿来的毛头小子,敢管老子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

年轻男子眉头一皱,语气冷了几分:“此路是官家所修,此江是百姓所行,你们拦路抢劫,残害商旅,就不怕王法吗?”

“王法?”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在这黑风口,老子就是王法!兄弟们,给我把这不知死活的小子拿下!”

几个水匪立刻朝着年轻男子围了过去,手里的刀棍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年轻男子却不慌不忙,身形一闪,避开了迎面而来的棍子,紧接着反手一抓,就夺下了一个水匪手里的刀,动作干脆利落。他身边的药童也不含糊,从药箱里摸出一把短匕,警惕地护在一旁。

船上的乘客都看呆了,连哭喊声都停了下来,纷纷缩在一旁看着。刘姥姥也屏住了呼吸,心里暗暗祈祷这年轻男子能打赢。

年轻男子武功高强,几个水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只见他身形辗转腾挪,手里的刀舞得密不透风,只听“哎哟”“啊呀”几声惨叫,几个水匪先后被打倒在地,有的被划破了胳膊,有的被踹到了江里,挣扎着喊救命。

刀疤脸见状,又惊又怒,亲自提着钢刀冲了上去:“小子,敢伤我的人,老子跟你拼了!”

年轻男子面不改色,迎着他冲了上去。两人交手不过几个回合,刀疤脸就被他一脚踹在胸口,“噗通”一声摔倒在甲板上,钢刀也飞了出去。年轻男子上前一步,用刀指着他的喉咙,冷声道:“还不快滚?再敢在此作恶,定不饶你!”

刀疤脸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逞强,连滚带爬地喊着:“滚!我们这就滚!”他招呼着剩下的水匪,狼狈地跳上小船,划着船仓皇逃走了。

直到水匪的身影消失在山崖后面,船上的人才松了一口气,纷纷围上来向年轻男子道谢。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不然我们今天可就惨了!”

“公子真是英雄啊,年纪轻轻武功这么好!”

年轻男子摆了摆手,温声道:“大家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分内之事。”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刘姥姥和巧姐身上,看到巧姐吓得还在发抖,便走上前,语气柔和了几分:“老夫人,小姑娘,你们没事吧?”

刘姥姥连忙拉着巧姐站起身,对着年轻男子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若不是您,我们娘俩可就真的完了。”

“老夫人不必多礼。”年轻男子连忙扶起她,笑着说,“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看你们婆媳二人,像是远走他乡?”

刘姥姥叹了口气,如实说道:“公子,我们不是婆媳,我是这孩子的姥姥。我们从北方来,要去苏州投奔亲戚,没想到路上遇到这种事。”

年轻男子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是去苏州。巧了,我和师弟也要去苏州办事,正好同路。”他指了指身边的药童,“这是我师弟,清和。”

清和对着刘姥姥和巧姐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很是憨厚。

刘姥姥闻言,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有这么一位武功高强的公子同行,一路上定然安全多了。她连忙拉着巧姐,让她给年轻男子行礼:“巧姐,快谢谢这位公子。”

巧姐怯生生地走上前,对着年轻男子福了福身,小声说:“谢谢公子。”

年轻男子看着她手里紧紧攥着的素帕,目光柔和了几分:“小姑娘真乖。我姓苏,单名一个珩字,你们叫我苏珩就好。”

7. 同路相伴话家常,苏珩细说江南事

水匪被打跑后,商船重新起航,江面恢复了平静,连风都变得温和了些。刘姥姥拉着巧姐,跟苏珩、清和坐在了甲板的角落里,旁边堆着几捆晒干的稻草,晒着太阳,倒也暖和。

苏珩让清和从药箱里拿出一些伤药,分给了刚才被水匪打伤的乘客,又特意给刘姥姥和巧姐递了两杯热水:“老夫人,小姑娘,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刚才吓坏了吧?”

刘姥姥接过水杯,连连道谢:“多谢苏公子,您真是个好心人。”她把水杯递给巧姐,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着,心里满是感激。

巧姐喝了几口热水,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也不那么害怕了。她偷偷抬起头,看了看苏珩,又飞快地低下头,手里依旧攥着那方素帕。苏珩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笑着问道:“小姑娘,你手里的帕子真好看,是你亲人给你的吗?”

巧姐点了点头,声音细细的:“是宝姨给我的,她让我到了江南,要好好听话,好好生活。”

“宝姨?”苏珩愣了一下,随即了然,“想来是很疼你的亲人吧。”

提到薛宝钗,刘姥姥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叹了口气说:“是啊,宝姑娘是个苦命人。以前在京城,她待我们娘俩可好了,如今我们走了,还不知道她在京城过得怎么样。”

苏珩闻言,也跟着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不过江南比起北方,倒是安稳些,尤其是苏州,文风鼎盛,百姓也还算安居乐业,你们去了那里,定能安稳下来。”

刘姥姥一听,连忙问道:“苏公子,您去过苏州?那里的日子,真的像您说的那么好吗?”

“我去过几次。”苏珩点了点头,耐心地给她讲解起来,“苏州是水乡,到处都是河,到处都是桥,房子都建在水边,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流水人家。春天的时候,两岸的柳树发了芽,桃花开了,坐船在河里走,就像在画里一样。那里的人也和善,平日里种桑养蚕,织出来的丝绸天下闻名,还有很多好吃的,比如桂花糕、松鼠鳜鱼,都很合小孩子的口味。”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语气生动,把苏州的美景和风情说得活灵活现。巧姐听得入了神,小眼睛里满是向往,连手里的素帕都忘了攥。她长这么大,只待过京城和乡下,从来没听过这么美的地方。

“那……那里有像乡下一样的田地吗?有老槐树吗?”巧姐忍不住问道。

苏珩笑了:“有啊,苏州城外有很多田地,种着水稻,春天一片绿油油的,秋天金灿灿的。老槐树也有,不过那里更多的是柳树和桃树,比老槐树好看多了。”

巧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对江南的向往又深了几分。她想着,到了苏州,是不是就能像苏公子说的那样,看到小桥流水,吃到桂花糕?是不是就能安稳地长大,再也不用担心被坏人抢走?

刘姥姥看着巧姐脸上的神色,心里也松了口气。这一路来,巧姐总是闷闷不乐的,难得看到她露出这样向往的神情。她对着苏珩感激地说:“多谢苏公子给我们说这些,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也踏实多了。我们老婆子和孩子,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一路上多亏了您照顾。”

“老夫人太客气了。”苏珩摆了摆手,“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我看巧姐姑娘年纪还小,一路上怕是会想家,以后我每天给她讲讲江南的趣事,让她多盼着点目的地,也就不觉得路远了。”

清和在一旁附和道:“是啊,刘姥姥,我师兄知道的可多了,他还会背江南的诗呢!”

刘姥姥连忙道谢,心里越发觉得遇到苏珩和清和,是她们娘俩的福气。

接下来的几天,刘姥姥和巧姐便常常和苏珩、清和待在一起。苏珩果然每天都给巧姐讲江南的趣事,讲苏州的园林,讲西湖的美景,讲钱塘江的大潮,有时候还会背几句江南的诗词。巧姐听得津津有味,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了。

清和性子活泼,很快就和巧姐熟络起来。他从药箱里拿出一些晒干的花草,教巧姐辨认,告诉她哪种花可以泡茶,哪种草可以止血。巧姐学得很认真,把那些花草的名字都记在心里。

刘姥姥看着孩子们相处得融洽,心里很是欣慰。她也会和苏珩聊些家常,说起乡下的生活,说起贾府当年的盛况,说起王熙凤临终前托孤的嘱托。苏珩总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安慰她几句,语气温和,让人觉得格外亲切。

这日傍晚,商船停靠在一个小镇的码头过夜。苏珩提议上岸走走,买点新鲜的吃食,刘姥姥便带着巧姐,跟着他们一起下了船。

小镇不大,却很热闹。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有卖小吃的,有卖杂货的,还有卖字画的,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巧姐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睛里满是新奇——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热闹的小镇。

苏珩给巧姐买了一串糖葫芦,又给刘姥姥买了一块桂花糕,笑着说:“老夫人,巧姐,尝尝这里的特色,味道很不错。”

巧姐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好吃极了。她眯着眼睛,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像个小馋猫。刘姥姥尝了尝桂花糕,软糯香甜,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好吃,真是好吃。”

清和在一旁笑着说:“这算什么,到了苏州,好吃的更多呢!苏州的桂花糕,比这个还香呢!”

巧姐听了,更加期待去苏州了。

几个人在镇上逛了一会儿,买了些路上要用的东西,便准备回船。路过一个杂货铺时,巧姐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铺子里挂着的一串香囊,小声说:“姥姥,我想要那个。”

刘姥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香囊是用粉色的绸缎做的,上面绣着一只小兔子,很是可爱。她心里一动,巧姐自从离开京城,就从来没主动要过什么东西,如今难得有想要的,便想给她买下来。可她摸了摸衣兜,里面的碎银子已经所剩无几,还要留着做路费,实在舍不得。

苏珩看出了她的难处,笑着走上前,对杂货铺老板说:“老板,把那串绣兔子的香囊拿下来。”

老板连忙把香囊取下来,递给苏珩:“公子好眼光,这香囊是我家婆娘亲手绣的,卖得可好了,只要五个铜板。”

苏珩付了钱,把香囊递给巧姐:“巧姐,送给你。”

巧姐惊喜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刘姥姥,不敢接。刘姥姥连忙说:“巧姐,快谢谢苏公子。”

巧姐这才接过香囊,紧紧地抱在怀里,对着苏珩深深鞠了一躬:“谢谢苏公子。”

苏珩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用谢,喜欢就好。”

回去的路上,巧姐一直把玩着那个香囊,小脸上满是开心。刘姥姥看着她,心里对苏珩充满了感激——这位苏公子,不仅救了她们的命,还这么照顾巧姐,真是个难得的好人。

8. 渐近江南风光异,稚心雀跃盼安稳

这日午后,阳光格外和煦,透过薄薄的云层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像撒了一河的碎银。商船行至一处开阔水域,两岸的村落渐渐多了起来。白墙黛瓦的房子依水而建,炊烟袅袅从屋顶升起,夹杂着隐约的鸡鸣犬吠,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与北方乡下的粗粝截然不同。

巧姐趴在船舷上,手指轻轻点着水面映出的云影,忽然指着远处岸边喊道:“姥姥,苏公子,你们看!那房子的屋顶是弯的!”

刘姥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些民居的屋檐都翘着尖尖的角,像展翅欲飞的鸟儿,衬着背后青黛色的远山,竟真有几分苏珩说过的“画里风光”。她眯起眼睛,笑着说:“这就是江南的房子呀,讲究个精巧好看,跟咱们北方的土坯房不一样。”

苏珩站在一旁,手里把玩着一片从岸边捡来的柳叶,补充道:“这叫‘飞檐’,江南多雨,这样的屋顶能让雨水更快流下来,不积在房上。而且你看,墙是白的,瓦是黑的,再配上水边的柳树,是不是像极了水墨画?”

巧姐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又指着村口一棵歪脖子老柳树下的几个孩子:“他们在玩水呢!”

那几个孩子穿着单薄却干净的棉袄,正蹲在河边用树枝拨弄着水,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有个小姑娘看到船上的巧姐,还挥了挥手,巧姐愣了一下,也怯生生地挥了挥小手,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刘姥姥看着巧姐的样子,心里像被温水泡过一样发软。自从离开京城,这孩子就像惊弓之鸟,连笑都带着小心翼翼,如今眼看着离安稳越来越近,终于能露出点孩子气的模样了。她悄悄抹了抹眼角,转头对苏珩说:“苏公子,这一路多亏了你,不然巧姐哪能这么安心。”

苏珩摆摆手,目光落在远处的炊烟上,轻声道:“老夫人言重了。我也是江南人,知道这里的安稳有多难得。乱世里,能护着一个孩子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他顿了顿,又说,“再过两天,船就能到苏州码头了,到时候我让清和先去打听一下林家的住处,免得你们走冤枉路。”

刘姥姥连忙道谢:“那可太麻烦公子了!我们娘俩两眼一抹黑,到了苏州还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

“无妨。”苏珩笑了笑,“我本就要去苏州城办点事,顺路罢了。”

接下来的两天,巧姐越发雀跃。她不再总躲在刘姥姥身后,偶尔会跟着清和一起,在甲板上追着阳光跑,或是听苏珩讲苏州园林里的趣事——比如有座园子里的石头堆成的小山,能从这边钻进去,从那边爬出来,像走迷宫一样;还有的园子养着会说话的鹦鹉,能喊“客人来了”。

清和还教她折纸船,用从船舱里找到的废纸,折出小小的、带篷的船,放在江面上,看着它顺着水流飘向远方。巧姐蹲在船边,看着自己折的纸船越飘越远,嘴里念叨着:“纸船纸船,你先去苏州报个信,说我们很快就到啦。”

刘姥姥坐在一旁晒太阳,看着巧姐和清和玩得尽兴,苏珩则靠在船舷上看书,偶尔抬头叮嘱一句“别跑太远,小心摔着”,心里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颠沛流离,好像都在为这一刻的安稳铺垫。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碎银子,又看了看巧姐脖子上的银锁,暗暗想:凤丫头,你看到了吗?巧姐快到安稳地方了,你放心吧。

9. 苏州码头初落脚,问路偶遇旧相识

第三日清晨,商船终于缓缓驶入了苏州码头。

还没靠岸,就能听到码头上的喧嚣——挑着担子的挑夫、喊着号子的船夫、叫卖着“桂花糖粥”“鲜肉馄饨”的小贩,声音交织在一起,热闹得让人心里发暖。巧姐扒着船舷,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绣兔子的香囊,指尖都有些发白——是紧张,更是期待。

船刚一停稳,清和就抢先跳了下去,回头对着船上喊:“师兄,刘姥姥,巧姐,我去打听林家!”

苏珩叮嘱道:“记得问清楚地址,别记错了门牌号。”

“知道啦!”清和的声音随着人流渐渐远去。

刘姥姥扶着巧姐,慢慢走下船板。脚踩在坚实的青石板路上,带着江南特有的湿润凉意,巧姐忍不住缩了缩脚,却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码头边的茶馆挂着蓝布幌子,风吹过的时候“哗啦”作响;路边的小摊上摆着各色丝绸、绣品,还有亮晶晶的珍珠首饰;连空气里都飘着桂花糖粥的甜香,勾得人直咽口水。

“姥姥,好香啊。”巧姐拉了拉刘姥姥的衣角,小声说。

刘姥姥笑了,从怀里摸出两个铜板,递给她:“去买碗糖粥尝尝吧,记得跟小贩说要温的。”

巧姐接过铜板,眼睛亮了亮,却没立刻走,而是回头看了看刘姥姥,确认她点头后,才迈着小碎步,怯生生地走向那个卖糖粥的小摊。

刘姥姥站在原地,看着巧姐的背影,心里既欣慰又忐忑。欣慰的是孩子终于能放下戒备,忐忑的是不知道林家会不会真的收留她们。她正出神,就听苏珩在旁边说:“老夫人,别担心。林家表哥我虽没见过,但听我师父提起过,说是个厚道人,定会看在薛姑娘的面子上照拂你们。”

刘姥姥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见清和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攥着一张纸条:“师兄,问到了!林家住在城南的巷子里,叫‘林家园’,离这儿不算远,走路半个时辰就到。”

他说着,把纸条递给苏珩,又看向巧姐,见她正捧着一碗糖粥,小口小口地喝着,嘴角还沾着点粥渍,忍不住笑了:“巧姐,糖粥好喝吗?”

巧姐点点头,把粥碗递到他面前:“清和哥哥,你也喝。”

清和摆摆手:“我不喝,你喝吧。咱们现在就去林家?”

刘姥姥连忙收拾好行李——其实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就一个布包,装着她们娘俩的几件衣服和薛宝钗送的素帕,还有巧姐的银锁。她拎起布包,说:“走吧,早到早安心。”

苏珩帮着拎起布包,又叮嘱清和:“你在前面带路,慢着点走,别让老夫人和巧姐跟不上。”

几个人顺着码头的石板路往前走,穿过热闹的集市。巧姐一边走,一边好奇地看着两边的铺子,手里的糖粥喝完了,就把空碗递给刘姥姥,转而攥着她的手,小脑袋东张西望。

走到一条岔路口时,清和停下脚步,挠了挠头:“师兄,刚才问的好像是往这边走?不对,又好像是那边……”

苏珩刚要开口,就见旁边一个卖绣品的小摊前,坐着一个中年妇人,穿着青布衣裙,手里正绣着一方帕子,针法竟和薛宝钗的有几分相似。刘姥姥也注意到了,心里一动,走上前轻声问道:“这位大姐,请问您知道城南的林家园怎么走吗?”

那妇人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和善,打量了刘姥姥和巧姐一眼,笑着说:“林家园啊,往前直走,过了三座石桥,右转进巷子就到了。你们是去投奔林老实家?”

“正是正是!”刘姥姥连忙点头,“大姐认识林家?”

“熟得很。”妇人放下手里的针线,指了指自己的绣品,“我这绣活,有时候还送到林家去卖呢。林大哥和林大嫂都是厚道人,你们是他们的亲戚?”

刘姥姥刚要回答,就听巧姐小声说:“姥姥,你看她绣的花,和宝姨给我的帕子上的一样。”

妇人闻言,好奇地看向巧姐手里的素帕,眼睛一亮:“这帕子……是薛姑娘绣的吧?”

刘姥姥一愣:“大姐认识宝姑娘?”

“算认识吧。”妇人笑了笑,“前两年薛姑娘来苏州探望林大哥,还在我这儿买过绣线呢。她说我绣的兰花,有几分她母亲当年的手艺。”

原来是这样!刘姥姥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连卖绣品的大姐都认识薛宝钗,还知道林家是厚道人,看来这趟投奔,确实没找错地方。她连忙道谢:“多谢大姐指点,不然我们真要迷路了。”

“客气啥。”妇人摆了摆手,又叮嘱道,“林家园就在巷子最里头,门口有棵老槐树,很好找的。”

10. 巷陌深处寻林宅,故人远亲初相见

按照妇人的指点,几人往前直走,果然过了三座石桥。桥都是青石板铺的,栏杆上刻着简单的花纹,桥下有乌篷船缓缓划过,船夫戴着斗笠,嘴里哼着听不懂的江南小调,慢悠悠的,像这江南的时光一样。

巧姐趴在石桥栏杆上,看着乌篷船的篷子从桥下钻过去,好奇地问:“苏公子,那船为什么是黑的呀?”

“因为篷子是用乌油涂过的,防水。”苏珩耐心解释,“江南多雨,乌篷船能遮风挡雨,渔民们平日里就住在船上,捕鱼、运货都靠它。”

巧姐点点头,又说:“他们唱的歌真好听。”

“那是苏州评弹的调子,以后你在苏州住久了,就能听懂了。”苏珩笑着说。

过了第三座石桥,右转进一条窄窄的巷子。巷子两旁都是白墙黛瓦的房子,墙头上爬着绿色的藤蔓,虽然是冬天,藤蔓叶子落了大半,却依旧能想象出夏天枝繁叶茂的样子。脚下的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发亮,缝隙里长着小小的青苔,踩上去软软的。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看到巷子最里头有一处院子,门口果然有一棵老槐树,树干粗壮,枝桠伸展着,像一把撑开的伞。院门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林家园”三个字,笔迹朴实,和苏珩说的“忠厚人家”气质很合。

刘姥姥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巧姐的手紧了紧:“巧姐,咱们到了。”

巧姐的心跳有点快,她攥着刘姥姥的衣角,探头往院子里看——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正开得旺,一股淡淡的梅香飘了出来,沁人心脾。

苏珩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院门:“有人在家吗?”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约莫四十多岁,面容憨厚,眼角有几道浅浅的皱纹,看着很是朴实。“请问你们是?”

刘姥姥连忙走上前,拱了拱手,客气地说:“这位是林大哥吧?我们是从北方来的,我叫刘姥姥,这是我的外孙女巧姐,是……是薛宝钗姑娘让我们来投奔您的。”

那汉子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热情的笑容,连忙打开门:“原来是薛姑娘的亲戚!快请进,快请进!我就是林老实,你们一路辛苦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院子里喊:“婆娘,来客了!是薛姑娘那边来的亲戚!”

屋里立刻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来了来了!”紧接着,一个穿着青布围裙的妇人快步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块擦手的布,看到刘姥姥和巧姐,连忙笑着迎上来:“快进屋坐,外面风大。”

刘姥姥和巧姐跟着林老实夫妇进了屋。屋里陈设简单,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靠墙摆着一张八仙桌,几把椅子,桌上放着一个粗瓷茶壶;墙角有一个储物柜,上面摆着几个瓷碗;屋顶挂着一盏油灯,灯绳已经有些褪色了,却擦得发亮。

林大嫂给几人倒了热茶,又拿出一盘炒花生,笑着说:“乡下地方,没什么好东西,你们别嫌弃。薛姑娘前两年过来的时候,还跟我们说起过,说京城有个远房外甥女,要是以后有难处,可能会来江南投奔,没想到真的来了。”

刘姥姥捧着热茶,心里暖暖的,把路上的遭遇简单说了几句,重点提了薛宝钗的嘱托和素帕。林老实听着,皱着眉头骂了几句那盐商和水匪,又拍着胸脯说:“刘姥姥,你放心,既然到了我这儿,就把心放进肚子里!咱们家虽然不富裕,但多两张嘴吃饭还是能行的,巧姐姑娘就安心在这儿住下,跟自家孩子一样。”

林大嫂也附和道:“是啊,巧姐姑娘这么乖巧,我看着就喜欢。以后我教她做针线,学做家务,咱们娘俩作伴。”

巧姐听着,抬头看了看刘姥姥,又看了看林老实夫妇,眼里的怯意渐渐散去,她把手里的素帕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怀里,小声说了句:“谢谢林大伯,谢谢林大婶。”

刘姥姥看着这一切,悬了一路的心终于彻底落了地。她站起身,对着林老实夫妇深深鞠了一躬:“林大哥,林大嫂,你们真是大好人!这份恩情,我们娘俩记一辈子!”

苏珩和清和见她们顺利找到了落脚点,也松了口气。苏珩站起身,说:“林大哥,林大嫂,既然巧姐和老夫人已经安顿好了,我们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林老实连忙挽留:“再坐会儿啊,吃了午饭再走!”

“不了,我们还有急事要办。”苏珩笑了笑,又对刘姥姥说,“老夫人,若是以后有什么难处,就去城西的‘济世堂’找我,那是我师父开的药铺。”

刘姥姥连忙记下:“好,好,多谢苏公子,一路保重。”

巧姐也对着苏珩和清和挥了挥手:“苏公子,清和哥哥,再见。”

苏珩和清和笑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林家园。

院子里,腊梅的香气越发浓郁。林大嫂拉着巧姐的手,指着院子里的腊梅说:“巧姐,你看这梅花,天越冷开得越旺,咱们以后啊,也像这梅花一样,好好过日子。”

巧姐看着那艳红的梅花,又看了看身边慈祥的林大婶,和一脸安心的姥姥,用力点了点头。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终于有了一个安稳的家。那方带着薛宝钗嘱托的素帕,被她紧紧揣在怀里,连同刘姥姥的守护、苏珩的相助、林家人的善意,一起藏进了心里,成了乱世里最温暖的光。

11. 梅香漫院安身所,稚心渐暖盼春归

林大嫂拉着巧姐的手,摩挲着她粗糙却干净的小掌心,笑着往灶房走:“晌午给你们做江南的阳春面,卧两个荷包蛋,巧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得补补。”

巧姐跟在她身后,小脚步轻轻的,眼睛却不住地打量着院子。老槐树下堆着几捆晒干的柴禾,墙角摆着两个腌菜缸,缸沿上爬着几株嫩绿的芽儿——是江南冬天难得的生机。她忽然停在那丛腊梅前,仰着头看那艳红的花瓣,鼻尖萦绕着清冽的香,忽然想起薛宝钗送的素帕上绣的兰花,心里软软的。

“这梅花开得旺,是你林大伯前年从山里挖来的。”林大嫂回头看她,眼里满是温和,“等开春了,院子里还能种上月季、凤仙,到时候巧姐也来帮忙浇水,好不好?”

巧姐用力点头,声音细细的却很坚定:“好。”

刘姥姥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看着巧姐跟着林大嫂进了灶房,手里还攥着苏珩临走时留下的那包伤药——是怕她们路上受了磕碰,特意塞给她的。她望着巷子口的方向,风从巷尾吹过来,带着水汽,却不再像北方那样刺骨。这一路的颠沛,从京城的残雪到江南的梅香,从盐商的觊觎到水匪的劫掠,再到苏珩的相助、林家人的接纳,像一场漫长的梦,如今终于落地生根。

“刘姥姥,喝口热茶。”林老实端着一杯热茶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憨厚地笑,“薛姑娘当年跟我说,要是你们来了,让我多照看些。她说巧姐姑娘命苦,却也是个有福气的,能遇着您这样肯舍命护着她的姥姥。”

刘姥姥接过茶杯,暖意从指尖漫到心里,眼眶微微发热:“凤丫头当年托孤,我老婆子没啥本事,就凭着一股劲,总得让孩子活下来。如今到了这儿,有你们照拂,她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灶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轻响,夹杂着林大嫂温和的叮嘱声。巧姐学着帮她添柴,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小脸通红,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却没喊一声累。她看着锅里的水渐渐冒起热气,想起刘姥姥在乡下的土灶边教她烧火的样子,想起薛宝钗在京城窗前绣帕子的模样,忽然觉得,原来安稳的日子,就是这样烟火气十足的寻常。

午后,林大嫂找出一身半旧的青布衣裙,给巧姐换上。衣服洗得发白,却浆洗得板正,穿在身上暖暖的。巧姐对着铜盆里的影子看了看,梳得整齐的头发垂在肩头,手里还攥着那个绣兔子的香囊,忽然对着刘姥姥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了怯懦,没有了惶恐,只有孩童该有的清亮。

“姥姥,好看吗?”

刘姥姥点点头,伸手替她理了理衣领,声音里满是欣慰:“好看,咱们巧姐穿啥都好看。”

接下来的日子,巧姐渐渐适应了江南的生活。林大嫂教她纳鞋底、绣帕子,她学得认真,针脚虽然还显稚嫩,却越来越规整;林老实去城外的田地里忙活时,她会跟着去拾稻穗,看着金灿灿的稻子堆成小山,心里满是踏实;闲下来的时候,她会坐在老槐树下,拿着薛宝钗送的素帕,一遍遍地摸上面的兰花,想起宝姨的叮嘱,就更用心地学本事。

刘姥姥也没闲着,帮着林家人喂鸡、择菜,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她看着巧姐每天跟着林大嫂学针线,跟着村里的孩子去河边捡石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偶尔夜里睡不着,她会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洒在腊梅上,想起王熙凤,想起薛宝钗,在心里念叨:“凤丫头,宝姑娘,你们放心,巧姐在江南好好的,以后都会好好的。”

12. 岁寒过后春声近,暖意深藏岁月长

转眼到了深冬,苏州下了一场小雪。雪花不像北方那样狂乱,轻飘飘的,像柳絮一样落在白墙上、黛瓦上、腊梅的花瓣上,把整个巷子都染得素净雅致。

巧姐一早醒来,看到院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兴奋地拍手:“姥姥,下雪啦!”

她穿着林大嫂新做的棉鞋,跑到院子里,伸手接雪花。雪花落在掌心里,凉凉的,转瞬就化了,留下一点湿痕。刘姥姥披着棉袄走出来,看着她在雪地里转圈,笑着喊:“慢点跑,别摔着!”

林大嫂端着热腾腾的桂花糖粥出来,放在石桌上:“快过来喝粥,暖暖心。”

巧姐跑过来,捧着碗小口喝着,甜香的粥滑进喉咙,浑身都暖了。她看着雪花落在腊梅上,红的花,白的雪,像一幅画,忽然想起苏珩说过的“水墨画”,原来真的是这样好看。

“等雪化了,春天就来了。”林大嫂坐在她身边,给她拢了拢棉袄,“到时候咱们去城外看桃花,桃花开得像云霞一样,可美了。”

“还要去看苏公子说的荷花吗?”巧姐抬头问。

“去,都去。”林大嫂笑着点头,“咱们巧姐想看啥,就去看啥。”

雪化的时候,江南的春天就真的来了。河边的柳树抽出了嫩芽,嫩绿的枝条垂在水面上,随风摇摆;田地里的油菜花开了,一片金黄,引得蜜蜂嗡嗡地飞;村里的孩子开始在巷子里追着蝴蝶跑,笑声像银铃一样。

巧姐跟着林大嫂去城外采桑叶,路过一片桃林,果然像云霞一样绚烂。她站在桃树下,看着粉色的花瓣飘落,忽然想起京城的大观园,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她知道,这里的春天,比那里更安稳,更温暖。

回去的时候,她捡了几片形状好看的桃花瓣,小心翼翼地夹在薛宝钗送的素帕里。那方素帕,已经被她摩挲得有些柔软,上面的兰花依旧清雅,如今又添了桃花的香气,成了她最珍贵的宝贝。

刘姥姥看着巧姐把素帕收进贴身的衣兜,笑着说:“巧姐,以后日子越来越好,咱们把这些好都记在心里,以后有机会,再报答帮过咱们的人。”

巧姐点点头,把素帕按得更紧了。她记得刘姥姥的守护,记得薛宝钗的叮嘱,记得苏珩的相助,记得林家人的善意——这些温暖,像一粒粒种子,种在她心里,在江南的水土里,渐渐生根发芽。

日子一天天过着,巧姐的针线活越来越好了,能绣出像样的兰花和桃花;她学会了说一口带着江南软语的话,和村里的孩子玩得熟络;她跟着林老实去赶集,会帮着卖绣品,手里攥着自己挣的几个铜板,心里满是欢喜。

刘姥姥偶尔会站在巷口,看着往来的行人,看着白墙黛瓦间升起的炊烟,看着巧姐和孩子们在巷子里奔跑的身影,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她知道,这场跨越千里的南下之路,终究是走对了。

乱世的风还在吹,但江南的一隅,有梅香,有烟火,有守护,有善意。巧姐攥着那方承载着太多温暖的素帕,在刘姥姥的陪伴、林家人的照拂下,像一株迎着风雪绽放的梅花,在岁月的磨砺中,渐渐长大,渐渐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坚韧而温暖的光。而这段因“守护”结下的羁绊,也像江南的流水一样,绵长而悠远,流淌在岁月的长河里,从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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