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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贾宝玉云游记

红楼梦续:宝玉与贾芸

一、残冬寒巷,贾芸愁断赎金路

时维残冬,彤云密布,铅灰色的天低得仿佛要压碎京城西角的陋巷。贾芸裹紧了身上那件打了三层补丁的旧棉袍,袍角被巷口呼啸的北风卷得翻起,露出里面磨得发亮的衬里——那还是当年在荣国府当差时,王熙凤赏的半旧衣裳,如今早已洗得褪了原色,却仍是他最体面的行头。

他缩着脖子,踩着结冰的石板路,一步一滑地往巷深处走。靴底的破洞灌进冷风,像无数根细针在扎着脚底,疼得他牙关紧咬,却不敢放慢脚步。怀里揣着的纸包被攥得发皱,里面是他这几日东拼西凑来的碎银子,掂在手里轻飘飘的,连五十两都不足——而赎出妙玉姑娘,至少要三百两纹银。

想起妙玉,贾芸的心头就像被重锤砸过,闷得发慌。半月前,他在城南的戏楼后巷,撞见几个龟奴拖拽着一个素衣女子,那女子虽被发髻散乱、满脸泪痕,却依旧掩不住眉眼间的清冷仙气,正是当年在栊翠庵煮茶论诗的妙玉。他上前阻拦,才知贾府败落后,妙玉被奸人诬陷私藏贾府赃物,抄家时被卖到了城南的“销金窟”——那地方名义上是酒楼,实则藏污纳垢,多少清白女子进去后,便再无出头之日。

“贾二爷,不是小的不给您面子,实在是……您如今这身份,我们不敢沾啊。”昨日去投奔姑表兄卜世仁,对方坐在暖烘烘的炕头,手里把玩着油光水滑的核桃,眼皮都没抬一下,“您忘了?前儿街口的王屠户,就因为和前贾府的人多说了两句话,就被巡街的官差带走问话,至今还没放出来呢。‘贾府余党’这四个字,现在就是催命符!”

卜世仁的话像冰锥子,扎得贾芸心口发疼。他知道,自从贾府被抄、元妃薨逝,昔日那些攀附贾府的亲友,如今都躲他如躲瘟疫。前日去求当年受过贾府恩惠的绸缎庄老板柳湘莲,门房连门都没让他进,只隔着门缝扔出一句“我们东家说了,不认得什么贾府的人”;去当铺当母亲留下的那支银钗,掌柜的见是他,故意压价,说“前贾府的东西,晦气,给十两都嫌多”。

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贾芸走到巷口那棵老槐树下,靠着光秃秃的树干蹲下,双手抱住膝盖。巷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远处酒楼传来的丝竹声,那声音甜腻腻的,却像刀子一样割着他的心——妙玉那样冰清玉洁的人,此刻怕是正被那靡靡之音裹挟,承受着无尽的屈辱。

他掏出怀里的碎银子,一枚枚摊在冻得发红的手心里。最大的一块也不过二两,其余的都是些一钱、二钱的碎渣,加起来总共四十三两七钱。离三百两的数目,还差着天壤之别。“妙玉姑娘……”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您再等等,我一定想办法救您出来……”

可办法在哪呢?亲友们避之不及,当铺压价狠辣,他一个落魄的贾府旁支,空有一身力气,却连份正经营生都找不到——谁愿雇佣一个“贾府余党”?

就在贾芸愁肠百结、几乎要绝望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那是当年在大观园里,手把手教他如何种好香草的宝二爷——贾宝玉。虽说如今宝玉也落了难,听说要南下投奔亲戚,可当年宝二爷待他的恩情,他一直记在心里。更重要的是,宝二爷最是怜香惜玉,又与妙玉素有交情,若是求他相助,说不定……

这个念头像一点火星,在贾芸冰冷的心里燃起。他猛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将碎银子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转身就往城外的码头方向跑。靴底的破洞在结冰的路上打滑,他摔了好几跤,膝盖磕得生疼,却连揉都不揉——只要能找到宝玉,只要能凑够赎金,这点疼又算得了什么?

二、码头风雪,故人相见话凄凉

京城外的永定河码头,此刻正被一片风雪笼罩。浑浊的河水结着薄冰,岸边停泊着几艘待发的乌篷船,船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带着刺骨的寒意。码头上行人稀少,大多是挑着担子的脚夫、裹紧行囊的旅人,每个人都缩着脖子,步履匆匆,没人愿意在这寒风里多待片刻。

贾芸一路打听,终于在码头最南端的一艘乌篷船旁,看到了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身影。贾宝玉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外面罩着一件玄色披风,披风的边角已经磨损,露出里面的棉絮。他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颊陷了下去,眉眼间没了往日在大观园里的慵懒闲散,多了几分风霜与落寞。此刻,他正站在船边,望着滔滔东去的河水出神,雪花落在他的发间、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宝二爷!宝二爷!”贾芸一边喊,一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胸口因为剧烈奔跑而剧烈起伏,冷风灌进喉咙,呛得他连连咳嗽。

贾宝玉闻声回头,看到气喘吁吁的贾芸,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贾芸?你怎么来了?”

“宝二爷,我……我有急事求您!”贾芸跑到宝玉面前,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融化成水珠,混着汗水顺着脸颊滑落。

宝玉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冰冷的衣袖,眉头微蹙:“别急,慢慢说。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跑来了?快上船避避风雪。”说着,便拉着贾芸登上了乌篷船。

船舱里不算宽敞,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角落里燃着一盆炭火,火苗不大,却能驱散些许寒意。船家大嫂端来两碗热水,递给二人:“这位客官,你朋友冻坏了吧,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贾芸接过热水,双手捧着碗,感受着碗壁传来的暖意,才觉得冻得发僵的手指渐渐有了知觉。他喝了一口热水,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这才定了定神,抬起头看向宝玉,眼圈一红,声音就带上了哭腔:“宝二爷,您可得救救妙玉姑娘啊!”

“妙玉?”宝玉闻言,端着碗的手猛地一顿,眼中闪过焦急,“妙玉怎么了?她不是一直在栊翠庵吗?”

贾芸叹了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宝二爷您不知道,贾府败落后,栊翠庵也被抄了。那些官差说妙玉私藏了贾府的赃物,把她抓了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就被卖到了城南的销金窟……我前几日撞见她,被那些龟奴拖拽着,哭得好惨。那销金窟的老鸨说,要赎出妙玉,得拿三百两纹银,否则……否则就把她转卖到更偏远的地方去。”

说到最后,贾芸的声音哽咽了。他想起妙玉当年在栊翠庵煮茶时的清雅模样,再想到她如今落入风尘的境遇,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

宝玉听完,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眼中满是愤怒与痛心:“岂有此理!妙玉是何等冰清玉洁之人,怎容他们如此糟蹋!那些官差、那些奸人,简直是丧尽天良!”

船舱里的炭火“噼啪”响了一声,火星溅起,映在宝玉的脸上,更显得他神色激动。他在船舱里踱来踱去,脚步急促,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妙玉……她怎么会落到这般境地……都怪我,都怪我们贾府,连累了她……”

贾芸看着宝玉激动的样子,心里既感动又忐忑。他知道宝玉是真心疼惜妙玉,可他也清楚,宝玉如今自身难保——听说贾府被抄后,宝玉几乎一无所有,这次南下,还是靠着几个旧友接济,才凑够了路费。

“宝二爷,我知道您如今也不容易。”贾芸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这几日四处借钱,可那些人一听说我是贾府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根本不肯借。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来找您……您能不能……能不能借我一些银子?哪怕只是一点点,也是个希望啊。”

说完,贾芸低下头,不敢看宝玉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明知宝玉处境艰难,却还是来拖累他。

宝玉停下脚步,看向贾芸,眼中的激动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他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到船舱角落的一个小包袱旁,打开包袱,里面是几件旧衣裳,还有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盒子。

他拿起那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几锭银子,最大的一锭也不过十两,其余的都是些五两、二两的散银。这是他全部的积蓄,是用来南下路上做盘缠的。

宝玉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锭五两重的银子,又从里面挑了几锭一两、二两的碎银,凑在一起,总共是七两银子。他将银子递给贾芸,语气郑重:“贾芸,我身上就这么多了。这七两银子,你先拿着。”

贾芸看着宝玉递过来的银子,愣住了。他没想到宝玉竟然会倾其所有地帮他——这七两银子,对于宝玉来说,恐怕是他南下路上的全部依靠了。

“宝二爷,这……这不行!”贾芸连忙摆手,不肯接,“这是您的盘缠,您拿着路上用。我不能要您的钱,您自身都难保了……”

“拿着!”宝玉将银子塞进贾芸的手里,语气不容置疑,“妙玉是个干净人,不能让她毁在那种地方。我这点银子虽然不多,却也是一份心意。你拿着,再想想别的办法,总能凑够赎金的。”

他的手指温暖而坚定,将银子牢牢地按在贾芸的掌心。贾芸握着那沉甸甸的银子,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掌心传遍全身,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他看着宝玉真诚的眼神,眼圈一红,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宝二爷……您的大恩大德,我贾芸永世不忘!等我赎出妙玉姑娘,一定带着她来给您道谢!”

宝玉摆了摆手,眼中带着一丝怅然:“道谢就不必了。只盼着你能尽快救她出来,让她脱离苦海就好。我明日一早就动身南下,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贾芸看着宝玉落寞的神情,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宝玉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宝二爷,您一路保重。”贾芸紧紧握着银子,对着宝玉深深鞠了一躬,“您的恩情,我记在心里。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一定报答您。”

宝玉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去吧,别耽误了时间。记住,一定要救妙玉出来。”

贾芸再次向宝玉行了一礼,转身走出船舱。风雪依旧很大,可他的心里却暖烘烘的。握着掌心那七两银子,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芒。他回头望了一眼乌篷船,看到宝玉依旧站在船边,向他挥手告别,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像一尊落满霜雪的雕像。

贾芸咬了咬牙,转身消失在风雪弥漫的码头深处。他知道,这七两银子只是杯水车薪,接下来的路,依旧艰难。但他不能放弃——为了妙玉,为了宝玉的这份仗义,他必须拼尽全力。

三、走投无路,柳巷偶遇旧相识

离开码头后,贾芸揣着那七两银子,脚步轻快了许多。他先去了城南的销金窟,找到老鸨,将七两银子递了过去,恳求道:“妈妈,这是我凑来的一点心意,您先收下,求您再宽限我几日,我一定把剩下的银子凑齐。”

老鸨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眼神尖利如刀。她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嘴角撇了撇:“才七两?贾二爷,您这是打发要饭的呢?”她斜睨着贾芸,语气刻薄,“实话告诉你,惦记妙玉的人可不少。前几日城西的张员外,出价两百两要赎她,我都没答应。要不是看她还有几分姿色,能给我赚些银子,我早把她卖去关外了!”

贾芸陪着笑脸,弯腰作揖:“妈妈,您再通融通融。妙玉姑娘是个读书人,性子烈,您若是真把她逼急了,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您也得不偿失啊。您再给我十日时间,十日之内,我一定凑够三百两银子。”

老鸨沉思了片刻,觉得贾芸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妙玉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又识文断字,若是好好调教,定能成为销金窟的摇钱树。若是真把她逼死了,反而亏了。

“行,我就再给你十日时间。”老鸨收起银子,语气不耐烦,“十日之后,若是还凑不够银子,你就别再来了。到时候,妙玉是死是活,可就与你无关了。”

“多谢妈妈!多谢妈妈!”贾芸连忙道谢,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从销金窟出来,贾芸的心情又沉重起来。十日时间,要凑够二百九十三两银子,简直是难如登天。他再次想到了那些亲友,可一想起他们冷漠的嘴脸,又觉得心灰意冷。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寒风卷着雪花,打在他的脸上。街上的店铺大多关着门,偶尔有几家开着的,也都是门可罗雀。他看到一家当铺,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掌柜的,您看看我这镯子,能当多少钱?”贾芸从怀里掏出一只银镯子,那是他妻子的陪嫁,也是家里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了。

掌柜的接过镯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又用放大镜看了看,摇了摇头:“这镯子成色一般,又是旧的,最多给你五两银子。”

“五两?”贾芸皱起眉头,“掌柜的,这镯子可是足银的,至少能值十两啊。”

“现在这行情,能给你五两就不错了。”掌柜的语气冷淡,“你要是愿意当,就签字画押;不愿意,就拿回去。”

贾芸看着掌柜的冷漠嘴脸,心里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答应了:“好,五两就五两。”

拿到五两银子后,贾芸的心情更加沉重。加上之前的四十三两七钱和宝玉给的七两,总共也才五十五两七钱,离三百两的目标,还差得太远。

他走出当铺,沿着街道缓缓走着。路过一条柳巷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贾芸兄弟?是你吗?”

贾芸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子站在巷口,正笑着向他招手。那人面容有些熟悉,贾芸想了半天,才认出他来:“是……是倪二大哥?”

倪二是当年京城有名的“醉金刚”,为人仗义疏财,当年贾芸曾向他借过银子,他二话不说就借了,还不要利息。后来贾府败落,贾芸就再也没见过他,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偶遇。

“正是我。”倪二快步走上前来,拍了拍贾芸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兄弟,你怎么落得这般模样?穿着这么单薄,脸都冻青了。”

贾芸见到倪二,就像见到了亲人,眼眶一红,忍不住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倪二听完,气得直拍大腿:“这群狗娘养的!真是欺人太甚!妙玉姑娘那般清雅的人,他们也敢糟蹋!还有那些所谓的亲友,一个个都是势利眼,忘了当年贾府怎么待他们的了!”

“倪二大哥,我现在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贾芸叹了口气,“十日之内要凑够三百两银子,不然妙玉姑娘就危险了。”

倪二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他虽然有些积蓄,但最近生意不好,手头也不宽裕。他从怀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递给贾芸:“兄弟,我手头也不宽裕,这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你放心,我再帮你想想办法,找几个兄弟问问,说不定能凑出一些。”

贾芸接过银子,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倪二大哥,您的大恩大德,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干什么。”倪二摆了摆手,“妙玉姑娘是个好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坑。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明日就去帮你打听。”

“好,好!”贾芸连连点头,“倪二大哥,您也要保重身体。”

与倪二告别后,贾芸握着那二十两银子,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红楼梦续:贾宝玉云游记

三、走投无路,柳巷偶遇旧相识

与倪二告别后,贾芸握着那二十两银子,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没想到,在这人人避他如瘟神的时节,昔日的“醉金刚”竟会如此仗义,二话不说便倾囊相助。指尖攥着那锭冰凉却沉甸甸的银子,仿佛攥住了一缕救命的光,连巷口呼啸的寒风,都似乎柔和了几分。

他不敢耽搁,揣着银子快步走向街角的药铺——昨日为了赶路,膝盖摔得青紫,此刻疼得钻心,得买些活血化瘀的药膏贴上,免得影响后续奔走。药铺的掌柜是个面善的老者,见他一瘸一拐,便多问了两句,贾芸忍不住又把妙玉的遭遇简略说了说。老者听完,叹了口气,取药时悄悄多塞了一小瓶上好的红花油,只收了他一半的药钱:“唉,妙玉姑娘当年在栊翠庵施药救人,老身也受过她的恩惠。这点心意,你替我转交给她,盼着她能早日脱离苦海。”

贾芸接过药瓶,眼眶又是一热。原来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那般凉薄。揣着药膏和剩余的银子,他脚步轻快了些,心里盘算着:如今手头已有五十五两七钱(原有) 二十两(倪二所赠) 宝玉给的七两,再加上当镯子的五两,总共八十七两七钱。离三百两的目标,还差二百一十二两三钱。十日时间,虽依旧艰难,却不再是毫无希望。

他决定先回家看看妻子小红。连日来四处奔走,他几乎没怎么着家,心里满是愧疚。推开那扇破旧的柴门,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扫得干干净净,屋檐下挂着几串风干的辣椒,透着几分烟火气。小红正坐在灶台前缝补衣裳,见他回来,立刻放下针线迎了上来,伸手替他拍掉身上的雪:“回来了?冻坏了吧?锅里温着粥,快趁热喝。”

贾芸看着妻子冻得发红的手指,心里一阵发酸。他握住小红的手,将揣在怀里的银子掏出来,放在桌上:“小红,我今日遇到倪二大哥了,他借了我二十两银子。还有宝二爷,也给了我七两……”他把近日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妙玉的困境、老鸨的通牒,以及自己凑赎金的打算。

小红静静地听着,没有丝毫抱怨,只是拿起桌上的银子,小心翼翼地分成两份,一份用布包好,递给他:“这五十两你拿着,路上用。剩下的,我再想想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贾芸愣住了。小红平日里就在家做些针线活,换些碎银子补贴家用,哪里能凑出大笔银子?

小红却笑了笑,从箱底翻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支成色极好的金钗,还有一串珍珠手链。“这金钗是我娘留给我的陪嫁,当年我舍不得戴,一直收着。这手链是前几年你给我买的,虽不值大钱,却也是份心意。”她拿起金钗和手链,塞进贾芸手里,“明日你把它们拿去当铺,能当多少是多少。咱们日子苦点没关系,可妙玉姑娘是个干净人,绝不能让她毁在那种地方。”

贾芸握着手里的金钗和手链,只觉得沉甸甸的——那不仅是首饰,更是妻子的体谅与支持。他眼眶一红,将妻子紧紧拥在怀里:“小红,委屈你了。”

“说什么委屈话。”小红轻轻拍着他的背,“当年若不是宝二爷举荐,你也得不到大观园里的差事,咱们也过不上那几年安稳日子。如今宝二爷落了难,妙玉姑娘遭了难,咱们能帮一把,就绝不能袖手旁观。”

当晚,贾芸一夜无眠。他抱着怀里的金钗和手链,心里盘算着明日去当铺能当多少钱,又想着倪二那边能不能凑到更多银子。窗外的风雪渐渐停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他便起身洗漱,揣着首饰,匆匆出门了。

四、当铺寒心,金钗难抵燃眉急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京城的街道上还覆盖着一层薄雪,踩在脚下“咯吱”作响。贾芸裹紧了棉袍,快步走向城中最大的“聚宝阁”当铺——这家当铺信誉好,出价也比其他当铺公道些,他希望能在这里多当些银子。

当铺的门板刚卸下一半,掌柜的正站在柜台后擦拭算盘。见贾芸进来,他抬眼扫了一眼,认出是前几日来当银钗的“贾府余党”,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又是你?今日又来当什么?”

贾芸陪着笑脸,将怀里的金钗和珍珠手链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您看看这两件首饰,能当多少钱?”

掌柜的拿起金钗,用放大镜仔细看了看,又掂了掂重量,嘴角撇了撇:“金钗是足金的,成色不错,可惜款式旧了,最多给你三十两。这珍珠手链,珠子大小不均,光泽也差,给你五两就不错了。”

“什么?”贾芸急了,“掌柜的,这金钗至少有五钱重,按市价至少能值五十两,您怎么只给三十两?还有这手链,当年买的时候就花了二十两,怎么可能只值五两?”

“市价?”掌柜的冷笑一声,放下首饰,双手抱在胸前,“贾二爷,您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前贾府的东西,谁敢要?我肯收你的,已经是给你面子了。您要是愿意当,就签字画押;不愿意,就请便,别耽误我做生意。”

周围几个早起当东西的顾客,闻言都好奇地看向贾芸,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这就是贾府的人啊?听说贾府败落了,果然落得这般境地。”“啧啧,连妻子的陪嫁都拿来当了,真是可怜。”

那些话语像针一样扎在贾芸的心上,让他浑身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知道,掌柜的是故意压价,欺负他现在走投无路。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十日之期越来越近,妙玉还在销金窟里等着他救,这金钗和手链,是他目前能拿出的最值钱的东西了。

“好,我当。”贾芸咬了咬牙,强忍着心里的屈辱,在当票上签了字。

拿到三十五两银子后,贾芸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当铺。街上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可他心里的寒意,比这寒风更甚。他没想到,昔日的风光早已不在,如今连当一件首饰,都要受这般屈辱。

揣着三十五两银子,贾芸心里盘算着:加上之前的八十七两七钱,现在总共是一百二十二两七钱。离三百两的目标,还差一百七十七两三钱。十日时间,已经过去了两日,剩下的八天,他该去哪里凑这么多银子?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心里一片茫然。路过一家茶馆时,他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当年在贾府当差时认识的伙计,如今都改了行,各自营生。贾芸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想问问他们能不能借些银子。

可没等他开口,那些伙计看到他,就像看到了瘟疫一样,纷纷起身躲开,嘴里还念叨着:“快走快走,别沾上晦气。”“听说他现在到处借钱,还欠了一屁股债呢。”

贾芸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火辣辣的。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伙计冷漠的背影,心里彻底凉了半截。原来,人情冷暖,竟薄至此。

就在他心灰意冷,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倪二发来的消息:“兄弟,我找了几个老弟兄,凑了五十两银子,你现在有空吗?来我家取。”

看到消息,贾芸的心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他立刻回复了倪二,然后快步朝着倪二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他不断地给自己打气: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妙玉还在等着他,小红还在支持他,倪二大哥也在帮他,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五、倪二仗义,弟兄同心聚碎银

倪二家住在京城北郊的一个小院里,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贾芸赶到时,倪二正站在院门口等着他,手里拿着一个布包,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兄弟,你可来了。”倪二看到贾芸,立刻迎了上来,将布包塞进他手里,“这里是五十两银子,是我和几个老弟兄凑的。他们听说了妙玉姑娘的遭遇,都很同情,纷纷拿出了自己的积蓄。虽然不多,却也是一份心意。”

贾芸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锭银子,还有许多碎银和铜钱,显然是大家你一两、我五钱凑起来的。他握着那些银子,只觉得一股暖流从掌心传遍全身,眼眶一红,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倪二大哥,还有各位弟兄,你们的大恩大德,我贾芸永世不忘!等我赎出妙玉姑娘,一定带着她来给你们道谢!”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干什么。”倪二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唉,只可惜我们能力有限,只能凑出这么多。剩下的银子,你还得再想想办法。”

“我知道,我知道。”贾芸擦干眼泪,坚定地说道,“有了这些银子,我已经凑够一百七十二两七钱了。剩下的一百二十七两三钱,我再去想想办法。哪怕是去卖血、去拉纤,我也要凑够赎金!”

倪二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很是感动。他想了想,说道:“兄弟,我倒是有个主意。城西有个马员外,当年曾受过贾府的恩惠。虽然现在贾府败落了,但他为人还算仗义,说不定会愿意帮你一把。你可以去试试。”

“马员外?”贾芸愣了一下,他记得这个马员外,当年贾府鼎盛时,他经常来府上走动,对贾母和贾政都十分恭敬。只是贾府败落后,他就再也没来过,贾芸也不知道他如今是否还愿意帮忙。

“是啊。”倪二点了点头,“你去试试吧,说不定能有收获。记住,说话要诚恳些,把妙玉姑娘的遭遇好好跟他说说,或许他会动心。”

“好,我去试试。”贾芸点了点头,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他谢过倪二,揣着银子,立刻朝着城西的马府走去。

马府坐落在城西的繁华地段,府邸宽敞气派,门口的石狮子栩栩如生。贾芸走到门口,心里有些忐忑。他深吸一口气,上前对门房说道:“麻烦您通报一声,就说前贾府的贾芸求见马员外。”

门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着破旧,脸上带着风霜,眼神里露出一丝不屑。但还是转身进了府里,去通报马员外。

没过多久,门房回来了,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家员外说了,不认识什么贾芸,也不想见你。你还是赶紧走吧,别在这里耽误功夫。”

“什么?”贾芸急了,“麻烦您再通报一声,我真的有急事求见马员外,是关于妙玉姑娘的……”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门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再不走,我就要放狗了!”

贾芸看着门房冷漠的嘴脸,心里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他没想到,连当年受过贾府恩惠的马员外,也如此凉薄。

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马府,沿着街道缓缓走着。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去哪里,该找谁帮忙。剩下的一百二十七两三钱银子,就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贾芸兄弟?是你吗?”

贾芸停下脚步,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正笑着向他招手。那人面容有些熟悉,贾芸想了半天,才认出他来:“是……是柳大哥?”

柳大哥是当年贾府的买办,为人忠厚老实,当年贾芸在大观园当差时,两人曾共事过一段时间,关系还算不错。后来贾府败落,柳大哥就回了乡下,没想到今日竟在京城遇到。

“正是我。”柳大哥快步走上前来,拍了拍贾芸的肩膀,上下打量着他,“兄弟,你怎么落得这般模样?我听人说你在四处借钱,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贾芸见到柳大哥,就像见到了亲人,忍不住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柳大哥听完,叹了口气:“唉,真是世事无常啊。妙玉姑娘那般清雅的人,竟会落入这般境地。兄弟,我虽然回了乡下,但这几年也攒了些银子。我这里有二十两,你先拿着,虽然不多,却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贾芸接过银子,感动得说不出话来:“柳大哥,您的大恩大德,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干什么。”柳大哥摆了摆手,“我知道这点银子不够,我再帮你想想办法。我有个亲戚,在城里开了家绸缎庄,生意还算不错,我去跟他说说,看他能不能借你一些。”

“好,好!”贾芸连连点头,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六、柳兄助力,绸缎庄内遇转机

柳大哥带着贾芸来到城里的“锦绣阁”绸缎庄。绸缎庄的老板是柳大哥的表兄,姓王,为人精明,但也还算仗义。柳大哥将贾芸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跟王老板说了,又恳求他能借些银子给贾芸。

王老板听完,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他看着贾芸,语气诚恳地说道:“贾兄弟,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现在生意不好做,我手头也不宽裕。而且,‘贾府余党’这个身份,实在是太敏感了,我若是借银子给你,万一被官差知道了,我的生意就麻烦了。”

贾芸闻言,心里一沉,知道王老板是担心惹祸上身。他叹了口气,说道:“王老板,我理解您的难处。您放心,我绝不会连累您。这银子,我只是暂时借用,等我赎出妙玉姑娘,一定尽快还给您。”

柳大哥也在一旁帮腔:“表兄,贾芸兄弟是个靠谱的人,当年在贾府当差时,就忠厚老实。您就帮他一把吧,妙玉姑娘是个好人,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坑。”

王老板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看在我表弟的面子上,我就帮你一把。我这里有三十两银子,你先拿着。记住,这银子是我借给你的,你可得尽快还我。”

“多谢王老板!多谢王老板!”贾芸连忙道谢,接过银子,心里激动不已。

拿到三十两银子后,贾芸的心情好了许多。加上之前的一百七十二两七钱,现在总共是二百零二两七钱。离三百两的目标,还差九十七两三钱。虽然还有差距,但已经近了很多。

他谢过柳大哥和王老板,转身走出了绸缎庄。心里盘算着:剩下的九十七两三钱银子,该去哪里凑呢?他想到了当年在大观园里认识的一些丫鬟和婆子,她们现在大多已经离开了贾府,各自营生。或许,她们能帮上一些忙。

于是,贾芸又开始四处奔走,寻找当年认识的丫鬟和婆子。虽然大多数人都避之不及,但也有几个心地善良的,或多或少地借了他一些银子。有的给了一两,有的给了五钱,还有的给了些铜钱。虽然数量不多,但积少成多,也凑了十几两银子。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贾芸总共凑了二百二十五两银子。离三百两的目标,还差七十五两银子。十日之期,已经过去了五日,剩下的五日,他该去哪里凑这七十五两银子呢?

他坐在街边的石阶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一片茫然。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当年在荣国府当差时,曾受过他恩惠的一个小太监。如今,那个小太监已经升了官,在宫里有些势力。或许,他能帮上忙。

七、宫墙难越,旧恩难抵今时势

皇宫外的护城河边,寒风凛冽,雪花又开始飘落。贾芸裹紧了棉袍,站在远处的街角,望着那高大的宫墙,心里既紧张又忐忑。墙头上的琉璃瓦覆着一层薄雪,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泛着冷光,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内里的繁华与外间的落魄彻底隔开。他不知道那个小太监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恩情,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见到他——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对方已是宫里的红人,而他,不过是个人人避之不及的“贾府余党”。

他在街角站了足足两个时辰,手脚都冻僵了,指尖麻木得几乎握不住拳头。寒风像无数根细针,顺着棉袍的缝隙往里钻,冻得他牙齿直打颤。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终于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宫门处走出来——正是当年那个受过他恩惠的小太监李进,如今已换上了一身体面的石青色宫服,腰系玉带,身边跟着两个小太监,神态倨傲,与当年那个在荣国府里谨小慎微的模样判若两人。

贾芸连忙迎了上去,脚步因为冻僵而有些踉跄,他恭敬地弓着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公公,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当年荣国府的贾芸啊。当年您在府里当差,被管事太监刁难,是我悄悄给您送了二两银子,帮您解了燃眉之急……”

李进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贾芸,眉头皱了半天,才从记忆深处勉强挖出一点影子。他瞥了眼贾芸身上打补丁的棉袍,又看了看周围来往的行人,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与警惕,压低声音道:“哦,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别让人看见我和你搭话。”

贾芸心里一沉,知道对方是怕沾上自己这个“晦气”,但他此刻已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将妙玉的遭遇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语气恳切:“李公公,当年您受了我的恩惠,如今我实在走投无路了。妙玉姑娘是个冰清玉洁的人,却被卖到销金窟,十日之内凑不够三百两赎金,就要被转卖到关外。求您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借我一些银子,救她一命,日后我定当加倍奉还!”

李进听完,脸色愈发难看,他往后退了一步,刻意与贾芸拉开距离,语气冷淡:“贾芸,不是我不念旧情,实在是如今的形势不允许。你也知道,贾府出了事,牵连了多少人?我能有今天的位置,不容易,可不敢沾惹你们这些人。”他顿了顿,从袖袋里掏出一两碎银,扔在贾芸面前的雪地上,“这点银子你拿着,算是我还了当年的情分,以后别再来找我了,免得连累我。”

那碎银落在雪地里,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贾芸的脸上。他看着那锭在雪地里闪着冷光的银子,又看了看李进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身边两个小太监还回头投来鄙夷的目光,心里像被灌满了冰水,又冷又沉。

他缓缓弯腰,捡起那锭碎银,指尖冰凉。当年的二两银子,换来了今日的一两碎银,还有这般屈辱。人情冷暖,竟真的薄如纸。

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很快就将贾芸的肩头染白。他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脚步沉重,心里一片绝望。如今手头的银子,加上李进给的一两,总共是二百二十六两,离三百两的目标,还差七十四两。十日之期,已经过去了六日,剩下的四日,他该去哪里凑这七十四两银子?

他走到一座石桥上,望着桥下结了冰的河水,心里竟生出一丝颓唐的念头:或许,真的救不了妙玉了?或许,这就是她的命,也是自己的命?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布包突然硌了他一下——那是小红给他的那支金钗当剩下的一个小锦盒,里面还装着几颗脱落的珍珠。他猛地想起,当年在大观园里,妙玉曾教过他辨识珠宝的方法,说珍珠的成色看光泽,若是上好的南珠,哪怕只是碎珠,也能值些银子。

他眼睛一亮,立刻转身,朝着城南的珠宝巷走去。那里有许多专门收售碎珠、宝石的小店,或许,这些脱落的珍珠,能换些银子。

八、碎珠换银,绝境又见微光闪

城南的珠宝巷,虽不及正街的当铺气派,却也藏着不少做零碎生意的小店。雪天里,巷子里行人稀少,大多数店铺都关着门,只有零星几家开着,门口挂着的棉帘被风吹得鼓鼓囊囊。

贾芸挨家挨户地打听,终于在巷子深处找到了一家名为“聚珍阁”的小店。店里的掌柜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柜台后擦拭一颗珠子。见贾芸进来,他抬了抬眼镜,语气平和:“客官,想买点什么?还是想当些东西?”

贾芸连忙从锦盒里拿出那几颗脱落的珍珠,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掌柜的,您看看这些珍珠,能值多少钱?”

老者拿起珍珠,放在手心仔细端详,又用放大镜看了看,点点头:“不错,这是南珠,光泽圆润,质地也细腻,就是个头小了些,还有些磨损。一共五颗,我给你算八两银子,怎么样?”

贾芸心里一喜,连忙点头:“行,八两就八两!”他原本以为这些碎珠最多能换三四两银子,没想到能值八两,这无疑是意外之喜。

拿到八两银子后,贾芸的手头就有了二百三十四两。离三百两的目标,还差六十六两。虽然依旧有差距,但至少,又近了一步。

他谢过老者,转身走出小店,心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雪还在下,但他的脚步却轻快了许多。他想起小红在家还等着他的消息,便决定先回家一趟,把今日的情况告诉她,也顺便取些干粮,继续奔走。

推开家门,小红正站在院子里张望,见他回来,立刻迎了上来:“回来了?怎么样?今天有收获吗?”

贾芸将今日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李进的冷漠、碎珠换银的意外之喜,最后叹了口气:“现在还差六十六两银子,十日之期已经过了六日,剩下的四日,不知道能不能凑够。”

小红听完,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走进屋里,从箱底翻出一个布包,递给贾芸:“这里面是我这几年做针线活攒下的碎银子,一共三两多,你也拿着。虽然不多,总能帮上一点忙。”

贾芸接过布包,里面的碎银子加起来不过三两二钱,却像是千斤重。他看着妻子冻得发红的手指,想起她日夜做针线活的模样,心里一阵发酸:“小红,这是你攒着应急的钱,我不能要。”

“拿着吧。”小红把布包塞进他手里,眼神坚定,“妙玉姑娘的事更要紧。咱们省着点用,总能熬过这段日子。”

贾芸握紧布包,点了点头,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凑够赎金,救回妙玉,不辜负妻子的支持。

吃过午饭,贾芸揣着银子,又开始四处奔走。他想起当年在荣国府里,曾有一个姓周的厨子,为人豪爽,当年贾芸曾帮他化解过一场与管事的冲突。如今,那厨子应该还在城里开饭馆,或许,他能帮上忙。

他按照记忆中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周记饭馆”。饭馆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里面坐着几个客人。周厨子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见贾芸进来,愣了一下,随即认出了他:“贾二爷?您怎么来了?”

贾芸连忙走上前,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恳求道:“周大哥,当年您受了我的恩惠,如今我实在走投无路了,求您借我一些银子,救妙玉姑娘一命。”

周厨子听完,叹了口气,擦了擦手上的油:“贾二爷,不是我不帮您,实在是我这饭馆小本生意,最近又赶上雪天,客人少,手头也不宽裕。”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贾芸,“这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积蓄了,您先拿着,别嫌少。”

贾芸接过银子,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周大哥,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我记在心里了。”

“都是熟人,说这些干什么。”周厨子摆了摆手,“我再帮您问问店里的客人,看看有没有愿意伸出援手的。”

说着,周厨子就走到客人面前,将妙玉的遭遇说了一遍。客人们听完,都议论纷纷,有几个心地善良的,纷纷拿出了一些银子,有的给了二两,有的给了一两,总共凑了七两多银子。

贾芸接过那些碎银子,眼眶一红,对着客人们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各位恩公!多谢各位恩公!”

离开周记饭馆时,贾芸的手头已经有了二百五十一两二钱银子。离三百两的目标,还差四十八两八钱。十日之期,已经过去了七日,剩下的三日,他必须尽快凑够剩下的银子。

九、雪夜奔走,旧仆相助解燃眉

接下来的两日,贾芸几乎跑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凡是当年认识的、有过一丝交情的人,他都去求了一遍。有的人心地善良,会或多或少地借给他一些银子;有的人则避之不及,甚至恶语相向。这两日里,他受尽了白眼与屈辱,脚底板磨出了血泡,嘴唇也冻得开裂,但他始终没有放弃。

到了第九日傍晚,贾芸手头的银子终于凑到了二百七十六两五钱。离三百两的目标,还差二十四两五钱。看着天色渐渐暗下来,雪又开始下了,他心里既焦急又忐忑——只剩下最后一天了,这二十四两五钱银子,该去哪里凑?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回家的路上,寒风刮在脸上,生疼。路过一条熟悉的胡同,他突然想起,当年荣国府里的老仆赖大,就住在这附近。赖大当年在府里颇有体面,后来贾府败落,他也回了老家,听说手里有些积蓄。或许,他能帮上忙。

贾芸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走进了胡同。赖大家的院门紧闭,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透着些许暖意。他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片刻,门开了一条缝,一个老妇人探出头来,正是赖大的妻子。见是贾芸,她愣了一下,语气冷淡:“是你啊,你来干什么?”

“赖大娘,我找赖大叔,有急事求他。”贾芸连忙说道,语气诚恳。

赖大娘犹豫了片刻,还是让开了身子,让他走了进去。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正屋里传来咳嗽声,赖大正坐在炕头烤火,脸色憔悴。

“赖大叔,您身体还好吗?”贾芸走上前,恭敬地问道。

赖大抬起头,看到贾芸,叹了口气:“唉,老了,不中用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贾芸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恳求道:“赖大叔,当年您在府里时,我曾帮过您儿子赖尚荣的忙,求您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借我一些银子,救妙玉姑娘一命。”

赖大听完,沉默了片刻。他看着贾芸疲惫不堪、满身风雪的模样,想起当年贾府的繁华,心里也有些感慨。他叹了口气:“贾芸,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手头也不宽裕。当年贾府败落,我也受了牵连,花了不少银子打点,才保住了这条命。”

贾芸闻言,心里一沉,知道自己又要失望了。他正要起身告辞,赖大突然开口:“不过,妙玉姑娘当年在府里时,待下人极好,经常施药救人,我也曾受过她的恩惠。这银子,我不能不借。”

说着,赖大从炕头的箱子里,拿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子,递给贾芸:“这是我最后的积蓄了,你先拿着。剩下的银子,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贾芸接过银子,感动得泪水直流:“赖大叔,您的大恩大德,我贾芸永世不忘!等我赎出妙玉姑娘,一定尽快还您银子!”

“不用急着还。”赖大摆了摆手,“只要能救妙玉姑娘出来,比什么都强。”

赖大娘在一旁,看着丈夫拿出全部积蓄,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你这老头子,咱们自己都快揭不开锅了,还借银子给别人。”

赖大瞪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妙玉姑娘是个好人,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火坑。当年贾府待咱们不薄,如今能帮一把,就绝不能袖手旁观。”

贾芸看着赖大夫妻,心里充满了感激。他谢过赖大,转身走出了院门。此刻,他的手头已经有了二百九十六两五钱银子。离三百两的目标,只差三两五钱银子。

三两五钱银子,对于之前的差距来说,已经微不足道了。贾芸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想起街角的豆腐坊老板,当年曾受过他的恩惠,或许,能从他那里借到三两五钱银子。

他快步走向街角的豆腐坊,豆腐坊已经关门了,老板正准备休息。见贾芸进来,他愣了一下:“贾二爷,这么晚了,您来干什么?”

贾芸连忙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恳求道:“王老板,求您借我三两五钱银子,我明日就能凑够赎金,救妙玉姑娘出来了。”

王老板听完,毫不犹豫地从抽屉里拿出四两银子,递给贾芸:“贾二爷,我这里正好有四两银子,您先拿着,不用还了。妙玉姑娘是个好人,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贾芸接过银子,感动得说不出话来:“王老板,您真是个大好人!多谢您!多谢您!”

十、赎金凑齐,风雪夜赴销金窟

拿着王老板给的四两银子,贾芸的手头终于凑够了三百零五钱银子——不仅够了赎金,还多了五钱碎银,恰好能给妙玉买些热食暖身。他紧紧攥着怀里的布包,布包被银子硌得发沉,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他安心。连日来磨出血泡的脚底仿佛也不疼了,迎着清晨微凉的风,脚步轻快得像要飘起来。

回到家时,小红正跪在灶台前生火,见他推门进来,手里的火钳“当啷”掉在地上,起身时带翻了脚边的柴筐:“怎么样?凑够了?”她的声音发颤,眼里满是焦灼与期盼。

贾芸快步上前,将布包重重放在桌上,解开绳结——白花花的银子堆在粗布桌面上,有整锭的官银,有零碎的碎银,还有几枚带着体温的铜钱,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够了!小红,够了!”他声音激动,抓着妻子的手用力晃了晃,“三百零五钱,赎出妙玉姑娘,还能给她买碗热汤!”

小红看着桌上的银子,眼泪“唰”地掉下来,却笑着用袖子抹了抹:“太好了……真是菩萨保佑。快,你先去换件干净衣裳,我给你热粥,吃完就去接妙玉姑娘,别耽误了时辰。”她转身往灶台走,脚步都带着轻快,灶膛里的火苗被风吹得“噼啪”响,映得她脸上的泪痕都发亮。

贾芸换了件半旧的青布长衫——这是他当年在大观园当差时最体面的衣裳,虽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平整。他将银子重新包好,揣在贴身处,又揣了两个小红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快步出了门。雪后初晴,阳光洒在积雪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巷子里的石板路被踩得“咯吱”响,沿途的人家陆续开门,扫雪的扫帚划过地面,传来细碎的声响,这寻常的烟火气,此刻在贾芸听来,竟比大观园里的丝竹声还要悦耳。

赶到城南销金窟时,辰时刚过。那扇朱漆大门依旧敞着,门内隐约传来女子的嬉笑与丝竹声,与门外的清冷世界格格不入。贾芸深吸一口气,攥紧怀里的布包,抬脚跨了进去。

老鸨正歪在柜台后,用银簪子剔着牙,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贾二爷,今儿倒是来得早。怎么,银子凑齐了?别是拿些铜钱来糊弄老娘吧?”她语气刻薄,指尖的银簪子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贾芸没心思与她周旋,将布包“啪”地拍在柜台上:“这里是三百两整,赎妙玉姑娘。剩下的五钱,给姑娘买碗热的。”他声音洪亮,引得旁边几个龟奴都侧目看来。

老鸨这才坐直身子,慢条斯理地解开布包,拿起一锭十两的官银,用牙咬了咬,又掂了掂重量,眯着眼数了一遍:“嗯,数目倒是对。”她斜睨着贾芸,嘴角撇了撇,“算你有种,竟真能凑齐。等着,我去叫她。”说罢,起身时故意撞了一下柜台,银锭子在桌面上滚了滚,她却头也不回地往后院走去。

贾芸站在原地,手心微微出汗。他打量着四周,墙上的画早已褪色,画里的美人眉眼模糊,墙角的铜盆积着灰,里面插着几支枯萎的花,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与酒气,混杂着一股说不出的油腻味,让他一阵反胃。他想起妙玉在栊翠庵时,案头的兰花总是带着清冽的香,煮茶的水是梅花上的雪水,连扫地的扫帚都擦得干干净净,这般冰清玉洁的人,在这污浊之地待了半月,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正思忖着,就听见后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抬头望去,只见妙玉披着一件半旧的素色披风,由一个小丫鬟引着,缓缓走了出来。她比贾芸上次撞见时清瘦了许多,脸色苍白得像宣纸,原本乌黑的发髻松松挽着,插着一支素银簪子——想来是她仅存的饰物。她的眼神有些茫然,像迷路的孤雁,直到看见站在柜台前的贾芸,才微微一怔,脚步顿住了。

“妙玉姑娘。”贾芸快步上前,声音放得极轻,怕惊扰了她,“我是贾芸,当年在大观园里,曾见过姑娘煮茶。宝二爷……宝二爷托我来接您出去。”

妙玉的嘴唇动了动,眼里泛起一层水雾,却没哭出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曾抚过古琴、拈过茶盏,如今却因为连日劳作,指关节有些发红,指尖带着细小的伤口。她轻轻拢了拢披风,声音细若蚊蚋:“宝二爷……他还好吗?”

“宝二爷明日便要南下投奔亲友,一切安好。”贾芸连忙答道,又指了指门外,“姑娘,咱们快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老鸨在一旁不耐烦地催促:“行了行了,人领走了,别在这儿碍眼。”她将那锭五钱碎银扔在柜台上,“拿着你的跑腿钱,赶紧走。”

贾芸没理会她,扶着妙玉的胳膊——她的胳膊瘦得硌手,披风下的身子轻轻发着抖。“姑娘,慢点走。”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避开地上的痰盂与杂物,一步步走出了销金窟的大门。

门外的阳光正好,洒在妙玉脸上,她微微眯起眼,像是许久未见光亮。一阵清风吹来,带着雪后泥土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微微起伏,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十一、寒途问故,残雪难埋旧恩情

贾芸扶着妙玉往城外走,一路上,妙玉都没怎么说话,只是低着头,踩着积雪往前走,披风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细碎的雪沫。贾芸怕她冻着,将怀里的馒头递过去一个:“姑娘,先吃点东西暖身,这是内人刚蒸的,还热着。”

妙玉接过馒头,指尖触到温热的面坯,微微一颤,低声道了句“多谢”。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馒头的麦香在舌尖散开,这寻常的味道,却让她想起栊翠庵里的清粥小菜,眼眶又湿了。

“姑娘,”贾芸斟酌着开口,“您是怎么被卖到这里来的?贾府抄家时,我听说栊翠庵并未被牵连。”

妙玉的咀嚼动作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抄家那日,官差闯入栊翠庵,说我私藏贾府赃物——其实是当年宝二爷送我的那幅《梅花图》,被他们指为‘贪墨之物’。我不肯交,便被他们锁了起来。后来不知怎么,就被辗转卖到了这里。”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屈辱与悲愤,“那老鸨逼我学曲儿、接客,我抵死不从,她便断我水食,幸而……幸而你来得及时。”

贾芸听得咬牙:“这些狗官!真是丧尽天良!姑娘放心,如今您出来了,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日后若是有难处,我夫妻二人定当相助。”

妙玉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城外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我无家可归了。栊翠庵被封,师父早已圆寂,世间再无我的去处。”

贾芸心里一酸,想起宝玉明日便要南下,忽然有了主意:“姑娘,宝二爷明日一早便要坐船南下,去投奔他外家。您若是不嫌弃,不如与他同行?路上有个照应,到了南边,或许能寻个清净去处。”

妙玉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黯淡下去:“我这般境遇,怎好去叨扰宝二爷?况且……我与他,本就不该有过多牵扯。”她想起当年在栊翠庵,宝玉讨茶喝,她递过那只成窑五彩小盖钟,事后却嫌他脏,将钟子弃了,如今想来,那般清高,竟成了笑话。

“姑娘说的哪里话。”贾芸连忙道,“宝二爷最是怜香惜玉,他若知道您遭了难,定会相助。况且,您与他皆是清雅之人,路上也好说说话,解解闷。您放心,我这就带您去码头,先找家客栈住下,明日一早,便去送宝二爷,届时与他说清楚,他定不会拒您。”

妙玉沉默着,脚下的步子却慢了些。她望着远处连绵的雪山,想起当年在大观园里,与黛玉、宝钗等人论诗,与宝玉隔着竹帘说话,那些日子,虽清淡,却自在。如今落得这般境地,若能与宝玉同行,或许真能寻个清净去处,远离这京城的是非之地。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城外码头附近时,已近午时。贾芸找了家临河的小客栈,开了一间靠里的房间——房间虽小,却干净,窗纸糊得整齐,墙角燃着一盆炭火,暖意融融。“姑娘,您先在此歇息,我去给您买身干净衣裳,再打些热水来。”贾芸放下馒头,转身就要走。

“贾大哥,不必了。”妙玉叫住他,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件半旧的月白长衫,“这是我师父留下的衣裳,虽旧,却还干净,我换上便是。热水就不麻烦你了,客栈里自有。”她顿了顿,深深鞠了一躬,“此番相救之恩,妙玉没齿难忘。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贾芸连忙摆手:“姑娘快别这么说。宝二爷说了,您是个干净人,不能让您毁在那种地方。我不过是尽些绵薄之力,谈不上报答。”他想起小红还在家等着,便说道,“您先歇着,我回家告知内人一声,傍晚再来看您,顺便带些吃食过来。明日一早,咱们就去码头送宝二爷。”

妙玉点点头,目送贾芸走出房间,才缓缓走到窗边坐下。窗外是结冰的河水,岸边停着几艘乌篷船,船家正坐在船头补渔网,动作慢悠悠的。她伸出手,放在炭火边烤着,指尖渐渐暖和过来,心里的寒意,也消散了些许。她想起宝玉,那个眉眼温润的公子,当年在栊翠庵外,隔着竹影,他说“姑娘煮的茶,比甘露还香”,如今,不知他是否还如当年那般模样。

红楼梦续:贾宝玉云游记

十二、码头送别,舟行渐远意难平

贾芸站在码头的青石板上,望着那艘乌篷船渐渐融进晨雾里,船桨划水的“欸乃”声越来越远,最后被河风卷得无影无踪。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沫子落在他的眉梢、肩头,很快积起一层薄白,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河水东流的方向,手里还攥着刚才送宝玉时,被船家溅上的几滴泥水——那是船身离岸时,桨叶带起的水花,沾在袖口,凉得像冰,却让他觉得心里踏实。

小红提着食盒匆匆赶来时,就看见他僵在原地,像尊落了雪的石像。“怎么还站着?雪都落满肩头了。”她上前,伸手替他拂去发间的积雪,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耳廓,忍不住皱了皱眉,“快回去吧,早饭都快凉了,你这几日跑前跑后,身子都快熬垮了。”

贾芸回过神,看着妻子冻得发红的手指,才想起她一早便起来蒸了馒头,又提着食盒赶来,想让宝玉和妙玉再带些吃食路上用,却还是来晚了一步。“船开了。”他声音有些发哑,指了指河面,“已经看不见了。”

小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晨雾弥漫,河水泛着清冷的光,哪里还有船的影子。她叹了口气,将食盒递给他:“没事,心意到了就好。妙玉姑娘能脱离苦海,宝二爷路上有个伴,比什么都强。”她拉着他的手往回走,“走,回家。我给你煮了姜汤,喝了暖暖身子,别冻出病来。”

贾芸任由她拉着,脚步慢慢挪动。青石板路上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离别。他想起昨日赎出妙玉时,她那双含泪的眼,想起宝玉登船时,回望岸边的不舍,心里忽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是完成了一件天大的心事,却又空落落的,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那艘船,一同驶向了远方。

回到家时,灶膛里的火还旺着,姜汤在砂锅里“咕嘟”冒泡,飘出辛辣的香气。小红将姜汤盛在粗瓷碗里,递给他:“快喝,趁热。”贾芸接过碗,喝了一口,滚烫的姜汤滑进喉咙,暖意顺着食道蔓延开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气,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坐在灶台边的小板凳上,看着小红收拾食盒里剩下的馒头,忽然开口:“小红,你说……宝二爷和妙玉姑娘,到了金陵,能安稳吗?”

小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回头看他,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会的。宝二爷心善,妙玉姑娘清雅,都是好人,好人总会有好报的。再说,金陵是宝二爷的外家,再怎么着,也能护着他们周全。”她将馒头放进食盒,“别瞎想了,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祝福。”

贾芸点点头,不再说话。他捧着碗,一口一口地喝着姜汤,目光落在灶膛里跳动的火苗上。火苗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映出他眼底的释然与期许。是啊,过好自己的日子,守着这一方小院,守着身边的人,便是寻常人家最大的安稳。

窗外的雪还在下,却比之前小了些,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里的地面上,映出一片细碎的光斑。院子里的老母鸡“咯咯”地叫着,扒拉着雪地里的谷粒,远处传来卖豆腐的梆子声,清脆悠扬。这寻常的烟火气,在经历了连日的奔波与焦灼后,显得格外珍贵。

贾芸放下空碗,站起身,走到院子里。他拿起墙角的扫帚,开始清扫地上的积雪。扫帚划过地面,积雪簌簌落下,露出下面湿润的泥土。他扫得很慢,很仔细,将院子里的积雪堆在墙角,堆成一个个小小的雪堆,像是在守护着什么。

小红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她知道,这场风波过后,日子又会恢复往日的平静——他会去寻一份营生,或许是帮人打理田地,或许是去街上做些零工,她则在家做针线活,打理家务,夫妻二人相互扶持,虽清贫,却也安稳。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那艘载着宝玉与妙玉的乌篷船,驶出永定河后,并未直接驶向金陵。行至半途,忽遇一场狂风骤雨,船被吹得偏离了航线,漂向了一片陌生的水域。而宝玉与妙玉,这场看似为了避难的远行,竟意外开启了一段全新的旅程——一段关乎救赎、关乎成长,也关乎那些未了尘缘的云游之路。

雪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贾芸扫完雪,直起身,望着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满是雪后清新的气息,带着泥土的芬芳。他知道,无论远方如何,他能做的,便是守好眼前的安稳,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而宝玉与妙玉的故事,才刚刚在另一片天地里,缓缓展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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