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暖日高悬,漫山遍野的山茶开得肆意,团团簇簇,红得夺目,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连风都沾染了丝丝甜意。林白露一袭茜色罗裙,外罩白色锦缎披风,用一枚莹润的翡翠别针别住,更衬得她肌肤胜雪。此刻,她站在花海边缘,柳叶般的秀眉却轻轻蹙起,那张明艳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浮起嫌弃之色,纤纤玉指随意拨弄着身边一朵开得正盛的山茶:“这花开得这般艳俗,红得扎眼,毫无章法,真真儿失了雅致,平白糟蹋了这春光。”
她一边嘟囔,一边轻轻摆弄着腕间的翡翠镯,那翠色与娇艳的山茶花相映,更添几分贵气。
突然,密林中寒光一闪,几道人影如鬼魅般蹿出,手中利刃泛着森冷的光,直逼林白露。她心中一惊,却并未慌乱,脚尖点地,腰肢如风中弱柳般向后急速一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最先刺到喉前的一抹寒锋。同时,一声清叱自她口中迸出,穿透了花香的粘稠:“阿九——”
几乎同一时刻,不远处传来兵器碰撞的声响。风清饮身着玄色劲装,衣袂随风猎猎作响,手中“寒江剑”杀气腾腾。
一群杀手将他团团围住,他神色冷峻,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那双狭长的凤眼里毫无惧色,只有深不见底的寒意。
剑花在空中爆开,带着凛冽剑气,瞬间逼退靠近的杀手。然而,围攻者实在太多!刚击退两人,左右两侧的弯刀已挟着腥风,一上一下,交叉斩向他的颈项和腰腹!角度刁钻,配合默契,凶险万分!
“小姐当心!”
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响起!阿九魁梧的身躯牢牢护在她身前。玄铁护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九节鞭呼呼作响,如蛟龙出海,将三名刺客逼退。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林白露的目光穿透混乱的人影,看见了那个一面之缘的剑客,杏眼一亮。
“阿九!跟上!”她朝着风清饮浴血奋战的方向一指,“快!去那位大侠那边!”
阿九没有丝毫迟疑,巨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九节鞭舞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银亮光圈,护着林白露,艰难地向风清饮被困的战场边缘移动。刀光剑影在身侧交错,每一次闪避都惊险万分。
混乱的厮杀中,那些原本目标明确围攻林白露的刺客,与围杀风清饮的杀手,在短暂的交错后,仿佛瞬间达成了某种无声的默契!风清饮莫名其妙成了少女的“护卫”。
就在一名刺客的利刃绕过阿九的鞭影,再次刁钻地刺向林白露腰侧时,风清饮手腕一抖,寒江剑的剑鞘横在了林白露腰后!
“铛!”
一声沉闷的撞击!剑鞘稳稳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刺。
风清饮的眉心皱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他并非善人,更无意卷入这无端的争斗。这群杀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久战下去,即便他剑法通神,也难免力竭或被暗算。
不能再纠缠!
念头一起,风清饮周身气势骤然一变!
“走!”
寒江剑发出一声激昂的长吟,剑光暴涨,强行撕开前方两道刀影交织而成的封锁!风清饮脚下发力,揽着林白露,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不远处的悬崖边缘疾掠而去!
“喂!你疯了?!那边是悬崖!”林白露被他挟在臂弯里,几乎脚不沾地,眼看着悬崖边缘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失声惊叫。
风清饮恍若未闻,速度不减反增!他目光如电,精准地锁定了崖壁上几处突出的嶙峋怪枝!
一步踏出,身形已如惊鸿般掠向崖外!足尖在凸起的岩石上轻轻一点,借力再次腾跃,目标直指对面那看似遥不可及的陡峭山崖!
就在这凌空飞渡、惊险万分的瞬间!
“嗤嗤嗤嗤——!”
数点乌光撕裂空气,带着阴毒的尖啸,从身后暴射而出!目标并非风清饮要害,而是他此刻借力、即将踏足的下一根较为细弱的树枝!
风清饮人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无处借力闪避,他强行拧身挥剑格挡!
“叮叮叮叮!”火星四溅!
然而,致命的杀机并非暗器本身!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响起!
那根承受了两人下坠之势、又被他为化解暗器力道而踏了一脚的树枝,终究无法承受这叠加的巨力,从中轰然断裂!
强烈的失重感骤然袭来!林白露眼前猛地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瞬间移位,心脏被狠狠攥紧!狂风疯狂撕扯着她如瀑的乌黑长发,茜色的罗裙在急速下坠中被气流鼓胀开来,如同一朵在绝望深渊中骤然盛放的妖异红花。
出乎风清饮的意料,耳侧的惊恐尖叫并未传来。在这急速坠向死亡的深渊里,那双漂亮的杏眼望向同样急速下坠的风清饮,非但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扬起一个近乎疯狂的、张扬到极点的笑容,如同开到荼蘼的花!
她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破碎,却又清晰地传入了风清饮的耳中:“哈!风清饮!要死一起死呀!黄泉路上,本小姐拉你做伴,也不算亏!”那笑容里,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玉石俱焚般的恣意。
深渊之中,瘴气翻涌,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层层叠叠将二人包裹。风清饮沉声道:“屏息,莫要吸入瘴气!”
那声音低沉有力,透过呼啸的风声传入林白露耳中。
下坠过程中,风清饮不断用剑尖点刺崖壁以减缓下坠之势。寒江剑与岩石摩擦迸溅出点点火星,在昏暗的崖壁上划出一道闪亮的轨迹。
强大的反作用力透过剑身传递到风清饮的手臂,震得他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整条手臂的骨骼隐隐作痛。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将雄浑的内力灌注于剑尖和足下,死死拖拽着两人下坠的速度!
“嘭!”
伴随着一声沉重闷响,两人狠狠砸落在崖底厚厚堆积、不知腐烂了多少年的枯枝败叶层上,激起一片呛人的尘埃和腐烂气息。四周静谧,安静得有些诡异。风清饮迅速起身,警惕的目光扫过周遭浓密的瘴雾。确认暂时没有危险后,他立刻盘膝坐下,随着内力周天运转,一股极其精纯的真气在他经脉中奔腾起来,强行压制侵入体内的瘴毒。白色雾气如同实质的寒气,丝丝缕缕地从他头顶氤氲升腾,额头鬓角的碎发很快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更诡异的是,随着内力运转,他的睫毛上竟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林白露看到这奇异景象,好奇心瞬间压倒了恐惧。她挪到风清饮身前,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带着一丝试探的意味,轻轻戳向他那挂满白霜、微微颤动的睫毛。:“大侠的睫毛会结霜哎。”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眼皮,一种与那冰寒气息截然不同的温热感,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指尖。
她像是被烫了一下,飞快地缩回手,指尖蜷缩在掌心,心头莫名一跳。刚才坠崖时那不顾一切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懵懂的、略带诧异的失神,她望着风清饮紧闭的双眼和睫毛上的冰晶,“原来这冰雕似的人,血还是烫的。”
“别动。”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盘坐的身形纹丝未动,一只手掌贴上了林白露的后心位置!
“唔!”林白露猝不及防,只觉一股霸道无匹的气流猛地涌入体内!她险些咬到舌头。这股力量与她想象中春风化雨的疗伤真气截然不同,如同烧沸的岩浆被强行灌入纤细脆弱的河道!烫得她忍不住喊出声:“疼...”可才刚哼出声,就感觉内力迅速被抽离,紧接着变成细密银针游走在四肢百骸,又麻又痛。她故意往后仰,身体软软地靠向风清饮的臂弯,试图挣脱他手掌的钳制,娇软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控诉和挑衅:“喂!我说堂堂天下第一剑客风大侠,给人输送内力都这么小气?”尾音还没落下,风清饮突然加重掌力,她的话被碾碎在喉间,化作细细的喘息。
子时将近,崖底的瘴气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发浓重粘稠。灰白的雾气如同凝结的棉絮,沉沉地裹挟着四周,眼前三尺之外便是一片混沌模糊。空气里腐朽的甜腥味浓郁得令人窒息。林白露只觉得头晕目眩,她将滚烫的额头抵在风清饮染血的襟口,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依赖:“风清饮……我好难受……冷……头好晕……这该死的雾气怎么这样缠人,讨厌死了……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啊……”
风清饮身体一
林白露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散去了些,风清饮手臂稳稳托起她的腰肢与膝弯。少女的脉搏越来越弱,必须尽快离开这瘴气弥漫的崖底。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赫然出现一个岔口。风清饮眼眸快速扫视两边河道,凭借多年闯荡江湖积累的经验与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果断选择了左边的河道。走着走着,他敏锐察觉到水位越来越低,脚步也不自觉加快。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好似千军万马奔腾。风清饮眼神一凝,抱着林白露朝着瀑布奔去。瀑布溅起的水花如细密银针,打在脸上生疼。
风清饮深吸一口气,周身气息瞬间暴涨,“梯云纵”轻功施展到极致,宛如一只翱翔天际的苍鹰。他抱着林白露高高跃起,借助瀑布的冲击力与自身雄浑内力,成功越过瀑布。落地后,他发现前方有一条向上蜿蜒的路,路的尽头是一个通道口,风清饮捡起石子屈指一弹,借助石子碰撞石壁的回声,迅速判断出通道内的地形。通道时而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通过,时而又稍显宽阔,随着不断前行,风清饮渐渐感觉到有新鲜空气从上方涌入,他知道,出口就在不远处。
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风清饮大步流星,抱着林白露走出通道。外面是一片开阔的山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金色光斑。风清饮的发冠不知何时已经松散,几缕黑发散落在额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人气。
风清饮找了一处平坦的草地,将少女放下。
山林的微风轻拂,撩动着林白露的发丝,她却依旧双眼紧闭,毫无转醒迹象。
在接下来的一时辰里,林白露短暂醒来后,又迅速陷入昏迷,如此反复。风清饮暗自思索,回想起崖底弥漫的瘴气,心中有了猜测。自己未受瘴气持续影响,而林白露天生经脉细弱无法习武、毫无内力,或许这就是她被瘴气纠缠的原因。
风清饮讲她扶起,掌心再次稳稳贴住她后心命门大穴。
一刻钟后,少女的面色渐渐恢复红润,紧锁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她的睫毛轻颤,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儿?”林白露声音虚弱,眼神迷茫,语气中却带着惯有的骄纵。
“山林里。我们已离开崖底。”风清饮收回手掌,声音听不出情绪,“你中了瘴气,昏迷反复。”
林白露环顾四周,再看向风清饮,突然展颜一笑:“又是你救我,风大侠,欠你的我日后定还。”她顿了顿,委屈地撇嘴,“不过,你能不能轻点?输送内力的时候,疼死我了!”
风清饮眉头微皱,“想活命就忍着。”
林白露动了动身子,嘟囔道:“还是没力气,你就不能……再多输点内力给我?我可不想一直这么病恹恹的。”
“内力输入太多你经脉承受不住。”
林白露轻哼一声,还想反驳,却因一阵眩晕而身形不稳。风清饮见状,迅速扶住她:“别乱动。”
“你……”林白露被他这硬邦邦的态度噎了一下,刚想发作,看着风清饮冷峻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她眼珠一转,突然换了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算了算了,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了。”
山林间,两人的身影在日光下被拉得很长。“护卫如何联络?”
林白露方才还软绵绵倚着树干的身体瞬间绷直,她甚至不顾眩晕,踉跄着向前一步,硬生生拦在了风清饮身前,双手叉腰,摆出一副悍然姿态:“风清饮,你今日可别想抛下我!”她的声音因虚弱而略显嘶哑,却依然气势十足,“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你不治好我,我就赖上你,走到哪儿跟到哪儿!”
风清饮身形挺拔,面沉如水,眼眸里毫无波澜:“姑娘,你身中瘴毒,非寻常药物可解。医谷远在千里之外,其间多是荒山野岭、沼泽瘴疠之地,你身体孱弱,怕是难以承受。”
“我不管!”林白露眼眶泛红,抓住风清饮的衣袖,带着哭腔控诉:“你摸,我还在发烧呢,你怎么能忍心抛下我!”说着,
竟不管不顾地抓起风清饮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和剑伤的大手,不由分说地按在了自己依旧有些发烫的额头上!
掌心下细腻滚烫的肌肤触感,让风清饮本能地抽回手。
“先找郎中。”语气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转身便大步向前走去,全然不顾身后林白露的叫嚷。
林白露跺了跺脚,却不得不踉踉跄跄地跟上。她望着风清饮挺拔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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