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昭越到四楼,人明显少了很多。
店铺的布置也与下三楼的杂乱不同,变成清一色的高调雅致。
两人浅谈中进了一间叫容璟的店铺,映入眼帘的是一对并蒂莲天青色玉佩。
明夷端看着,掌柜说:“小姐眼光真好,这是北秦蓝田所产的青玉,天下间独一无二。”
明夷眼角黯然,笑着说:“鸳鸯佩不买独,罢了,还是留给有情人吧。”
“都要了。”昭越眸中温情溢出,看着明夷说:“小满,你我将成婚,不是买独。”
掌柜喜笑颜开地拿玉佩,昭越便说:“小满,还没恭喜你沉冤昭雪。”
“……”明夷一讷,明白昭越指的是楼氏小产那桩事。
她仰面,回之以冷冽的神情,“沉冤昭雪?昭越,还没有。”
昭越凝眉,“什么意思?”
明夷垂眼哂笑,这全是对自己的恨。
恨自己爱上仇人之子!
“无他,善恶未报而已。”
昭越当然不明白明夷的弦外之音,接过掌柜呈上的玉佩,双佩交合成一朵并蒂莲。
昭越将一块佩在自己腰间,他雪后天晴的清冽嗓音在明夷耳后响起。
“小满,你我结发为夫妻,便要恩爱两不疑。”
倏尔,他抬手,欲亲手将玉佩挂在明夷腰间的衿带上。
明夷勾唇浅笑,她讨厌昭越的触碰,可今日她只能忍着!
倏尔,自楼梯口跑过来一个人,这人穿着甲胄,急匆匆对昭越耳语。
很快,昭越先行离去了。
明夷面露厌色,果断摘下玉佩丢给掌柜,掌柜不明所以,“这是何意?”
明夷小水潺潺的轻柔嗓音带着愠怒,“赏给你。”
“谢谢老板。”掌柜行礼,抬头间,撕下人皮面具,是那少年长相的秦镶金,“玉中之物早已备好,老大明日看戏便好。”
秦镶金迎明夷进了里屋,明夷道:“这里昭家的铺子有多少?”
秦镶金倒了一壶茶来,“上三楼六十间铺子,昭家有八间,下三楼百间铺子,昭家有十五间。”
“如此数量,也算不菲。”
“再加上镇国公位高权重,他们这些人也都横行惯了。”
明夷不禁勾唇,“黄门镖局一倒,镇国公府失去财源。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黄门镖局的供养下,镇国公府挥霍多年,哪里能一下子节俭起来了?”
前世也是如此,堪好是明夷嫁到镇国公府时候,黄门镖局败落,姜扉夜借此为难她,将一贫如洗的镇国公府交给她打理。
“如今镇国公府缺钱,这些铺子也都不安分起来,哄抬物价,欺诈百姓,好多上交些钱,得昭彬赏识。”
秦镶金坐下来,“老大说得有理,可要我们除暴安良?”
明夷挑眉觑着秦镶金,眼珠子一溜,便又有了主意,“昭彬有兵权,是陛下看中的人,你注意点,别做太过了。”
“放心,咱们比权势比不过,比钱……”秦镶金不顾形象,龇牙咧嘴笑着,“能压死他们几辈子。”
……
明夷才跨出市肆的门,二楼传来锐鸣。
有人死了!
当众被杀!
夜里月明,照得城北常开街亮堂堂。
背光的一处院落里惛昧无光,却不趴在墙头眈目而望,断然是看不到院中静立着的十个黑衣人的。
为首的安远民长吁短叹一番,转身露出忧心忡忡的脸色,“诸位都是我的心腹,我也不瞒诸位,现下我们得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
“安大哥,我们都是你救下的死囚,大哥要去哪里我们都跟着!”
……
安远民欣慰地笑着,复又看着旁边身形魁梧的壮汉,问:“前些日子我让你做的事,可办妥了?”
被询问的人叫陈深,“大哥放心,我以我的名义存到了不同的钱庄,拢共有十万两黄金。”
“十万两?”安远民勾唇一笑,“够了。”
他对所有人说:“诸位是我的心腹,都知道这笔钱来自何处?我不同你们绕关子,昭彬对我动了杀心。”
陈深惊怒:“大哥对昭彬忠心耿耿,他竟想杀您!”
“我知道的太多了,以前昭彬用得到我故而不杀,如今我的存在已然是他眼里的刺。”安远民面如土色,“所以我准备离开郢都。”
所有人说:“大哥,我们都随你去!”
安远民转身看他们时,泪流满面,他取来一坛酒,倒了十碗,“我能得诸位兄弟舍身追随,死而无憾。今夜我们共饮此杯,天亮城门一开,咱们便动身。”
在一片热血的推杯换盏后,十个人纷纷倒地而亡。
安远民静立着,他精通世故的眼睛透不出一丝对情分的惋惜,更遑论是别人的生命。
他冷冷的:“你们本就是死人,我让你们多活了几年,如今也该下地狱了!”
昭彬如今想杀景名,下一个就是他!
安远民知道昭彬要做一件事。
此事若成,自己和景名知道他的过往,昭彬绝不会留下他们。
此事若败,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提早准备,来个金蝉脱壳。
安远民攥紧陈深交给他的银票,对着满地尸体说:“对不住了!”
翌日一早,华阳公主盛装坐于祈运楼最顶层的承运阁中。
婢女偷偷递来一封信,华阳打开信,紧绷着的精神瞬间松懈。
景无忧转头一眨眼的功夫,瞧见华阳手里的信,打趣道:“这个时候谁给你写的信?”
华阳将信纸揉皱,丢进火炉,“是我昨夜所写今日要行的礼,我怕我出错。”
明愫这个时候也上来了,闻言笑着说:“有我和无忧在旁,你担心什么?”
明愫的婢女呈上华阳的凤冠,她笑着为华阳戴冠,“现下巳时一刻,玄清观的祈福典礼结束,百官们不出一炷香时间便到了。”
“今日参加招亲的都是郢都城的未婚才俊,各个品貌不俗。”
不多时,百官集结,坐在祈运楼下观礼。围栏外,百姓围坐一团,也想凑凑热闹。
华阳在承运阁前凭栏相望,楼下少年云集,昭越就在其中。
华阳深呼一口气,她握紧袖中的手。
公主安心,诸事有我。
这是明夷写给她的信!
昭越身量高,气质出众,景无忧一眼便瞧出来了。
昭越怎么也在?他有婚约在身,缘何会参加招亲?
明夷一早去了凤仙楼,花折柳陪她坐着。
见明夷玉面愁眉不展,花折柳问:“何事忧心?”
明夷神思低落,却下上好的顾渚子笋,“昨日市肆,有人要杀我。”
花折柳瞬间警惕,花面含杀,“何人?”
“……”明夷摇头,“昨日人多,事出紧急,我没法留活口。”
花折柳:“那你可有猜想?”
明夷回想回京这些日子,她从未得罪权贵,除了……明愫!
明夷不以为意,“人嘛就是个捉摸不透的,可能在某个不经意时候,不走心的一句话,惹旁人不快了。”
不过她也相信,明愫杀她两次不成,必然会有第三次!
“且任她刀山剑海,我明夷接了便是。”
“……”花折柳叹气,“京城乃是非之地,你呀,日后还是小心着些。”
“等你为叶家报了仇,咱们就去北秦。”
“嗯?”明夷狐狸媚眼生了异色,“好端端的,去北秦作甚?”
花折柳倒掉明夷盏中凉下的茶,又为她倒了一杯热的,花容绽放着说:“妹妹有所不知,北秦民风开放,不似大燕打压女子,北秦的女子可比咱们幸福多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兴趣了。”明夷摸着茶盏,眼珠子不断动着。
不多时候,外头传来礼钟的响声,花折柳便说:“不知今日这戏可能如你愿?”
明夷挑眉媚笑,“若我猜的不错,明齐也插手了。”
花折柳:“也是,他只剩你这个亲生女儿,为了不让明家无后,他是得想尽办法毁了你和昭越的婚事,好给你招个赘婿。”
明夷:“华阳的舅舅是钦天监监正,我原本的计划是让华阳说动李道徽,让他出面提出招亲。”
“大燕尚道,陛下更信鬼神,所以这些年李道徽成了满朝文官,明齐之下的第一人。他的话,陛下最爱听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一向与钦天监不和的礼部也夸大了织女星传闻,同意公主招亲,这背后怎少的了明齐的助力?”
“如此一来,陛下更是深信不疑,不管驸马是谁,直接将婚期定在三月初。”
花折柳笑道:“那便看看,今日是你计成还是明大人计成?”
一炷香燃烬。
苏禾送来一封信,“礼部尚书提议在场才俊与公主猜诗,接下来才是招亲典礼。”
“应该是父亲的手笔。”明夷漠漠的,只问苏禾:“昭越可有佩戴莲花玉佩?”
苏禾点头,“我们的人确认过了。”
明夷挑眉,一副早有预谋的模样,“说说看,怎么个猜诗法?”
苏禾:“参加招亲的有三十人,礼部的人选了三十句诗词,先由男子们写上句。写完后,公主焚香,凭心意随意写下句。”
“谁能与公主对上,便是有福气之人。”
当两炷香燃烬时,苏禾又带了消息进来。
“公主选了昭世子的诗。”
接下来又是一炷香时间。
苏禾此番进来,喜上眉梢。
“公主射彩球,漫天丝绦皆附昭越一人。”
“除此之外,喜鹊自八方来,盘旋绕昭越而飞。”
“这还是我们父女唯一齐心的一次。”明夷笑着垂下眼帘,“昨日故意与昭越相遇,为的就是将莲花玉佩给他,那玉佩里混了让喜鹊闻之疯狂的东西,故而喜鹊才会绕他而飞。”
“至于丝绦?约莫是父亲的主意。”
“甭管如何,结果是好的就行。”
明夷本以为今日之事结束,她这辈子再也不用嫁昭越了,可风云说变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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