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些，慢着些！”小茜看着店铺前络绎不绝的人流张大了嘴。
昨日山黛拉上了小茜和芷也拿着研钵捣出了火星子，才堪堪做出了今天的货。今日八十九文钱的货依旧只卖二十份，售价二两银子的新品却不限量。
“周边需要眉笔的平民百姓很多都已经买到了眉笔，这两日来排队的更多是想来尝个鲜的富人派来的小厮。如果不想白跑一趟，便会干脆买一份二两银子的货品，这才是我们创收的手段。”
“谢谢，谢谢，谢谢……”
芷也一边收钱一边出声感谢，收银台下的钱箱满了一个，又得弯下身去换另一个。
“小姐，我们是不是得招几个工人来做活啊，光靠我们几个真的忙不过来。“小茜搬了条板凳坐下，自觉地研起一筐筐的螺黛，这些粉末稍后还要扛回府里上锅蒸透消毒。
山黛手指已经捣乌斯玛草捣得红肿，她抬起自己发红的手指，沉吟片刻：“再多赚一点我就去租个仓库，再雇点人来。“
见柜台上摆出的货越来越少，自知排不到的客人便渐渐散去。最后一匣眉笔卖给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而她背后还等着一个摇着折扇，身段风流的男子。
芷也摊手展示空空如也的柜台：“抱歉，公子，真的卖完了。若是您想要，我们可以帮您预留明天的。”
“不不，我想和你们的老板谈一谈。”折扇啪一声一合，男子眼角眉梢时刻盈着笑意，一手撑着柜台，一手向里面望。“我是林安，做药材生意的，想和你们合作。”
“快快快，快请进。”山黛眼前一亮。这几日她是在药店用零售价买的上等乌斯玛草，若是能直接从药材商那里谈到批发合作，成本还能进一步压缩。
“这里不方便，老板还没用午膳吧？不如随我去春迟斋坐一坐。”
山黛从善如流，拢了拢面纱便跟了上去。
伙计带了二人前去阁楼，因其在闹市中央拔地而起，听不见下方人来人往的喧闹，也算闹中取静。春迟斋背面临河，水车吱悠悠地将流水引入楼下大厅做曲水流觞，水声潺潺，让本就安静的大厅更显静谧。
林安点了两客鱼翅煲，两盅燕窝，山黛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他噎了回去：“没事，我请。”
山黛不好再开口，于是闭了嘴。其实她想说要不再点些别的，她吃不饱。
林安从袖笼中取出一个香囊，推到山黛面前，“这是我们进的崧蓝，也就是疆域所说的乌斯玛。您可看看质量，一斤收您四十文钱。”
山黛也没客气，直接拆开了香囊，捻出其中草干，见叶片饱满，色泽靛青，便知是好品种。要价也并不夸张，可以说是物美价廉。出于习惯，山黛皱起眉装作挑挑拣拣的模样：“三十文。”
“成交。”林安微微一笑，“明日便送货到你们的铺子。若您对崧蓝的后续质量不满意，随时可以中止合作。”
有那么一瞬间山黛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将次品看成了好货，可挑来拣去看不出什么问题，只得暗自哀叹一句，刚刚应该再多砍一点的。
正事谈完，菜品也上了，她与林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半撩起面纱，筷子没停。
燕窝软软滑滑，吃进嘴里和银耳没什么两样。鱼翅从外观和口感上来讲，都像硬一点的细粉丝。山黛想起菜单上的标价，一阵阵肉疼。还不如点份红烧肘子。
林安吃得文雅，等着上茶的间隙似有意又似乎无意地提起：“周容手下的望舒楼也允许其他商家入驻，只不过租金贵了些，何不在他那里做生意？”
山黛仔细回想，忆起周容就是那日同她见面商讨事宜的宦官，料想是太子手下的人。但太监经商是朝廷明令禁止的事情，他为何要对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揭穿这层身份？
“我这自己开的铺子，生意不也不错嘛。算了。”山黛正打算搪塞过去，不料林安嘴上不停。
“太子殿下现在急需用钱，你有才华又小有名气，去了望舒楼会受重用。”林安放了筷子，步步紧逼。
“此话怎讲？”山黛坐直了身子。她对国事没有多余的了解，特别是近几日筹备生意相关的事宜，竟忘了多了解些局势。
“上头清点国库，太子殿下将所有银两拿去填补缺漏，又急急贱卖了一处房产，才应付了过去。现在他手头急缺流动资产，老板是个聪明人，应该懂我的意思。”
山黛自然听得明白。太子手头缺钱，而她的生意又正巧影响到了望舒楼最主线的眉膏产品，这才想到派人招安她的法子，还给出了如此诱人的原料价格当作诱饵。
本是双赢的招数，但可惜这铺子不单为她一人而开。常驻望舒楼的商家处处受限，连其中员工都要换成周容的手下。小茜是府里的杂役，若是没有这间小铺为她兜底，她今后的人生该如何前进？更何况，她想用这间铺子做更大的事情。
“我明白。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山黛将香囊推了回去，天下果真没有免费的午餐，“还望您海涵。那小女子就先告辞了。”
山黛向伙计付了自己的那份餐费，末了还留下一句，“最好能在菜单上加一道红烧肘子。”
嘁。
林安从齿间挤出一丝气声，嘴角笑意不减，眸中却透出一丝冷意。“那便有缘再会。”
山黛将自己关在房门内数钱，她已然有了一笔可观的资产。若非今天这一遭，她还不想开办工场，如今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是不得不办了。
她正拿着地图盘算着租下哪一处的仓库合算，却见小茜急匆匆赶来，手中捧着一个豆腐大的包袱：“娘娘，乌斯玛草买不到了。”
“我问遍了京城的药铺，都说有人包圆了崧蓝，大批购买的一概不卖。我跑了好几家，才凑够了这么些。”
拆开了包袱一看，才堪堪一拳大小，草叶稀疏干瘪，眼见是用不了了。
山黛却无所谓地坐下：“扔了吧。反正我们只需要一个二两银子与八十九文钱的货品区分开的由头，是什么都行。我就不信他们能将所有东西都垄断。”
正好明日便到了清明，店铺可以顺理成章地歇业，筹备工场事宜，再思考如何上新眉笔的款式。
窗外渐渐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拍打在床上，沾湿了明纸，透进一股凛冽的湿意，山黛这才有了几分清明将至的实感。
山黛静立桌旁，一手提着袖子，一手研墨，而周怀澈正坐在桌前，挑着油灯阅读手中草案。
“明日你要同我去一趟皇陵。不用干什么，到场便足够了。”
桌前烛影摇曳，映得周怀澈侧脸忽明忽暗。
先前他与太子的对话她记得清清楚楚，明日便是他主持祭典的日子。
“我知你走不开，西山那一块我已经安置好了。”
山黛已经习惯了这种挥之不去的痛苦与愤怒，但听他就这么轻飘飘地提起，还是怔愣了片刻。他还是那么残忍，能以这副慈悲的语气再向她提起西山。
不过她问过了离得近的商人，有人将西山村落的尸首尽数埋了，立了坟头与石碑，想必是他的手笔。
恶人的良知吗，真是有意思。
“好。”
山黛轻声应着，却忘了停手下动作，墨条研了一圈又一圈，墨水浓得化都化不开。
周怀澈提笔蘸墨，见她走了神，动作仍不停，轻轻叹了口气，往砚台里添了一勺水。
“会写字吗？”
“会一点。”
周怀澈起身，示意她坐下。“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山黛很反感这种被观看的感觉，但接过仍带着他体温的笔，在宣纸上试着写下她名字。
“山”字尚可，横平竖直，笔画虽丑了些，但也算过得去。
“黛”字的一撇下笔，她便犯了难，只得硬着头皮往下写。她对软绵绵的毛笔颇有怨言，下一竖下笔重了，毛在纸上铺开，晕成一个大墨团，几笔下去，墨水糊在一起，几乎辨认不出是什么字。气得山黛将字涂了，将毛笔倒过来拿，用笔尾蘸了墨水，得心应手地用笔杆子在宣纸上落下一个“黛”字。
“你倒是聪明。”周怀澈拿起帕子掩口咳嗽几声，见其上又带了血迹，蹙眉将其扔到了桌台下的渣斗中。“今天中午也是。”
山黛心下一惊，面上掩饰住心中波澜，回头去瞧周怀澈：“夫君怎会知道？”
若是他消息如此灵通，那么她与太子势力私会的事情……
周怀澈举手作无辜状：“这家店是我朋友开的。”
“我已叫他们请了会烧肘子的厨师，下次请你一起去吃。”
又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举动。还没等山黛的心跳平复，周怀澈竟从后方环绕过来，将笔正握，顺便握住了她的手。二人贴得很近，山黛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沾染的汤药苦香。
山黛屏息，不敢再动。只是不想看似文弱的周怀澈指根处也有茧，比她大上几分的右手覆上她手背，引她下笔又提笔。
抑扬顿挫，一笔一划，一个“黛”字跃然纸上。
晚上更另外三千字喵喵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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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拉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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