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温柔地洒在脸上。你睁开眼，昨夜沉重的悲痛如同退潮般留下淡淡的倦痕，但母亲的话语和那份无条件的接纳，像一层坚韧的薄膜，护住了心口最深的裂痕，让你得以喘息。鼻尖萦绕着熟悉的米粥清香，你深吸一口气，感觉混沌的思绪清明了许多。
走出房间，红姐正将一碟嫩黄的炒蛋放在小餐桌上，听到动静回过头，对你露出一个温柔得如同窗外晨曦的笑容。
“醒了？感觉好些了吗？”
你点点头，走到她身边，伸手将那碟炒蛋接过放到餐桌上：“嗯，好多了。”
“那就快去洗漱，过来吃饭。”她轻轻推了你的后背一下，动作自然亲昵，仿佛你还是那个需要她催促起床的小女孩。
坐在餐桌前，你安静地吃着早餐。粥煮得软糯，小菜清爽可口。你吃得比平时多，仿佛想用这温暖的食物填补内心的空洞。
红姐就坐在对面，什么也没问，只是用一种充满慈爱的目光静静看着你，时不时帮你夹一筷子小菜。
等你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她才缓缓开口，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那现在，可不可以跟妈妈讲讲，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神温和而专注，提供了一个绝对安全，足以让你卸下所有防备的倾诉空间。
你沉吟片刻，将纷乱的思绪归纳整理，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昨天，警方已经把傅隆生抓走了。”
红姐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我听阿威说了。没想到……这次会这么顺利。”她话语里满是对你成长的肯定，但也带有一丝担忧，毕竟，对手是傅隆生那条在江湖浸淫几十年、狡猾无比的老狐狸，如此顺利，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你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平静地抛出了真相：“是，很顺利。因为这一切，是我和傅隆生联手设的局。”
红姐拿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眼中闪过近乎震惊的讶异，但很快便被更深沉的疑惑所取代。她没有打断你，只是将茶杯轻轻放回桌上，身体微微前倾，用眼神示意你继续说下去。
“傅隆生这个人，唯利是图。”你冷静地剖析，像是在分析一盘棋局：“他来逼我接他的生意，核心目的只是为了出货。至于和义盛的坐馆是谁，是洛屿清还是张三李四，对他而言，根本没有区别。”
红姐是何等人物，你只开了个头，她立刻就抓住了关键，眉头微蹙：“所以，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傅隆生，而是……元老会的叔伯们？”
“没错。”你肯定地点头，继续阐述你的推理：“当傅隆生第一批货到码头，里面全是干干净净的电子产品时，我就在想，他这么大费周章，演这出‘清白’戏码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试探我吗？”你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后来，我把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特别是结合了黎叔几次有意无意的提醒，才终于想通了。”
“黎叔？”红姐轻声重复，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更深的思索：“他……”
“是的，黎叔。”你点头确认：“还记得之前，因为黎刚和疤脸碰毒品那件事，我用了非常手段立威，当时黎叔虽然面上无光，私下里对我却并没有表现出想象中的怨恨。反而有几次，在总堂开会前后，他总会‘恰好’碰到我，说些看似闲聊的话。”
你回忆着那些细节：“有一次，他端着茶杯，状似感慨地说：‘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大，有冲劲是好事，但也要小心，别被人当枪使，有的人最擅长躲在后面捡便宜。’当时我只觉得他是泛指。还有一次，就在傅隆生还没有来找我谈这笔生意之前，他在走廊拦住我，问我码头最近的安保有没有加强，说‘树大招风，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和义盛的码头，尤其是西码头那个新泊位，听说水深港阔，连外面的大船都眼馋得很’。只是当时我并不懂他特意强调的‘西码头’是意有所指。”
你看着母亲，眼神清亮：“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些话，分明是在隐晦地提醒我，元老会里有人和傅隆生勾结，目标就是我的码头和坐馆之位。他甚至点明了他们可能动手的地点西码头。”
红姐缓缓点头，眼神中透出了几分欣慰：“黎振华年轻时跟你父亲打天下，虽然有时候守旧，看重利益，但骨子里，对社团的根基看得比谁都重，也最恨吃里扒外、动摇根本的人。当年你父亲推行改革，他虽然是反对声音最大的之一，但那是因为他觉得步子太快会动了根基，并非真想毁了和义盛。看来，钟叔他们这次玩火，踩到他的底线了。”
你点头继续说：“正是黎叔这些零碎却关键的提示，让我确认了元老会内部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其中的某人，或者某几个人，与傅隆生达成了秘密协议，意在将我置于一个进退维谷的死局。”
你用手指轻轻点着桌面，一一列举那环环相扣的杀机，语气冷静得像在复盘一场与己无关的棋局。
“如果我顶不住内外压力，主动辞去坐馆之位，他们兵不血刃，自然乐见其成。如果我拒绝接货，等于直接得罪傅隆生，他会以此为由头，疯狂报复和义盛，元老会便能趁机发难，说我为社团引来灾祸，坐馆之位同样不保。”
“若我答应接货，”你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等货发出去，傅隆生大可以反咬一口，诬陷我暗中偷换了他们的‘真货’，私吞了利益。然后依旧会借此发难，我同样难以交代。最后，就算我像现在这样，选择报警……”你看向母亲，目光清亮：“经过海关和警方查验，货是干净的，我就会落得个诬告，甚至勾结外人陷害合作方的罪名，依旧万劫不复。无论我走哪一步，都是死路。”
红姐凝神听着，眼神从最初的惊讶，逐渐变为越来越浓的欣赏和赞许。她缓缓道：“所以，你跳出了他们画的圈子，选择了……和傅隆生合作？”
你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初现峥嵘的锋芒：“妈妈，您上次教我，要学着合纵连横。合纵，我已经联系过辛老狗与其他社团，散傅隆生的精力，稳住了外部可能的干扰。那么对内，我要做的，就是‘连横’，找到他们联盟中最可能的突破口，分化瓦解。”
“与傅隆生联手，共同对抗元老会。”红姐精准地总结，脸上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这一步，走得险，但也走得妙，堪称釜底抽薪。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傅隆生那条老狐狸的？他可不是轻易与人合作，尤其是与你这样的‘小辈’合作的人。”
“利益和风险。”你简洁地回答：“我去找他，开门见山。我问他，为什么元老会偏偏找上他？是因为他军火起家，目标大，警方早就盯上他了，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元老会这次，就是想利用我和他鹤蚌相争，他们好坐收渔利。我问他，‘傅先生，你愿意在江湖腥风血雨一辈子，最后却给别人做了嫁衣，甚至可能成为他们撇清关系、丢出去顶罪的弃子吗？’”
你回忆起傅隆生当时的表情，他虽然没有立刻说话，但那瞬间闪烁的眼神和微微僵硬的身体，告诉你，你说中了他心底最深的隐忧。
“他们这种人，狡猾了一辈子，比谁都惜命，也比谁都看重自己的基业。”你语气笃定：“我看准了这一点，便乘胜追击。我告诉他，元老会那帮老狐狸，肯定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会把真正的‘货’藏在绝对安全的地方，甚至可能已经提供了这个地方。因为他们也吃不准，我到底会不会报警，如果报警，傅隆生自己所有的地盘都不再安全。”
你看到母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知道她也想到了这一层。
“当我提到‘安全的地方’时，傅隆生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我就知道，我又猜对了。元老会确实提供了这样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很可能就是后续扳倒他们的关键证据所在。”
你继续说道：“然后，我给了他无法拒绝的条件。我告诉他，和义盛要转型洗白，我的码头绝不会帮他出那批军火，这是底线。但是，我可以利用我的关系，帮他联系其他有渠道、敢接这单生意的社团。生意嘛，总有门路，也总有人愿意为了利润冒险。对他而言，损失一小部分货作为诱饵，既能换来警方的‘信任’和合作者身份，从而大幅减轻罪责，又能扳倒内部想要算计他的元老会，还能借此开辟新的、更隐蔽安全的出货渠道，一举三得。这笔账，他怎么算都不亏。”
你的目光投向窗外，阳光正好，仿佛也照亮了前路的阴霾：“过不了多久，警方就会根据傅隆生‘主动配合’提供的线索，去起获元老会藏起来的那批真正的军火。那只是他庞大库存里的一小部分，用来引蛇出洞，损失对他而言微不足道。但他却可以借此，因为和我一起同警方合作，从‘嫌疑人’变成了‘举报人’，对他而言，这是绝境中的最优解，何乐而不为？”
红姐听完你这番抽丝剥茧、步步为营的讲述，脸上的笑容彻底舒展开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骄傲的欣慰。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你放在桌上的手背上，温暖而有力：“阿清，你真的长大了。心思缜密，手段果决，懂得利用形势，也能把握人心。甚至懂得在绝境中寻找盟友、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看到你这样，妈妈就真的放心了。你爸爸在天之灵，也会为你感到骄傲。”
你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感受着那份血脉相连的支持与信任，郑重地说：“谢谢妈妈。我不会让你失望，也绝不会让爸爸失望的。”
红姐笑着拍了拍你的手背，眼神温柔如水。然而，她话锋轻轻一转，目光也变得更加柔和，带着属于母亲的独特关切：“这些社团里勾心斗角的事，你处理起来，已经游刃有余，甚至比你爸爸当年更多了几分灵活和变通，妈妈很欣慰。可是……阿清，”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感情上的事呢？那些……不是靠算计、权衡和手段就能理得清的。它们往往更复杂，更伤人，也……更难以放下。”
你脸上的从容瞬间凝滞，眼神不受控制地黯淡下去，像是被骤然飘来的乌云遮蔽了所有光亮。
胸腔里那股熟悉的酸涩与闷痛又蔓延开，昨夜街头那心碎的一幕，熙旺那沉默而痛苦的眉眼，他紧握的双拳，以及那句“两不相欠”带来的冰冷钝痛，再次清晰地席卷而来。
你垂下眼帘，避开母亲那过于通透的目光，沉默了半晌，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说：
“妈……我心里有数。”
你又想起那天从傅隆生处出来时，他问你：“洛小姐，那你打算几时收网？”
你对他说“会有你们的眼线通知你的。”
你记得傅隆生低声嗤笑一声，那笑如今听来依旧满是嘲讽：“看来洛小姐所有的精明都用在对付我们这些老家伙身上了。那么我祝你好运吧。”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了你看似平静的心湖，漾开一圈圈苦涩而复杂的涟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