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香一路小跑着奔至祝念身侧,见她衣衫凌乱,袖口染血,裙摆沾满泥泞,满脸忧色:“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她伸手想检查祝念的伤势,却在瞥见地上余老头的尸体时如遭雷击:“余、余伯他……”
祝念木然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祝勉搀扶着沈慕兰快步走来。
“念念!”祝勉的目光在触及妹妹身上的血污时骤然紧缩,声音都变了调,“伤着哪了?让哥看看……”
“哥……”祝念张了张嘴,强撑的笑意还未成形便彻底崩塌。
她猛地扑进兄长怀里,压抑多时的悲痛终于决堤:“余伯走了……都是为了护着我……都是我的错……”
梁越握剑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少女撕心裂肺的哭声像钝刀般剐着他的心。
生平头一遭,杀伐决断的自己竟对挥出的那一剑,产生了动摇。
祝勉心中亦是悲恸难抑,轻拍妹妹哭得颤抖的脊背,却也知道这微薄的安慰根本无法抚平她心中的愧疚。
梁越上前,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里,胡寐芸正冷冷地看着祝念。
她眼底翻涌着阴鸷的暗芒,却在祝勉转身的瞬间化作盈盈泪光。
“表哥……”她虚弱地唤道,苍白的脸上满是痛楚。
祝勉这才注意到她衣裳上洇开大片血迹,顿时变了脸色:“寐芸!你这伤……”
“我没事……”话音未落,她身子一软,竟精准地朝梁越怀中倒去。
梁越猝不及防接了个满怀,双臂僵硬得如同抱着块烧红的烙铁。
他眉头紧锁,求助般看向祝勉。
祝勉拱手作揖,眼中满是恳切,“劳烦世子把她抱到马车上。”
梁越只得认命般将人打横抱起,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怀中的女子看似柔弱无骨,却让他莫名生出一种被毒蛇缠上的寒意。
祝念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追随着梁越。
祝勉瞧在眼里,解下自己的披风裹在她肩上,半是调侃半是试探道:“怎么,吃醋了?”
祝念一怔,余伯惨死的画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此刻被兄长这般打趣,哭笑不得,张了张嘴,终究无言以对。
梁越安置好胡寐芸,转身的刹那,忽觉一道灼热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眼,对上祝念那双泪意盈盈的眸子。
祝念脑海中骤然闪过梦中那诡谲离奇的画面——黑气缭绕,血光冲天,梁越眉间那道如毒蛇般扭曲的印记……
她死死盯着他的额间。
话本记载——妖气入体者,印堂发黑,唇色如朱,行事癫狂,形销骨立。
可眼前的梁越眉目清朗,眸光如炬,哪有半分被妖气侵蚀的模样?
那缕黑气分明钻进了他的眉心,为何……
“你到底在看什么?”梁越的声音骤然响起,带着几分压抑的烦躁。
祝念不答,目光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
梁越被她那双澄澈的眸子固执地盯着,那里眼底翻涌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不知怎的,他心头那股不耐竟渐渐消散,化作一丝无可奈何。
还从未有人敢这般肆无忌惮地直视他,更无人能让他生出这般莫名的纵容。
“你……”他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目光却愈发深邃,“究竟在看什么?”
身着青色儒袍的男子缓步走近,腰间长剑随着他的步伐轻晃。
他目光在祝念身上停留片刻,这姑娘的眼神太过专注,甚至带着几分急切,仿佛要在梁越身上搜寻什么。
他微微欠身,拱手一礼,声音温润却暗含试探:“在下顾时安,世子麾下谋士。方才见姑娘神色焦急,可是在寻什么东西?”
祝勉闻声回头,疑惑地看向他们。
祝念慌忙摇头:“没、没有……”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目光不自觉地再次飘向梁越,贝齿轻咬下唇,似在挣扎。
梁越本就因她方才的沉默而心生不悦,此刻见她仍是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眉头不由紧蹙。
就在气氛凝滞之际,祝念忽然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一旁。
两人相对而立,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少女身上淡淡的幽兰香气萦绕在梁越鼻尖,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他垂眸凝视着她,却见她神色坦荡,那双清澈的杏眸里不见半分羞怯,反倒多了一份执拗。
梁越喉结微动,率先别开视线,一把抽回自己的衣袖:“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地说?”
祝念踮起脚尖,温热的吐息拂过他耳畔:“方才余伯身上的黑气……钻进了你的眉心。”
梁越脸色骤变,眸中翻涌起骇人的怒意,冷笑道:“荒谬!若真有妖邪附体,我的斩妖剑岂会毫无感应?”
他低头逼近一步,眼底带着讥诮,“还是说……你看到我抱了胡姑娘,便编出这等谎话来?”
“你——”祝念难以置信地后退半步。
她想过他会质疑、会反驳,却万万没想到会被曲解成这般不堪的用意。
“千真万确!”祝念急得眼眶发红,“我还梦见一条黑蟒缠着你,你额间……”
“住口!”梁越厉声喝断,眸中寒光乍现。
他一把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看在祝勉的份上,我容你胡言乱语到此刻。若再敢咒我身中妖蛊——”
他猛地松开手,冷声道:“休怪我不讲情面。”
祝念只觉得好心被当做驴肝肺,气道:“好……好得很!原是我多管闲事,活该被你当作疯妇!”
说罢,她拖着受伤的腿转身就走。
归途的马车悠悠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辘辘声响。
车厢内,熏香与血腥味交织。
绮香用帕子轻轻擦过祝念身上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却还是引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念念……”沈慕兰满目忧色,柔声道,“告诉祖母,在马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祝念努力回想,记忆就像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上一刻还在与表姐说笑,下一刻却已躺在荒郊野外的泥泞中。
“我……”她摇摇头,“我真的记不清了。”
沈慕兰将布满皱纹的手轻轻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长叹一声。
祝念敏锐地察觉到祖母神色有异,连忙倾身问:“祖母为何叹气?可是有什么心事?”
“念念,”沈慕兰的目光忽然变得幽远,“除了今日这事,你近日可还遇到过什么异样之事?”
“老夫人……”
祝念正欲回答,一旁的绮香已忍不住插话,“小姐这些日子总被噩梦惊扰。奴婢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深更半夜听见小姐在房中惊叫。每次冲进去,都见小姐浑身冷汗涔涔,脸色煞白得吓人,嘴里还不住地念叨着什么,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似的。”
沈慕兰闻言眉头深锁,枯瘦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念念,你都梦见了什么?快跟祖母仔细说说。”
祝念垂下眼帘,“我……我梦见了姨娘。梦里她病得厉害,可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她熬不过冬至。”
沈慕兰浑浊的眼中闪过骇然,直直地盯着祝念,声音不自觉地发颤:“还……还梦见了什么?”
“我在梦里还见到了素未谋面的表姐。她……”
“她怎么了?”沈慕兰急切地问。
“她……”祝念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生得很美,眉目如画,气质温婉,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一般。”
沈慕兰紧绷的神色略微松缓,轻叹道:“寐芸那孩子确实生得好,性子也柔顺。”
祝念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她终究没有说出那个可怖的梦境。
“念念?”沈慕兰见她出神,轻拍她的手背,“怎么了?”
祝念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没什么,只是……表姐待我似乎有些疏离。”
沈慕兰宽慰道:“她初来乍到,许是怕生。日子久了,自然就亲近了。”
祝念垂下眼睫,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隐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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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预知能力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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