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月来找阿七的时候,他还在玄字门养伤,毒性虽解,但箭伤还需要时间愈合。
望着他手臂上厚重的白布,净月的质问倒有些说不出口了。
“净师傅,式师傅,”阿七看到净月和式剑二人,殷勤地上前打招呼,丝毫没有任何做错事的局促。
“你和九粼的伤可好?”净月只能先寒暄一番。
“多谢净师傅关心,我的伤已无大碍。”阿七兴奋地抬手向二人展示,却牵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没事就好,”净月说,“我让离宫准备了一些药材,你去取一趟吧。”
“是,净师傅。”阿七接过净月的通行令牌,去了离宫。
支开阿七后,净月便询问九粼那日营救莫黎的情况。
九粼讲述了那日的事情经过,直言那日多亏了阿七的舍命相救,他才能苟活于世。那日阿七也中了毒,带着他回到凤栖山时,两人几乎完全失去了意识。
医盟的箭阵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可能有人提前知晓,箭上的毒药也是医盟独有,阿七完全没有必要如此以身涉险。
式剑也不相信阿七会出卖组织,说道:“我相信坤宫弟子,不会背叛组织的。”
净月只能暂时打消对阿七的怀疑。但除了阿七,接触过账册的人,就只有几位宫主和乾宫的人了。
净月决定先从乾宫入手,从最亲近的人开始调查。
阿七顺利进入离宫后,就去找了阿菀。到组织将近一年,他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踏入离宫。
但因为莫黎的离世,和两大支柱产业的倒塌,整个离宫的氛围并不是太好。
涿空的脾气本就喜怒无常,经过这一系列的变故,更是让所有人心惊胆战,唯唯诺诺不敢高声言语。
“阿菀,一切可好?”阿七站在阿菀的药田前,一脸轻松地和阿菀打招呼。
阿菀对他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随即又注意到他手臂上的白布,问道:“伤口裂开了?”
阿七摇摇头,说:“是净月师傅让我来离宫的。”
“她起疑心了?”阿菀停止修剪,来到阿七身边。
“是啊。”阿七说,“账册是我亲手交给她的,却有另一本账册流落在外,她怀疑我也正常。”账册确实是他泄露给按察使的,净月的怀疑正当且合理,但缺乏关键的证据。
“你想好怎么应付了?”阿菀看着阿七,却总感觉他与之前有些许不一样。
“当然是这出苦肉计了。”阿七抬起臂膀,将渗血的白布展示给她。
阿菀扫了一眼白布,他的伤口她自然知道,不过是一道一寸长的擦伤,两三天便能痊愈了。不过那日她到坤宫,看到满身血迹的阿七和九粼,也被吓了一跳。
他们的原本计划,只是让九粼亲眼看到莫黎泄露组织的机密,再让阿七杀了莫黎赢取九粼的信任,却不料两人双双中毒,差点命丧清风堂。
幸好他们中的毒只是普通的毒药,离宫也现成的解药,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就不怕离宫解不了医盟的毒?”阿菀问道。
“离宫可能解不了,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阿七认真地说道。
阿菀一愣。突然想起那日她帮阿七解毒和九粼解毒时,顺便使用了催眠铃,试了试能否解开涿空的催眠咒,如今看来,她是成功了?
“你还记得涿空师傅的催眠吗?”阿菀突然说。
“什么?”阿七有些疑惑,他记得自己来到黑玄后并没有和涿空说过话,便问道:“他说过什么吗?”
果然成功了。阿菀并不打算告诉他那些痛苦的虚假记忆,只是说:“没什么。催空师傅一直用催眠操控着大家,我是说我可以解开涿空师傅的催眠了。”
“真的?”阿七的眸光一亮,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阿菀点头,询问他:“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
“我只给按察使提供了半本账册和地图,他们就摧毁了海神庙背后的产业。”阿七说,“接下来,净月一定会派人暗杀按察使,在按察使卷土重来之前,我们就要动手了。”
阿菀了然,继续说:“我会把月隐花的解药提前准备好。”
几天后,暗杀按察使失败的消息就传到了坤宫,按察使受了伤,悄悄离开了湄州。
湄州上下一派平静,但所有知情人的心中都打起了鼓,按察使连受伤的事都没有声张,悄悄离开可不是知难而退,怕是有更大更猛烈的暴风雨要降临到双山镇了。
净月也心中没底,只能飞鸽传书让京师的人打探消息,随时准备撤离双山镇。
赵镇将更是坐立难安,海神庙的所有人虽然都死了,但若是按察使执意要追查罂粟花的来路,找到双山镇也是迟早的事。
三十六计,保命要紧。山上的罂粟花开得正艳,此时却是留不得了。他必须在按察使查到之前,彻底销毁龙行山上罂粟花的一切痕迹,让双山镇的驻兵回到最初的样子。
至于黑玄组织,必要的时候只能嫁祸给他们了。
赵镇将也顾不得阿菀之前的叮嘱,气势汹汹地进了山,准备在龙行山再次大显身手。
却不料,当他刚来到龙行山,就旧疾复发,再次失语。阿菀自上次回乡后就没有再回来,赵镇将没有办法,只能再次求助净月。
阿菀知道赵镇将求助的消息,就自告奋勇去龙行山帮他诊治。原本她还担心黑玄内部起纷争的时候,龙行山的驻兵会对此横加干涉,现在她去了龙行山就能拖住赵镇将,帮阿七他们争取逃离双山镇的时间。
阿菀如愿被带到了龙行山。马车颠簸,不知走了多久才来到了赵镇将的居所。
“镇将大人。”阿菀恭敬地行礼。
赵镇将看到阿菀,情绪有些激动,却因失语症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菀手起针落,暂时帮他压制住毒性,说道:“镇将大人,你中的毒不能接触杜鹃花,这样贸然进山很危险。”
“阿菀?”赵镇将尝试着开口,在确认自己恢复之后,又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返回双山镇时,正好遇到了卓神医。”阿菀懊恼地说,“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到了凤栖山,成了离宫的弟子。”
赵镇将对黑玄的行事风格略有耳闻,便没再追问。
“来人!”赵镇将突然高声呼喊。
十来个士兵鱼贯而入。
阿菀心中一跳,她孤身一人来到了赵镇将的地盘,稍有不慎,就会被这上千驻军撕个粉碎。
“太阳落山之前,将这山上的杜鹃花全部采集一起!”赵镇将下达了命令。
杜鹃花无辜,不过是阿菀为防止赵镇将进山刻意为之。但此时赵镇将下令采集杜鹃花,究竟意欲何为?
“镇将大人,我也一起去帮忙吧。”阿菀说道。
赵镇将沉默了片刻,说道:“如此甚好,还劳烦阿菀姑娘多留些时日。”
阿菀不知道赵镇将的计划,只能先行答应,再做打算。
到了第二日,她就亲眼看到了赵镇将的计划。驻军将采集的杜鹃花全部集中到了罂粟花田,准备一起焚烧。
即使日后被人查问,赵镇将只需告诉来人自己对杜鹃花过敏,就能掩盖放火烧山的罪行了。
阿菀没料到,自己之前的随口一说,竟帮助赵镇将找了个掩饰烧毁罂粟花的绝佳借口。而赵镇将将她带到罂粟花田前,就是要拉她一同下水。
她怕是,再也无法离开龙行山了。
“阿菀姑娘,你看这花开得如何?”赵镇将居高临下地看着罂粟花田,询问阿菀。
阿菀强压住心底的恐慌,说道:“这是罂粟花吧,师傅说它有镇痛、镇咳的功效,是治疗咳喘之症的良药。”
“它对医者来说确实是良药,但被世人不容,有不少人想要置它于死地。”赵镇将说,又转头询问阿菀道,“阿菀姑娘今日看到了什么?”
阿菀也不敢再装傻,直截了当地说:“镇将大人被人陷害不能接触杜鹃花,今日只能销毁了龙行山上的杜鹃花。”
“阿菀姑娘果然是个聪明人。”赵镇将说,“你若能嫁于真儿,我便找净月允你离开凤栖山。”阿菀还有利用价值,若她能乖乖听话,将她留在赵府也不是不可以。
“多谢镇将大人。”阿菀诚惶诚恐地道谢。
见众人准备直接点燃罂粟花焚烧,阿菀赶忙制止,高声喊道:“不能烧!”
赵镇将和众人的目光瞬间围拢到阿菀身上,如果目光换成箭,阿菀此时已经万箭穿心了。
阿菀赶忙镇定精神,解释道:“焚烧后土塘还会残留毒性,难免被人发觉。若要完全不留痕迹,还需要石灰石和流水焚烧。”
赵镇将略加思索,同意了阿菀的方案。
阿菀默默松了一口气,若将这么大一片罂粟花田点燃,他们在场的千余人怕是要当场中毒,甚至凤栖山和山下的百姓都未必能幸免。
趁着众人出山采买石灰石,阿菀又将她引水浇灌的办法详细地说给了赵镇将。
“阿菀姑娘,你怎么知道这些?”赵镇将认真听取了阿菀的建议,却发出犀利的疑问。
阿菀当然不能告诉他,那日无意发现罂粟花田后,她在文轩书社翻看了大量相关书籍,才找到了最合理的销毁方式。
“是师傅告诉我的。”阿菀一脸无辜地说,“师傅还说,药不分好坏,只要能治病,就都是好药。”
“是啊。”赵镇将附和道。他记得阿菀从小与世隔绝,倒不用担心她会泄密。
第二天夜晚,龙行山上的硝烟工作一切准备就绪。当暗河的河水涌入提前准备好的石灰池时,龙行山的罂粟花被一株株投入池中,再被下一波河水带走。
销毁的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夜。在夜色得到掩护后,龙行山恢复了最初的模样。
暗河的出口也被人为堵塞,切断了一切可能被外界探查到的可能。
赵镇将终于能稍微放下心来。众人经过了一夜的劳累,也在用了早饭后沉沉睡去。
阿菀不敢多待,她看到了凤栖山上发出的信号,就知道阿七他们的计划应该已经成功了,她必须离开了。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龙行山在销毁证据,凤栖山众人也没有闲着,师徒反目、兄弟阋墙的故事正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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