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集团总部的顶楼总是醒得比城市更早。
许谨一抱着厚厚一叠古籍抄本走进电梯时,凌晨五点的天光刚漫过CBD的玻璃幕墙。她指尖捏着泛潮的书页边缘,上面是元代《析津志》里关于江南园林的零星记载,是昨夜在古籍修复馆泡到闭馆才找到的孤本。电梯镜面映出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月白色旗袍的领口别着那枚玉兰玉坠,玉质在晨光里透着温润的光。
“叮——”电梯抵达顶层时,走廊里只有清洁阿姨推着消毒车的声音。许谨一轻手轻脚地推开项目组办公室的门,却发现宋听肆的办公室亮着灯。
磨砂玻璃门后,男人的身影正伏案疾书。许谨一顿住脚步,想起凌晨三点收到的邮件——殷时那边突然放出消息,说江南文旅项目涉嫌破坏周庄古河道原貌,几个环保组织已经准备联名抗议。
她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低沉的回应:“进。”
宋听肆抬起头时,眼下的乌青比她更重。他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眉心,衬衫袖口随意挽着,露出的小臂上还沾着点墨渍。看见是她,原本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几分:“怎么这么早?”
“查到些元代河道治理的资料,或许能用得上。”许谨一将抄本放在他手边,目光扫过桌面上摊开的文件,密密麻麻的批注里夹着几张周庄水系的航拍图,“殷时的动作很快。”
“他要的不是环保,是项目停工。”宋听肆重新戴上眼镜,指尖点在航拍图上被红笔圈出的位置,“这里是清代就有的泄洪渠,殷时故意让人拍了施工队清理淤泥的视频,截掉了保护措施,只说我们在填河。”
晨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里藏着疲惫,却不见丝毫慌乱。许谨一想起前两次见他应对危机,都是这样举重若轻的模样,仿佛再大的风浪到他面前,都会化作绕指柔。
“元代《河防记》里说过,‘治河如治脉,疏浚为先,护岸为要’。”许谨一翻开抄本,指尖点着泛黄的纸页,“周庄的河道肌理从元代就没大变过,我找到了光绪年间的河工图,上面标注的泄洪渠位置,和我们现在清理的完全一致。”
宋听肆凑近了些,两人的肩膀几乎碰到一起。她发间的栀子香混着古籍的墨香飘过来,像一剂安神的药,让他紧绷了整夜的神经骤然松弛。他看着她用红笔在古图上画出对应坐标,笔尖划过纸面时发出沙沙的轻响,竟比任何汇报都让人安心。
“还有这个。”许谨一又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是她上周在周庄拍的,施工队用竹编围堰隔离作业区,工人正小心翼翼地将河道里的锦鲤捞到临时水池,“当时觉得或许有用,就随手拍了。”
宋听肆看着视频里许谨一蹲在池边,轻声细语地指挥工人小心操作,阳光落在她素色的旗袍上,像幅安静的画。他忽然伸手,替她将耳边滑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擦过她颈间的玉坠,温热的触感让两人都顿了顿。
“谢谢你。”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清晨的微哑。
许谨一垂下眼帘,耳尖微微发烫:“是项目组一起做的。”她转身想退开,却被他叫住。
“等等。”宋听肆从抽屉里拿出个保温杯,拧开时冒出热气,“阿姨刚送来的姜枣茶,你胃不好,喝点暖的。”
杯子是素雅的白瓷,杯身上手绘着几竿翠竹,和她办公室的那套茶具竟是同款。许谨一接过时,掌心被烫得微微发麻,心里却暖融融的:“你也没休息吧?”
“等处理完这事再补觉。”宋听肆笑了笑,拿起她整理的古籍抄本,“这些资料交给林舟,让他联系文物局出份证明。你……”他看着她眼下的青影,“去我休息室躺会儿,天亮了还有得忙。”
许谨一刚想拒绝,就被他推进了休息室。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书架上摆着几本建筑杂志,床头柜上甚至有盏青瓷台灯,和她公寓里的那盏很像。
“醒了叫你。”宋听肆替她带上门,转身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刚才碰到她耳后碎发时,她颈间的玉坠轻轻晃了晃,像只振翅欲飞的蝶。
许谨一躺在柔软的床上,却没什么睡意。隔壁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声响,夹杂着宋听肆低沉的通话声,条理清晰地布置着应对方案。她想起第一次在鹤台园见他,觉得他像座冰山,此刻才发现,这座冰山底下,藏着怎样温柔而坚韧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着,梦里回到了祖父的园林,雨打芭蕉的声音淅淅沥沥,母亲坐在窗前为她绣着兰草,指尖的银线在布上穿梭,像月光流淌。
“许谨一?”
有人轻轻拍她的肩膀。许谨一睁开眼,看见宋听肆站在床边,窗外的天已经大亮。他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头发也打理过,只是眼底的疲惫还没散去。
“文物局的证明来了,”他递给她一份文件,“环保组织那边,林舟已经去对接了。”
许谨一坐起身,发现身上盖着条薄毯,是他休息室的备用毯,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她接过文件时,指尖触到他的,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我去准备下午的发布会材料。”许谨一站起身,头发有些凌乱,她抬手想整理,却被宋听肆按住手腕。
他从口袋里拿出支木簪,是枝含苞的梅,雕工细腻。“早上在楼下文创店看到的,”他语气自然,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比玉簪轻便些。”
许谨一看着他抬手替自己挽发,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他的动作有些生涩,却很轻柔,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木簪插好时,他后退半步打量了一下,眼底漾开笑意:“很合适。”
休息室的镜子里,素色旗袍配着梅花木簪,颈间的玉兰玉坠若隐若现。许谨一望着镜中并肩而立的两人,忽然觉得,他们好像已经这样站了很久很久。
下午的新闻发布会设在宋氏总部的顶楼宴会厅。许谨一站在后台,看着宋听肆接受记者采访,他从容不迫地展示着古籍资料和施工视频,条理清晰地驳斥着殷时的指控。
“宋总,有传言说许设计师能加入项目组,是因为和您关系特殊?”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次的环保争议,会不会是您为了给她铺路,才忽视了项目风险?”
闪光灯瞬间聚焦在许谨一身上。她站在阴影里,看着宋听肆转过身,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坚定而温暖。
“许设计师的专业能力,业内有目共睹。”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清晰而郑重,“至于我和她的关系——”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是我希望能有特殊关系的人。”
全场哗然。许谨一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向璃颜站在她旁边,难得没有吃醋,反而撞了撞她的胳膊,低声笑道:“看不出来,宋听肆还挺会的。”
发布会结束后,殷时的谎言不攻自破。许谨一跟着宋听肆回到顶楼办公室时,夕阳正染红天际。林舟送来晚餐,是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卧着金黄的荷包蛋。
“庆祝危机解除?”许谨一拿起筷子,看着他熟练地将自己碗里的蛋夹给她。
“庆祝……”宋听肆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像融化的蜜糖,“我们离‘特殊关系’又近了一步。”
许谨一的脸颊烫得厉害,低头吃面时,却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顶楼的灯光温柔地笼罩着他们,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清晰可闻。
夜深时,宋听肆送许谨一回家。车子停在公寓楼下,两人却都没说话。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带着一种微妙的暧昧。
“今天……”许谨一终于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说的是真心话。”宋听肆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许谨一,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是从在鹤台园看见你调整芭蕉叶开始,就喜欢了。”
许谨一的心跳得像要炸开,她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忽然想起那些深夜的加班、清晨的古籍、颈间的玉坠、发间的木簪……原来所有的不经意,都是蓄谋已久的温柔。
“我……”她深吸一口气,眼底漾起泪光,却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宋听肆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倾身靠近,想吻她,却又克制地停在离她唇瓣几厘米的地方:“可以吗?”
许谨一闭上眼,轻轻“嗯”了一声。
柔软的唇瓣相触的瞬间,仿佛有烟花在心底炸开。他的吻温柔而珍视,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颈间的玉坠在两人之间轻轻晃动,见证着这个迟到了太久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明天去周庄,还去吗?”
“去。”许谨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却无比坚定。
宋听肆送她到公寓门口,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上去吧,早点休息。”
许谨一转身走进楼道,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宋听肆还站在原地,路灯的光晕落在他身上,像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铠甲。他朝她挥了挥手,笑容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回到家,许谨一坐在窗前,看着楼下那辆黑色宾利缓缓驶离。她抬手摸了摸发间的梅花木簪,又碰了碰颈间的玉兰玉坠,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宋听肆发来的消息:“明天七点接你,带你去吃周庄最好吃的奥灶面。”后面跟着一个笨拙的笑脸表情。
许谨一笑着回复:“好。”
窗外的月光洒满房间,像一层温柔的纱。她铺开周庄的设计图,在角落里画了两只依偎的小鸟,一只顶着梅花,一只衔着玉兰,在灯火通明的顶楼背景下,安静地依偎着。
顶楼的灯还亮着。宋听肆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手机里许谨一的回复,嘴角的笑意久久不散。林舟敲门进来送文件时,看见自家老板正对着一个笑脸表情傻笑,吓得差点把文件掉在地上。
“宋总,殷时那边……”
“不用管他了。”宋听肆收起手机,眼底的温柔被锐利取代,“准备一下,下周启动周庄的二期工程,按许设计师的方案来。”
林舟应着退出去,心里却在嘀咕:看来以后项目组的核心,除了许设计师的图纸,还得加上宋总的恋爱脑。
宋听肆拿起许谨一送的古籍抄本,指尖拂过她娟秀的批注,忽然觉得,那些枯燥的条文也变得生动起来。他想起她在发布会上的样子,明明很紧张,却依旧挺直脊背,像株风雨里的兰草,温柔却坚韧。
这样的女子,值得他用一生去守护。
夜色渐深,顶楼的灯依旧亮着,像一颗指引方向的星。城市在脚下沉睡,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在灯火通明的顶楼,悄悄编织着属于他们的江南梦。
第二天清晨,许谨一推开窗,看见宋听肆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他倚在车边,穿着休闲装,手里拿着束新鲜的栀子花,笑容灿烂得像个少年。
许谨一笑着跑下楼,阳光洒在她身上,月白色的旗袍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发间的梅花木簪,颈间的玉兰玉坠,都在阳光下闪耀着,像在诉说着一个刚刚开始,却注定圆满的故事。
“走吧,去周庄。”宋听肆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嗯。”许谨一回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比任何承诺都更让人安心。
车子驶离城市,朝着江南的方向而去。窗外的风景渐渐变得温婉,青瓦白墙,小桥流水,像一幅缓缓展开的水墨画。
顶楼的灯终于熄灭了,但在两个相爱的人心里,那盏灯却永远亮着,温暖而坚定,照亮了前路,也温暖了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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