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阿勇,长期混迹地下赌场。根据他掌心老茧的形态——指根处尤深,虎口还留着浅淡的压痕,再结合他与魏姐打斗时所持的□□来看,这分明是常年握枪、扣动扳机磨出来的痕迹。”
秦祎的声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稳稳传开,指尖轻触投影屏,将阿勇手部的证物照片放大,“由此能推断,他不仅玩枪熟练,在赌场扎根的时间更不会短。”
她顿了顿,指尖移向另一张照片:“另外,我们在死者衣兜内侧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封被反复揉成团又展开的信,里面藏着这样一张合影。”
画面定格的刹那,满室警员皆面露惊色——照片里,阿勇身旁站着的男人,正是此前袭击阮茗雨与姌诗琪的团伙头目,也是唯一的幸存者阿彪。
更诡异的是,两人中间坐着位老者:他十指几乎嵌进二人肩颈,那亲昵姿态硬得像被胶水粘住;面相本就透着几分凶相,嘴角却强行扯出一抹笑,弧度僵得像用尺子量过,整幅画面裹着股说不出的压抑,连照片边缘都似蒙了层灰。
“照片背面印着一串地址,李队已经带队核查过。”秦祎话音刚落,李冉立刻上前半步,语气添了几分凝重:“我们按地址赶过去时,那儿只剩一片被杂草吞了大半的废墟——断墙里还嵌着碎瓷片,地面连个完整的地基都找不到,根本看不出原本是商铺还是民居。”
“等等!这个老人、还有这地址……我好像都见过!”李冉的话刚落地,角落的勤务警莫警官突然“腾”地站起身,椅子腿蹭着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声音里满是难掩的急切。
李冉眼睛瞬间亮了,忙从文件袋里抽出打印好的照片递过去,指尖都带着点颤:“莫哥,你再仔细看看,确定是这个人吗?”
莫警官攥着照片,指腹反复摩挲画面里的老者,眉头拧成疙瘩般回忆片刻,猛地抬头:“错不了!这是唐伯——整条古玩街的幕后管理者!我发小还在他手下看铺子,前阵子还跟我提过他的脾气。”
“那你能联系上你发小吗?这说不定是破局的关键!”李冉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都拔高了些。
莫警官立刻点头,掏出手机按亮屏幕:“我现在就打,肯定尽快问清楚!”
会议结束后,秦祎与李冉跟着莫警官穿过几条街巷——叫卖声、自行车铃铛声渐渐淡去,最后停在一条飘着线香与木漆味的古玩街前。
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缝隙里嵌着经年的尘泥,两侧店铺鳞次栉比:橱窗里摆着泛包浆的青花瓷、温润的和田玉,还有蒙着薄尘的旧钟表,连风里都飘着股老物件的沉味。
两人满肚子疑问,却没多问,只默不作声地跟在莫警官身后。
走到街尾,一家门面窄小的古玩铺撞入眼帘:深褐色门帘半掩,里头黑得辨不清货架轮廓,只隐约漏出几件蒙尘古玩的影子,连光线都像被吸进去了,透着股久未打理的沉寂。
刚站定,黑暗里忽然飘来个略带沙哑的男声,裹着点熟稔的打趣:“小莫?今儿怎么想起联系我了?你可有阵子没来了。”
莫警官笑着迎上去,抬手熟稔地拍了拍对方的胳膊,语气轻松:“老赵,好些日子没见,过来跟你唠唠嗑。对了,唐伯在不在楼上?”
“我就知道你小子是冲唐伯来的,还拿我当幌子。”男人咧嘴一笑,眼底满是了然,朝里间的木楼梯抬了抬下巴:“在楼上呢,不用等,直接上去就行——就是别乱碰他的东西。”
顺着狭窄的门脸走进店内,内里竟比外头宽敞不少。
昏暗中能瞧见最深处立着架老旧的木质楼梯,梯阶边缘磨得发亮,扶手上还留着几道深褐色的抓痕,透着些年头。
莫警官脚步放得更缓,指尖轻轻按了按秦祎的胳膊,声音压得几乎贴耳:“唐伯性子怪得很,又格外抠门——店里连盏亮些的灯都舍不得装。你们别瞧这铺子小,整条古玩街的铺子,都在他手里。待会儿多听少说,千万别提‘公民要配合查案’的话,他最烦这套规矩。”
秦祎与李冉点头应下,跟着踏上楼梯。刚到顶端,秦祎忽然顿住脚步——楼梯口竟盘着条赤褐色的蛇,鳞片泛着铁锈般的冷光,分叉的信子在空气中快速吞吐,眼瞳像凝住的墨点,正死死盯着她。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险些踩空梯阶。
“回来,别吓着客人。”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语调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话音刚落,那蛇竟真的收了信子,贴着梯阶缓缓退到墙角,盘成一团时还抬眼扫了秦祎一下,才安分下来。
三人怀着忐忑走进屋内——这里竟比一楼明亮许多,窗棂上糊着半透的纱纸,风穿过时带着草木香。
一位老人静坐在藤椅上,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杖身雕着缠枝纹,蛇眼处还嵌着颗暗红宝石。
方才那条赤褐色的蛇,正顺着椅腿慢悠悠爬上,最后盘在他身旁的扶手上,脑袋搭在蛇头拐杖的顶端,像件活的装饰。
莫警官刚要开口问好,却被老人抬手打断。
老人眼底带着点笑意,语气却藏着几分严厉:“小莫,三个月没来看我,今天怎么突然带着两位姑娘来?”
莫警官尴尬地挠了挠头:“唐伯,最近队里案子多,实在抽不开身。这两位是我同事,秦祎法医和李冉警官,特意跟我来拜访您。”
“老伯您好,我是龙安市公安局的秦祎。”秦祎率先上前半步,语气恭敬。李冉也赶紧跟上:“老伯您好,我是刑侦科李冉。”
老人咧嘴笑了笑,皱纹里都透着点温和,可下句话却让莫警官僵住:“小莫,有客人来,怎么还在背后讲我老头子坏话?”
莫警官脸瞬间涨红,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秦祎刚想开口解释,老人却摆了摆手,指节叩了叩藤椅扶手:“你们既然是为案子来的,就别绕圈子——我最讨厌虚头巴脑的话。”
见老人如此直爽,秦祎从包里取出那张合影,连同写着地址的纸条递过去:“我们想请您帮忙看看,您认识照片里的人吗?还有这地址,您知道在哪儿吗?”
老人扫了眼纸条,又捏着照片边缘翻来覆去看了两秒,点头道:“这两个人我认识,地址也知道。”
李冉眼睛瞬间亮了,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都带着点没藏住的期待:“那您能跟我们说说他们的情况吗?”
“他们是我同乡。”老人语气淡得像在聊巷口的天气,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蛇头拐杖上的红宝石,眉头悄悄蹙起,“你们不用绕着弯子试探——他做的那些事,我清楚;我没帮过他,你们也放宽心。”
“那您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吗?”秦祎紧跟着追问,语气稳却难掩对线索的在意,目光紧紧盯着老人的神色。
老人忽然停了摩挲拐杖的动作,指节轻轻叩了下藤椅扶手,语气里的平淡褪去,添了几分愠怒:“我早说了,别追着问。阿勇没了,我知道;阿彪在哪儿,我也清楚。可老头子我最不喜欢被人盯着盘问。你们俩要是还这么不相信我,就别在这儿耗着,直接回吧!”
说罢,他声音陡然提高了些,连身旁盘着的蛇都似被惊动,轻轻抬了抬脑袋。
“诶诶诶,唐伯您别生气!”莫警官连忙上前打圆场,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她们也是急着查案,没别的意思。”
秦祎也立刻欠了欠身,姿态诚恳:“抱歉唐伯,是我们太急躁、失了分寸。既然您清楚情况,还请您给我们指条明路,帮案子尽快有进展。”
老人慢悠悠晃了晃蛇头拐杖,话锋一转:“我早不管世俗事了。不过看在你们是警察,又是小莫的同事,倒能给你们一个机会。只是……”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带着点琢磨的意味。
“您有任何要求尽管提,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照办!”秦祎连忙接话,生怕错过线索。
老人却摇了摇头,指尖敲了敲扶手旁的蛇:“我没要求,只想看看你们与我的机缘。”
李冉心里犯嘀咕,悄悄凑到秦祎耳边,声音压得极低:“秦法医,这‘机缘’说得跟算命似的,也太神神叨叨了吧?”
“嘘……”秦祎刚想提醒她小声,老人的声音就不紧不慢地飘过来,带着点敲打:“那位姑娘,身为后生晚辈,又是当警察的,当着旁人面背后说闲话——这可不是体面人该做的事。”
李冉瞬间僵在原地,心里暗自惊道:“这么小声他都能听见?耳朵也太灵了吧!”
老人没再揪着这点不放,朝里间抬了抬下巴:“我这儿有个古金盆,能测时运机缘,也能断人前路。你们三个不如都试试,若是有人能跟它合缘,我便告诉你们阿彪的下落。”
说着,他抬手按下身后墙壁的暗扣——“咔嗒”一声轻响,整块木墙缓缓向一侧滑动,露出个铺着青石板的宽敞阳台,晚风裹着院角的桂花香扑面而来。
老人又移步到阳台角落,指尖在一块刻着浅纹的石砖上轻轻一按——地面微微震动,一个裹着厚包浆的古金盆从暗格里缓缓升起:盆沿雕着缠枝纹,包浆厚得能看出百年年头,哑光里透着点暗金,像藏着光;盆底还刻着个模糊的“缘”字,被岁月磨得快要看不清。
“你们先跟它熟悉熟悉,我去拿点东西。”老人说完,拄着蛇头拐杖,脚步稳健地走回屋内,连藤椅上的蛇都没动一下。
李冉凑到莫警官身边,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满是不解:“这老伯也太奇怪了,都什么年代了,还信‘测机缘’这种事?”
莫警官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我也说不清——但唐伯在这一带的分量重得很,连街面上的老商户都得让他三分,说不定真有常人不及的本事。眼下线索全在他身上,咱们先按他说的做吧。”
三人走到金盆前,才发现金盆底部被牢牢焊在青石底座上,纹丝不动。
秦祎犹豫了一下,伸出指尖轻轻抚过盆壁——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一阵清越的鸣响突然从金盆内部传出,声音绵长,在空旷的阳台上悠悠回荡,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律,让人心头莫名一静。
“哐——”金盆的鸣响陡然拉长,余音绕着阳台顶的木梁转了几圈。众人还愣在原地琢磨声响的缘由,一阵爽朗笑声突然撞进耳中:“哈哈哈……”
只见老人一手攥着捆裹着红纸的线香,另一只手托着叠得整齐的黄纸与两支白蜡,迈着稳健的步子从屋内走出,脸上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笃定。
他走到金盆旁,先用蛇头拐杖的杖尾轻轻敲了敲盆壁,“笃笃”声清脆:“这金盆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可不是凡俗物件。你们方才随随便便伸手碰,是对它的大不敬——心不诚,意不专,怎么可能得它认可?”
说着,他弯腰拎起一旁的锡制水壶,缓缓将金盆注满清水——水面平得能映出阳台顶的木梁,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随后他把两支白蜡在盆前摆成规整的半圆,擦了火柴点上香:青烟袅袅升起,缠绕着金盆的哑光,倒添了几分肃穆。
老人卷起袖口,将手缓缓探进金盆,嘴里叽里咕噜念着旁人听不懂的词句,声调忽高忽低,像在与什么无形之物对话。
片刻后,他猛地抽手,手腕一扬——盆里的清水洒向空中,水珠落地时竟顺着青石板的纹路,零零散散聚成个模糊的“缘”字,没等看清又被晚风拂散。
众人看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时,老人收了笑意,神色郑重了几分:“现在你们轮流来——双手贴紧金盆外壁,尽可能用力摩擦。若是最后盆里的水少于原先的五分之一,就算与我、与这金盆都有缘。记住,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心要静,劲要匀。”
李冉悄悄往秦祎身边挪了挪,指尖碰了碰她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秦法医,这明摆着是利用频率振动让水溅出来,故意说得这么玄乎。”
她话音刚落,老人的声音就不咸不淡地飘过来:“丫头,心里先存了不信的念头,就算再用力,也得不到金盆认可。”
李冉本就不服气,被这话一激,当即站直身子,径直走到金盆前。
她双手扣住盆壁,指尖抵住冰凉的金属,深吸一口气后,飞快地来回摩擦起来。
盆里的清水顺着盆沿不断向外喷涌,溅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金盆还跟着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被摩擦得“活”了过来。
片刻后,她累得胳膊发酸,喘着气停下手——盆里的水确实少了大半,可离“五分之一”的要求,还差着小半盆。
“我力气大,我来试试!”莫警官撸了撸袖子上前。老人没多话,拿起水壶重新给金盆加满水。
莫警官双手紧贴盆壁,卯足了劲来回摩擦,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这一次,盆里的水喷得更急,溅得他裤脚都湿了,可停下时,剩下的水量虽比李冉那次少些,依旧没到标准。
秦祎站在一旁,看着莫警官垂头退下,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李冉靠快节奏猛磨,莫警官凭蛮劲硬擦,都没摸透金盆的性子。短时间内想不出更巧的法子,她只能咬咬牙,慢步上前。
她掌心紧紧贴住金盆冰凉的外壁,指尖微微发力,将摩擦力拉到最大,动作却没半分急躁——反倒顺着盆沿的缠枝纹,稳而匀地慢慢摩挲。
借着这缓慢的接触,她悄悄感受盆壁上深浅不一的纹路,以及摩擦时细微的振动频率,试图从这看似玄乎的规则里,找出能让水更快减少的节奏。
就在三人全神贯注盯着金盆,连呼吸都放轻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出现在阳台门口——浅灰裙角沾着点古玩街特有的细木屑,发梢还飘着点线香的淡烟味。
老人眼角余光瞥见,立刻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尖抵着唇,轻轻摇了摇头。
那身影脚步顿得极轻,连裙摆扫过阳台门槛的窸窣声都悄悄掐灭了,只贴着门框的阴影站定——肩背悄悄收了收,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浅,透着股不敢惊扰的乖巧。
她的目光没敢乱挪,只稳稳落在秦祎摩挲金盆的手上,连眼睫都没多眨一下,像怕惊动了盆上流转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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