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观众晚上好,现在播报一则海关执法快讯。八月二十日晚间九时零一分,我市海关总署执法人员在隆江码头,依法对一艘来自马来西亚、国际海事组织编号为‘IMO 090160’的民用商船实施登临检查。
经初步核查,该商船存在非法入境与超限超载两项违法行为,执法人员在其货舱隐蔽区域当场查获数十箱未申报的非法管制药品。同时,船上十三名随行人员均无法提供有效国籍证明,其中三人经比对确认,系马来西亚警方发布的通缉在逃人员。
通过涉案船舶文书溯源调查,海关部门已锁定该商船实际运营方与马来西亚‘雅安国际商业有限公司’存在深度业务关联,而该公司与顾氏集团有既定合作往来,相关关联线索已纳入案件核心调查范围。
目前,我市海关总署已启动跨国执法协作机制,正与马来西亚警方就案件细节开展联合侦办,后续进展将通过官方渠道及时发布。在此特别提醒广大市民,在案件调查结果未正式公布前,请以官方信息为准,遵守信息传播秩序,坚决做到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
“顾总!海关总署已确认涉案商船与雅安国际有关联,顾氏与该公司的合作是否涉及违规贸易?”“针对此次走私案,顾氏是否会暂停与东南亚企业的合作?”
顾氏集团大门外,记者们举着录音笔、相机围得水泄不通,提问声尖锐且密集。
保镖组成的人墙被挤得不断后缩,顾庭山的定制西装袖口被蹭得起了皱,他眉头紧锁,语气冷硬却保持着克制:“目前案件处于海关侦办阶段,顾氏会依法配合所有调查流程,具体信息以海关总署发布的通报为准,不做额外揣测。”
话音落,他在保镖护送下躬身钻进商务车,车门关闭的瞬间,仍有相机镜头隔着车窗不停拍摄。
同一时间,姌室花艺的玻璃门外,三名自媒体从业者举着手机直播,镜头紧贴玻璃,弹幕在屏幕上滚动:“找到顾庭山女儿了!”“问她知不知道走私的事!”李妈双手张开挡在门口,声音因急恼有些发颤:“你们这是违法的!《个人信息保护法》规定不能私闯或围堵私人经营场所!再不走我现在就打110报寻衅滋事!”
可对方只举着手机往前凑,其中一人还试图拉开玻璃门:“就问顾小姐两句话,躲着算怎么回事?”
屋内,顾希柠坐在窗户边的藤椅上,指尖将棉质桌布攥出深深的纹路,指节泛白到几乎透明。
她的脑子里像被塞进了一台搅拌机,两个声音带着尖锐的棱角,在太阳穴里反复冲撞、撕扯——
一个是裹着温度的,是父亲掌心的粗糙触感:小时候她半夜烧到39度,单亲的他连西装外套都没穿,抱着她在寒风里跑了三公里去医院,平日里雷厉风行的总裁,那一刻慌得连电梯按钮都按错了;她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摔破膝盖,是他蹲在地上,手指笨拙地捏着创可贴,半天贴不平整,却反复说着“希柠别怕,有爸爸在,以后爸爸保护你”。
可另一个声音却淬着冰碴,带着毫不留情的嘲讽,把一帧帧证据狠狠砸在她眼前:出门时总跟在身后的陌生身影,哪怕她只是去街角买瓶水,对方也会不远不近地跟着,像块湿冷的布,裹得她连呼吸都发闷;衣柜顶层那个落灰的收纳箱里,藏着个会闪红光的红外线监视器,镜头正对着她的床,不知道已经亮了多少个夜晚;母亲去世满三年那天,她不过提了句“想妈妈”,父亲就突然变了脸,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大得让她疼出眼泪——从那天起,从前会温声哄她的父亲就没了,只剩每次反驳后,身上悄悄添的新痕。
最让她心口发紧的,是姌诗琪和阮茗雨被绑架后,阮茗雨放在她面前的那张支款账单——纸上印着阿彪等人的收款记录,而最下方的出款账户栏里,“顾氏集团”四个黑色宋体字,像被墨浸透的冰锥,又像烧红的铁针,狠狠扎破她心里最后一点“父亲是无辜的”侥幸,连带着过往那些温情的回忆,都跟着发疼。
她用力掐着掌心,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尖锐的疼痛却压不住心里的混乱。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仰头想憋回去,可怎么也忍不住——她多想像小时候一样,扑进父亲怀里说“我不信他们说的”,可那些线索像密密麻麻的针,扎得她连一句“爸爸是无辜的”都喊不出口,连反驳的底气都碎成了渣。
“希柠,别跟自己钻牛角尖。”姌诗琪推着轮椅悄悄挪到她身边,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生怕惊到她。
她试探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顾希柠攥得发白的手,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软,“海关办案最讲证据链,现在只是找关联,又不是定案。就算……就算最后真的有事,法律也分得清,他的错,从来不该算在你头上。”
顾希柠抬起头,睫毛上沾着未掉的泪,却强行扯出一个僵硬的笑:“我知道……可他是我爸爸啊。”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却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絮,闷得发疼。
双手攥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肉里,声音里裹着难掩的颤抖:“我要是不回去,媒体会一直堵着花室,你和李妈都没法正常生活;可我回去了……”
她顿了顿,睫毛上沾了层湿意,“我怕我看到的真相,会让我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
姌诗琪看着她眼底那团“想信又不敢信”的撕裂感,心像被一只手攥着,连呼吸都跟着发紧。
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指尖刚触到冰凉的屏幕,阮茗雨的影子就跳了出来——凭阮茗雨的人脉,还有她对龙安市各部门的熟稔,说不定真能找到帮希柠的办法,哪怕只是弄清楚“保护性约束”到底要多久。
她悄悄把手机摸出来,指尖刚触到解锁键就控制不住地发颤,亮屏的瞬间,阮茗雨的头像在聊天列表里格外扎眼。
可当光标在输入框里闪烁时,她的手指却像被灌了铅,怎么也落不下去——好友申请的页面停在屏幕中央,那个绿色的“发送”按钮,此刻却重得像块烧红的铁。
所有针对阮家的事,桩桩件件都隐隐缠着顾家的影子;她们之间那道裂痕,早就在一次次猜忌和疏远里,深得没法弥合。
现在自己凭什么开口?难不成要让她放下被顾家牵连的过往,来帮顾家的女儿?这样的请求,说出口都觉得好笑,连她自己都觉得难堪。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她什么也做不了——没法替顾希柠决定要不要面对,没法帮她抹去那些指向顾庭山的线索,甚至连一句“一切会好起来”的承诺,都没底气说出口。
最后,她只能收回手机,伸手轻轻拍了拍顾希柠的手背,声音软得像浸了水,还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无力:“那你记住,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别逼自己硬扛。要是觉得撑不住,就给我发消息,哪怕只是说说话也行。”
顾希柠点头,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她赶紧抬手擦掉,推着姌诗琪往门口走。
刚拉开一条门缝,自媒体的镜头立刻怼了过来,“顾小姐!顾氏给雅安国际走的货里是不是有禁药?”“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过走私的事?”的追问声劈头盖脸砸来。
顾希柠正想侧身挡住镜头,远处突然传来清晰的哨声,两名穿藏青色制服的人员快步走来,肩章上“海关缉私”的银色字样格外醒目,身后还跟着两名辅警。
“麻烦让一让,海关公务。”其中一人亮出证件,语气严肃却不粗暴,围堵的自媒体见状,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却仍举着手机拍摄。
李妈立刻上前挡在顾希柠身前:“你们是海关的?有传唤证吗?凭什么带人走?”
领头的缉私人员收起证件,语气放缓:“阿姨您好,我们是海关缉私局侦办科的,目前顾庭山先生是涉案关联人,我们依法对其家人进行临时保护性约束,避免无关人员骚扰或证据外泄,这是《海关行政执法规范》里的正常流程,不是强制措施。”
他顿了顿,补充道,“后续若需配合调查,会出具正式传唤文书。”
“保护性约束”——这五个字像重锤砸在姌诗琪心上。
她太清楚这背后的含义:顾希柠这一回去,不仅会被限制自由,还可能被反复问询,甚至要在亲情和真相之间做选择。
她下意识扯住顾希柠的衣袖,手指微微发颤,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只能眼睁睁看着顾希柠的手从自己指间滑落,连一句“别去”都说不出口。
顾希柠却反过来握了握她的手,指尖冰凉:“我知道该怎么做,你照顾好自己和花室。”她转向缉私人员,微微颔首,声音轻得像要飘走:“有劳了。”
看着顾希柠坐进印有“海关缉私”标识的制式车辆,车窗缓缓升起,将她的身影彻底挡住,车子慢慢驶离视线。
姌诗琪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轮椅扶手,直到金属扶手硌得手心发疼才回过神。
她掏出手机,想给顾希柠发消息,却只在输入框里打了又删,最后只留下一句“注意安全”——除此之外,她什么也给不了,只能站在原地,等着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结果。
阮家别墅的落地窗前,阮茗雨僵着身子站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窗沿。
身旁花架上,铃兰早已褪去白色花瓣,结出几颗青绿色的小果,透着几分生涩;而相邻的百合却反常地还维持着盛放模样,雪白色的花瓣舒展着,与铃兰的青涩形成刺眼的对比。
她的目光看似黏在两盆花上,思绪却早像一团乱麻缠得死死的——海关署的播报还在耳边打转,可疑问却越积越多:若海关办案效率真这么高,上次她和魏潼何必冒着风险去查线索?那些长期盘踞的**问题,又怎么会藏到现在才被发现?更让她不安的是,以魏潼的身份,这类消息理应比她先知道,可这些天,魏潼却像消失了一样,连一条消息都没发过。
指尖越攥越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从肖天宇到刘三儿,再到阿彪……刘宏,最后绕到顾庭山……一串名字在脑子里反复打转,她试着把线索串起来,可每一次都在某个节点卡住,乱成一团的疑问让她连方向都摸不清。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如果真的是顾庭山,那连魏潼秦祎她们都要费尽心机找证据的事,为什么一个曾**不堪的海关署,能轻轻松松就查清楚?还有父亲,明明偷偷回了龙安市,却什么都没告诉她,他背地里在做的事,到底又是什么?
烦躁像潮水般涌上来,她掏出手机,手指悬在魏潼的聊天框上,想把满肚子疑问发过去,目光却突然落在屏幕角落的日历上——两日后就是七夕。
从前魏潼还在龙安时,每年这个日子,她们都会一起去江边放灯,或是在咖啡馆待一整晚。
指尖顿了顿,心里忽然涌上一阵说不清的涩意,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按了返回键,退出了聊天界面。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别墅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只有那盆反常盛放的百合,还在无声地透着诡异。
“喂?我是魏潼,麻烦帮我接……”话音还飘在半空,听筒里突然炸响刺耳的“嘟嘟”忙音,像兜头泼来一瓢冰水,硬生生掐断了她未说完的话。
她指节抵着眉心深吸了口气,指尖在拨号键上按得发沉,语气里裹着藏不住的急促:“您好,我找……”可忙音再次冷硬地切进来,不留半分余地,把后半截话堵得严严实实。
龙安市公安局的办公室里,顶灯的光落下来,映着魏潼紧绷的侧脸。
手机被她攥得发烫,指节泛出青白,连续几次重拨,听筒里始终只有那道冰冷的挂断声,循环往复,敲得人心烦。
“哎呀,原来魏警官的人脉,也有失灵的时候啊——”秦祎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调侃,手里的文件袋轻轻敲着掌心,发出细碎的声响。
魏潼抬眼,语气没什么温度:“看秦法医这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早就拿到消息了。”
“巧了,还真有。”秦祎走到办公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指尖搭在桌沿,“我联系了宋昕怡。据她说,海关总署确实派人去了马来西亚,而她,正好是这次的警务联络官。”
“宋昕怡?”魏潼猛地拔高声音,指尖下意识攥紧手机,指腹几乎嵌进机身,“你不是早就和她断了联系吗?”
“魏警官这么激动干什么?”秦祎挑了挑眉,语气里的调侃又深了几分,“我不过是看这事和魏警官的青梅大小姐有关,才特意去问的。”
魏潼喉结滚了滚,压下心里翻涌的情绪,声音重新沉下来:“她还说了什么?”
“具体的没多讲,”秦祎耸耸肩,语气漫不经心,“只说已经锁定了涉案目标,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
“跨国涉案?还能提前锁定?”魏潼扯了扯嘴角,眼神里满是不信,“我该夸海关总署效率高,还是说马来西亚警方破案这么神速?”
“说不定,是宋昕怡自己能力出众呢?”秦祎故意拖长语调,目光落在她脸上,等着看她的反应。
魏潼翻了个白眼,满脸不屑:“我是挺看不惯她那副样子,但也没否认她有点本事——可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轻松就破了案。”
“后日就是七夕,魏警官要赏个薄面吗?”秦祎突然话锋一转,岔开了话题。
“秦法医,你很闲吗?案子还一点思路都没有……”魏潼的话没说完,就见秦祎抬起手指,轻轻按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韩局说了,不让我们掺和了,那时间还不如拿来干点别的。”秦祎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起伏,可魏潼还是瞬间明白了话里的深意,默默点了点头:“假你自己请……”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由近及远,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办公室里的空气像灌了铅般沉,连顶灯的光都透着滞涩。
魏潼将发烫的手机往桌角一扔,金属机身撞在文件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她屈起指节揉了揉,泛白的指腹还残留着攥紧手机的酸麻,像把无形的力道还缠在骨头上。
目光扫过桌堆里散落的案件材料,韩局突然压下的调查指令、宋昕怡恰在此时冒出的警务联络官身份、海关那边快得反常的动作……这些事像散在桌上的玻璃珠,看似各滚各的方向,可总觉得有根看不见的线,正悄悄把它们串成一团解不开的结。
秦祎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清脆的声响戳破沉默:“别钻牛角尖了,脱离警局的名头,咱们反而能放开手查。”
话音刚落,魏潼搁在桌角的手机突然亮了,屏幕上跳出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白底黑字只有一行:“七夕,雾蓝纪咖啡馆,有你想要的答案。”
魏潼盯着那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空气。
秦祎凑过来看了眼,眉梢一挑,语气里带了点调侃:“哟,这日子选得挺巧,还真有人约魏警官过七夕?”
“怎么,秦法医要跟着凑热闹?”魏潼按下锁屏键,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映出她眼底的沉色,“能精准摸到这个私人号码,还特意提了雾蓝纪……这人,就是冲我来的。”
她起身抓过椅背上的外套,肩线绷得笔直,“你先帮我跟韩局递个假条,我回去理理线索。”
秦祎没拦她,只看着她的背影快走到门口,才慢悠悠补了句:“魏警官这是觉得,我会坏了你的‘约会’?”
魏潼脚步顿在门框边,没回头,声音裹着点冷意:“他们的目标只有我。”话落便推门出去,没瞧见秦祎目标闪过的微光——后者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了两下,早已拿定了主意。
外面的天色早擦了黑,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魏潼的脚步亮了又灭,长长的影子贴在地面上,像被拉得越来越长的疑问。
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带着点初秋的凉,她攥紧外套领口,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像藤蔓似的缠上心脏,随着七夕的临近,一点点收得更紧。
而此刻的阮家别墅,落地窗前的阮茗雨终于还是拨通了魏潼的电话。
听筒里没等来熟悉的声音,只有冰冷的电子音一遍遍循环:“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她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指节绷得发白,连带着掌心都沁出了薄汗。
窗外的百合在夜色里泛着诡异的惨白,花瓣舒展得过分,和旁边早已结出青果的铃兰形成刺眼的对比——仿佛在无声提醒她,这场看似要收尾的案件,或许才刚掀开最复杂、最棘手的那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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