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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楔子

一、楔子

“还是不肯溺死它么?”

老者的声音像雪亮冷厉的刀子,伴着深秋时节水边寒冽的风,一个字一个字地刮着耳膜刺进来。

“祖、祖父,”五岁的女童给这一声刺得浑身瑟瑟打了个哆嗦,佝着肩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稚嫩的嗓音抖得厉害,“我知错了,怎么罚都、都行。”

随着这个蜷身的动作,她胸前宽皱的细绢衣襟里钻出来一个毛绒绒的小脑袋,扯着幼细的嗓子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

那是一只还不满半岁的幼狸,毛色莹白,绵绒绒的雪团儿一样,瞳仁晶蓝,宝石般熠熠夺目……在这战火频烧的荒时暴月里,漂亮矜贵得简直有点儿奢侈。

“我不是罚你溺了它?”老者的声音更冷了些。

孩子又缩了缩肩,眼眶像是被寒风吹得有些发红,冻得青白的嘴角死死抿成了一线,却死犟着一声不吭。

两厢静默,倒是那不懂事的白狸儿被闷久了不自在,挣扎着想要从她怀里钻出来。小家伙不安分地扒拉着她衣襟“喵,喵喵”地连声叫唤,因为尚不懂收敛爪刃,幼细尖利的兽爪胡乱扑腾着,在孩子颈子上抓出了几道血痕……

老者看着孙女怀里这作死的蠢物,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轻嗤了声:“你若实不忍心,我便允它一条生路。”

孩子不能置信似的陡然睁大了眼,抬起头,红着微湿的眼看向祖父。

“只要你抱着它,淌水眼前这河便是。”

闻言,原本战战兢兢的女孩子蓦地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条小河是村里孩童们时常玩耍的地方,河面不到两丈宽,听说最深的地方也只及胯。虽然这个时月河水很冷,但只要脚下踩稳,趟过去并不大难。

她生怕祖父反悔似的,拨浪鼓般拼命点头,下一刻便紧紧抱着她的白狸儿,谨慎地从选了处浅滩涉水,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河心趟去……

而岸边,威严的老者就这样静默地临水而立,目送着孙女一步步踩入性命攸关的危机之中。

……

“女公子,醒了么?”

池宅中,少年医者一袭旧白的曲裾深衣,捧着药奁,在卷云纹小漆几边的蒲织茵席上揽衣落座,嗓音温淡似水。

“呼,大约是此间清静,这候药的当儿,我竟倚在几边做了场梦。”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眼里带着点儿午憩方醒的恍惚,声音却渐渐清晰,“梦到儿时一桩琐事。”

池蓼无意探人私隐,并未接话,只是将药奁放到了漆几上,落手推向对方。

病人打开,只见奁中是一颗圆滚滚的栗果,约有鸡子大小,色如渥丹,红彤剔透得仿佛微微发着光:“这是——”

“沙棠实。”

“此药,当真能令人不再畏水?不骗人?”她目光落在那果子上,问。

“是。”池蓼停顿了一下,目光也从那奁中的栗果落向了面前的病人,“但人生于世,因缘际会,以致内心各有所畏,最寻常不过……夫女公子何必执泥?”

“嘁!六岁时怕的事儿,十六岁了还怕,总不能怕到六十岁罢?若是一直怕到死,那这辈子也太孬了!”她目光直视向眼前的医者,爽利得很,“神医尽管开口,此药作价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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