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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神医

指尖传来的温凉触感,仿若春溪浸润干涸河床,丝丝缕缕,却持续舒缓地淌过她体内的每一处。

蚀骨的扯拽感并未完全消失,一呼一吸间还留有钝痛,但相较起初,已然消退大半,她那备受折磨的神经终于得到一丝喘息。

思绪,如同海底被惊散的鱼群,待水体平静,又开始一点点归拢。

跪守榻边的男子一袭玄衣,与他麦色肌肤般沉稳,隐于夜色并不惹人注意,只是他双眸含泪,在烛火下格外清亮,将视线投来的应槐灵引得眉头一皱。

他不该在这里。

羽林中郎将,戍守宫禁乃职责所在,非天子旨意或紧急军情,断无擅自离宫的道理。

疑虑悄然爬上她心头,而紧随其后的,是更为沉重、也更为隐秘的念头——他,究竟出于何种考量,才会选择搬离崔府?是以退为进,还是……真的被她伤了心?

这想法甫一浮现,心口便似被细针密密扎了一下,又疼又涩。

应槐灵锁紧眉头,强压心中不适,她不能探究,更不能流露出分毫在意。

她躲着他,且堪称躲得绝情,因为她知道,她再被那双充盈真情的双眼盯着,她极容易就会动摇。

可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就跪守在她榻边,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即便她心中有万千疑问,关于他的出现,关于他的离去,关于那次树下他眼中滚烫的情愫……

可她不能问,一个字都不能问出口。

一旦开口,便是泄露了她的在意,暴露了她并非如表面那般坚不可摧。

这层刻意筑起的壁垒,是她保护自己那点可怜自尊的最后防线。

喉间干涩灼痛,如同被粗粝的砂石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气。

她强撑着残存气力,目光艰难地聚焦在崔皓羿写满忧急的脸上,刚开口,嘶哑嗓音便破碎得凝不成调:

“……三郎君……怎会……在此?”

崔皓羿身躯微震,像是被她突然的发问惊醒。

他迅速垂下眼睑,遮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绪,再抬眼时,已尽力恢复了惯常的沉稳,只是言语中仍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紧绷:

“向副手告了两个时辰的短假,回府取件紧要之物。”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终究咽下了那句“还想看上一眼,灼玉苑的灯火是否安好”。

四目相对。

空气凝滞了片刻,唯留烛火不安跃动。

忙乱被绢素屏风隔绝在屋外,内室里静得只剩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她眼中,是不可说的疑惑,是硬撑的无谓;

他眼中,是化不开的关切,是卑怯的自知。

最深的问题与最真实的答案,在彼此目光中无声碰撞、纠缠,却又被理智死死地按捺在唇齿之间,最终化为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沉默几乎要将应槐灵强撑的心志击溃,她用力吞咽并不存在的口水,试图将涌上鼻腔的酸涩压下。

而崔皓羿在无声中好似下定决心,他薄唇微启,就要将横亘于二人间的隔阂打破:

“娘子明晓羿心思,羿也知娘子顾虑,所以待羿——”

“三郎君!”

应槐灵心头猛地一跳,声音嘶哑且尖利地打断了他。

那即将出口的话语,无论是什么,都让她感到一种灭顶般的恐慌。

她不能听!至少现在不能……她需要时间,需要距离,需要清明思绪来理清这团乱麻。

“有些话,”应槐灵急促地喘息着,话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冷静,“等你……休沐时,我、我们再……谈。”

“了断”二字在舌尖滚了又滚,最终化作句尾一个模糊而留有余地的“谈”字。

难过瞬间攫住了她,忍住发热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用疼痛逼退这不合时宜的软弱。

稳住心神,她强迫自己用最冷静理智的口吻,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务:

“三郎君身负宫城安危……重责,不可擅离职守。即便、即便交代过副手,亦是……不合规制。若被有心人参上一本,只怕……祸事无穷。”

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方才命悬一线的余痛,她死死捏攥住手中玉石,似乎要从中再汲取几分力量,

“我有真人所赠玉蝉在手,已无……已无大碍,还请三郎君……尽早回宫尽职,勿要……挂念。”

字字句句,如砖石般堆垒起一道界墙。

崔皓羿眼中的光亮,也在她这番近乎冷酷的话语中倏然黯去。

良久,他才极缓慢地,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

“……好。”

崔皓羿撑着膝盖,缓缓起身,那高大身影在烛光下拉出一道浓黑的长影,笼罩在应槐灵身上。

他没有再看她,只是平静转身,但绕过屏风准备离去的脚步却异常沉重。

就在身影即将消失于屏风之后,崔皓羿的脚步顿了一瞬——一道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近乎恳求的执拗,轻轻飘了进来:

“娘子自持柔善,羿甚敬重。还望娘子四日后……能耐心听羿一言。”

话音落下,他却并未立即离开,落寞背影在屏风投下的光影边缘静立了片刻,仿佛还有什么话哽在喉头。

即便对方并未回头,但应槐灵能感觉到那股无形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沉甸甸的,还带着千言万语。

她想,他或许是想叮嘱她“好好养病”,或是“珍重身体”,甚至可能想要她给予一声耐心倾听的承诺……

然而,她只是侧过头去,将半边脸颊更深地埋进锦枕的凉意里,眼睫低垂,唇线紧抿,维持着那副拒人千里的决然姿态。

屏风旁,一声极轻、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叹息,如同秋叶飘落水面,波纹悄然消散。

接着,那身影终于动了,他沉默绕过屏风,伴随着沉重脚步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应槐灵紧绷的身体骤然失了力气,重重地跌回枕间。

她闭上眼,任温热液体悄然滑出眼角,无声没入鬓角乌发,徒留一道微凉湿痕。

心口闷闷坠着,在那份挥之不去的惆怅里,又添了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诞的滑稽感。

她想起她以崔清婉的身躯醒来后不久,也是在这方院落,也是这一架床榻,桓王李澈带着相似的求恳神色站在她面前。

那时,她心硬如铁石,只觉厌烦与不耐,恨不能立时将对方赶出门去,好换一个清净。

如今,面对另一个男人的眼神和言语,她怎么就……就这般难耐?

好似那日来自崔清婉身体的莫名酸楚,竟在今日被她寻到了共鸣,

荒谬,又可笑。

“吱呀——”

屋门被轻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是云岫、晴眉端着新煎好的药汤与换了冰水的铜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应槐灵迅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敛去所有水汽,只余下病后的虚弱与强装的平静。

“四娘!”

云岫快步上前,将药碗放在一旁小几上,仔细端详着自家四娘的脸色,见她虽苍白虚弱,但眉宇间痛苦之色已然淡去,眼中也有了神采,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

“天地垂怜,四娘总算缓过来了!若您出个好歹,那奴也随您——”

话未说尽,云岫声音里的哭腔已堵住她的语句,她忙是招呼晴眉将铜盆放下,拧了冰帕子,轻柔地为自家四娘擦拭额角颈间的虚汗。

“呜……多亏四娘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晴眉到底是年纪轻些,她忍不住哭意,自打把铜盆放下,便一个劲儿地抹泪,说着说着,还抽噎起来,

“四、四娘不知道,白日、白日里云姐姐忍着不流泪,却反复抓挠胳膊……出了、出了好多血,我怎么劝,都劝不住……”

“你说这个做什么,惹四娘忧心!”

云岫皱起眉头剜了晴眉一眼,转头面对榻上人时又变得神情缓和,她手中动作麻利,一边仔细擦拭,一边点头,面上满是虔诚感激,

“方才三郎君不知怎的忽然回府一趟,不知四娘当时清醒与否,见过了没有……说来也奇,自三郎君来过,四娘竟像得有神助,立时好转了许多!真是老天保佑!”

“是啊是啊,想来这便是孪生兄妹——血脉相连,心意相通,连鬼神都分不开。听云姐姐说,之前四娘遭了那样大的意外,也是三郎君赶到,硬从阎王爷手里将四娘抢了回来。”

晴眉抹干净眼角泪珠,也拧了块冷帕,她近上前来,将云岫手中已温热的换下,

“我想,定是老天爷心疼四娘与三郎君一双玉人儿,不忍心把兄妹拆散,只留一个在世上受苦,所以才格外对四娘庇佑……”

兄妹。

应槐灵眼帘低垂,浓密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淡淡阴影,顺势将她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刺痛与自嘲悄然掩去。

是啊,兄妹,他可是崔清婉的孪生兄长。

即便崔皓羿未有家室,难道她就能应答对方的情意了么?

她这缕异世孤魂,凭什么,又怎敢,对这副身体的兄长,生出半分不该有的妄念?

她不能让崔清婉的清名,因她这“鸠占鹊巢”的魂魄,染上半点污尘,即便她是被“请”来做崔清婉养魂恩人的,她也绝不能那般放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伴有少年郎君的清亮嗓音:

“二嫂嫂您快些!四姐方才瞧着还凶险得很——咦?”

崔皓月风风火火地领着一位身着胡服、背着药匣的女子闯了进来,但刚一进门,他的目光便瞧见面色仍旧苍白、可精神已好了许多的崔清婉身上。

见榻上人气息平稳,还向他浅浅一笑,崔皓月双目登时一亮,惊喜地回看身后女子:

“嘿!二嫂嫂不愧是神医圣手!这人刚进四姐姐屋子,病邪就被吓得望风而逃!家中合该给二嫂嫂立个生祠,阿月必然早晚三炷香虔心拜祭!”

被他唤作二嫂嫂的女子,正是崔家二郎君崔皓然的妻子姬承梧。

闻言,她只淡淡瞥了崔皓月一眼,并未接话,可手下动作却是麻利非常——

姬承梧像早有预谋般从随身携带的药匣里摸出一粒乌黑油亮、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蜜丸,接着便动作迅捷地将其塞进崔皓月喋喋不休的嘴里。

“唔!咳咳——什么味儿?呸呸呸!”

崔皓月毫无防备,直被那又苦又涩的腥气药丸呛得翻白眼,俊脸也在一瞬皱成褪了青衣的核桃,他一边干呕一边跳脚,

“二嫂嫂!您太过分了!为何每次偏逮着我试药!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呕——”

姬承梧面无表情地收拾着药匣,语气平淡:“新配的方子,清肠化滞。服下两日后,身体若有任何异样反应,记得详实告与我知。”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若忘了,或说不清,下回便给你换一味更‘提神醒脑’的尝尝。”

崔皓月听罢,脸色顿时由核桃内壳转换成核桃青衣,他捂着嘴,敢怒不敢言地瞪着自家这位看似温婉、实则手段“凶残”的二嫂嫂。

姬承梧不再理会他,款步走到榻前,她目光沉静如水,落在崔清婉身上,带着医者特有的审视与温和。

“四妹妹。”她轻声唤道,又取出腕枕放于榻上,示意诊脉。

应槐灵微微颔首,借着整理被角的机会,她不动声色地将掌中玉蝉藏进中衣贴身放着,那微凉触感透过肌肤传来,倒是让她对医师诊脉的紧张平息些许。

云岫、晴眉连忙退开,但仍紧张地侍立一旁,一个端着温水,一个绞着帕子,眼神里满是殷切期盼。

姬承梧三指搭上榻上人纤细手腕,凝神细察。

室内一时静默,只余下崔皓月在角落里小声的干呕和抱怨。

烛火缓缓燃烧,偶尔爆开一点细微灯花,众人脸上,或专注、或担忧、或余悸未消,唯有光影不识眼色地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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