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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遇篇(上)

五更,雨停风息。

李寻欢望着桌前留下的粗瓷碗,碗底留有一只竹叶。

他低头笑了笑,指尖探入衣襟,摸出那枚铜钱。

这是开宝七年的镇水钱,红线自钱孔穿过,打结处缠着一缕鬓发。

早已褪成霜色。

他想起杨戬最后那句话——

“汛期要到了。”

不是责备,不是恳求,只是一句平静的提醒,像初遇的那句“职责所在”。

他低头咳出一口血,握紧了那枚铜钱。

“这次...我不逃了。”

高墙角,梅花落,唯剩斑竹萧萧声。

长夜已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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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前。

急水拍崖,青山锁雾,一袭白衣踏碎空山竹影。

他看起来那么落寞。

可落寞并不代表倾颓,也许他只是心结千千。

他脚步很轻,却惊起三两只寒鸦。他的腰很直,直得像他袖中的飞刀;他的眼很亮,亮得像他壶中的酒。

李寻欢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上这处,更不知自己出关前为何要来这蜀地。

浪子本就不需要理由,尤其是一个心碎的浪子。

他仰头灌尽竹筒残酒。

青城山的竹叶沙沙作响,倒像是在笑他。

笑他弃了探花名,笑他舍了红颜情,笑他连醉都醉不痛快。

竹林深处忽闻女子惊呼。

“放肆。”

山鸟寂,竹涛止。

比飞刀先至的,是卷席着万千威压的冷冽。

妇女挣脱逃去,男子瘫软在地,满面惊恐:“真君饶命!真君饶命!”

白衣人提刀而立,刀锋映着寒光,比江更冷。

“滚。”

那人连滚带爬逃了。

“多谢兄台出手。”李寻欢走上前去笑着拱手,“可愿共饮一杯?”

“职责所在。”白衣人并未回头,声音比刀锋更淡,“酒就免了。”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

只余竹梢微微晃动,像一声未出口的叹息。

李寻欢心中惊起:此人身手与气度,若不是高手,岂真是神仙?

他突然想起曾在话本中见过的二郎真君,不禁叹道,还未问道先见神仙,真是奇事。可惜神仙也无法解决他的烦恼。

很快他就到了那个酒铺。

“人生几何春已夏,不放香醪如蜜甜,好酒。”李寻欢盯着竹筒中琥珀色的倒影自语。

旁桌短褐老汉眯着眼道:“川酒之鲜,岂有绍兴下哉!”

老汉接着补道:“不过此酒纵鲜美,也不可过七筒。”

李寻欢问道:“伤身?”

“伤的是肉身,不伤魂。”老汉笑道,蘸酒在案上画江:“你看这岷江,千年前饮过多少烈酒,不照样清着?”

李寻欢点头:“好酒如茶,需细品。”

李寻欢忽然很想找那个白衣人共饮。有些人,见一面就知是朋友。虽然对方未必这么想。

但他知道,他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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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羡仙也不拜神,起身只觉天地无情。

暮色泼墨时,云层压碎了山脊。

暴雨突至灌县。

一人影跃入江心,以身为标尺测量流速。

“戊时三刻!鱼嘴过丈三!”冷冽声再起。

“铛——铛——铛”青城山上道士敲响预警铜钟。

“固坝拦水!”铜钟裂帛声里,千百火把游成赤龙。

李寻欢迅速赶至江堤,只见百余民工肩挑石竹笼,手扛杩槎,在滂沱大雨中紧急筑堤。

李寻欢的飞刀斩断浮木,刀锋咬住洪兽獠牙。

这把刀混着血水同石人沉入江底。

血水漫过膝头时,他瞥见那袭苎麻短打穿梭在浊浪间,草帽下是耒耜而非三尖刀。

宛然不似神,却更加滚烫鲜活。

泥浆飞溅,石块相击,汗水、雨水同江水混合成一片。有人在浑浊的水中奋力抬起沉重的石板,有人用粗糙的手掌紧握绳索,缝合破碎的防线,有人在打捞落水的妇女,有人撕开嫁衣缝制沙袋,有孩子搬运鹅卵石压桩。

片片吼喊盖过了阵阵暴雨江浪声。

瘸腿老匠将水位线刻下后,浊浪却已舔上他喉头。老人似乎完全不在意,仰天长啸:“人定——堰成——”这笑声便淹没在雷鸣中。

他赶忙将不知谁递给他的麻绳套住老人,忽然听见一声撞石的清响。

那个草帽身影在激流中接过落水婴儿,眼神比三尖两刃刀更坚定。

宛若千年李冰定堰,为人们注入无穷力量。定在心中,落入李寻欢的飞刀上。

亥时,江水也跟着大地沉睡,唯留雨水淅淅沥沥。

可却无法使人流泪了。

天地无情,人却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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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江夜雨,冷得刺骨。

雨幕里仍有一人前行。

李寻欢身上早已湿透,仍拖着疲惫的身子行走。

他为什么不停歇,只因他不愿抢占百姓的避雨安身处。

破庙里的火光,是黑夜唯一的暖色。

火光中侧着一个草帽,帽里有一人。

李寻欢站在庙口,湿发贴在额前:“你是灌口二郎神?”

草帽下传来声音:“求愿?”

"求避雨。" 李寻欢晃了晃酒壶,"顺便喝酒。"

草帽微顿:“只许避雨。”

庙里两尊石像,一尊缺了手持的矩尺,一尊额间纹路模糊。草帽人正在补前者。

而他腰间挂着的竹笼更令李寻欢惊讶,是浸透泥沙的麻绳、半截断锸和干涸的朱砂盒。

李寻欢调侃道:“神仙也背破烂?”

“这是枷锁。”

草帽人转身,闪电划过 ——

一张与他八分相似的脸。

只是眉间更冷,额上多了一道淡金色的流云纹。

火光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李寻欢的呼气打在帽檐之间。

实在受不了李寻欢眼里炽热的好奇,他向后撤:“你看着我作甚?”

“验证。” 李寻欢笑道。”

“验证什么?”

“验证话本里的二郎真君,是不是也生得这般.......” 李寻欢脱下湿透的外衫,坐下来道,“好看。”

草帽下传来一声嗤笑。

庙外,堰工号子隐约传来。

草帽人取出朱砂,抹在李冰石像上:“真君?你听这声浪,若三万人的喘息聚在一起,便是你们凡人所谓的神谕真君。”

一枚铜钱抛过来,背面刻着 “吾辈骨血,皆为堤土”。

“这是镇水钱,给每一位参与治水的人。” 他将李冰石像座下托起,底下的字迹早已模糊。

李寻欢递出小刀:“用这个,更锋利,才刻的更深。”

冷风吹入庙内,火光微颤。

刀悬在空中,像命运的抉择。

最终,落入阴影。

雨打残庙。

李寻欢递刀时,正好瞥见对方耳后红痕如刀疤。

“神仙也有胎记?” 他咳嗽道。

那个身影未抬头,手中刻刀却在 "深淘滩" 的 "滩" 字最后一笔顿住。

草帽突然压下,遮住所有表情。“凡人的眼睛,不该盯着神明的瑕疵。“

李寻欢笑着又咳嗽两声,却未移开视线。那抹红痕像从他胸腔咳出的血,烫得喉头发紧。

他想用刀尖摹画那道红痕,就像刻石像底座那般 ——

万历十六年,李姓匠人补制。

他的手一向很稳,比雕刻小木像还稳。但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手带着暖流,而非寒意。

一道闪电划过。

他不小心割破手指,血珠渗入另一尊石像额间。

流云纹忽亮。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抓住他手腕,却见那血痕已凝成一道细线,与自己眉间神纹相连如并流之水。

“凡人的血沾染神像,会遭天谴的。”

李寻欢抽回手,笑道:“李某平生最不怕的,就是天谴。”

火光跳动,映着墙上两道重叠的影子。

“小李探花的手,该雕美人,而非治水箴言。”

“美人哪有堰工号子好听。” 李寻欢抬眼,“就像你。”

草帽终于被摘下,放在李冰像前。

“你想知道什么?”

李寻欢道:“你若不愿告诉我,问了又有何用。”

“可以叫我杨戬,或者李二郎。” 他顿了顿,“别叫真君。”

他不愿见人顶礼膜拜,他更愿看见人们用双手去劳动,去斗争。

人活着就是在不断的斗争,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

只因为这个神源自山川灵气,却被蜀人的沉江的断骨唤醒,而额上流云纹正是都江堰鱼嘴分水的轨迹。

李寻欢当然懂。当他见到杨戬这身打扮在人群中治水,宁肯呆在破庙中补石像时,就知道这不是供在庙里的泥胎,是活在民间的魂。

神不在高台椟龛中,神在市井黔首里。

李寻欢突然正色道:“你本是千年前未冷的血,未断的锸,对吗?”

杨戬笑了,却没回答这个问题:"你这一刀,救的是三百年后的子孙。"

“我救的是眼前人。”

朱砂混着柴烟覆在李寻欢的伤口处,在缓慢的治愈。

李寻欢取出酒壶,映着残火,点燃了神明的瞳孔。

“喝点酒吧,可惜郫筒酒喝完了,只剩这竹叶青了。”

“你这竹叶青太烈,伤身。” 杨戬从褡裢中取出竹筒,“不似我的竹叶青,安神。”

竹筒相碰,李寻欢的瞧见他的指间 ——

那里带着薄薄的茧,象征着千年握锸的痕迹。

“神也喝竹叶青?”

“神的事,少打听。”

“若是朋友的事呢?”

“神不需要朋友。”

“我以为,你准我进来时,就是了。”

杨戬背过身:“小李飞刀的嘴,比刀还不讲理。”

雨停,夜深。

火堆未熄,微微跳着光。

杨戬靠着墙,语气平平地讲着一个水匠如何在洪水来时,独自固住半截堤的故事。

“…… 后来他一人抬着沉木堵缺口,脚断了,还用牙咬着绳索系好最后一根桩。”

“堤是保住了。没人知道他名字。”

李寻欢坐在对面,手里还捏着酒壶,酒气已淡去。火光把杨戬的侧脸映得格外清晰,而声音却像江水底流,不急不缓,却一直在。

他没打断,也没评论。

只是静静听着。

他本以为自己听的只是一个故事。直到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就像人被某道光吸引,只是还来不及给那光命名。

他忽然不想继续走了。

他想留下来。

哪怕只为再听一个这样无声无光的故事。哪怕只是为了,在这样沉默的火堆旁,陪他坐着,直到天亮。

杨戬说完一段,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他轻轻抬眸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声道:“这故事不长。”

李寻欢笑了笑:“可我听了很久。”

“你醉了。”

“可能吧。”

杨戬移开视线,他不懂为什么这人听得那么认真,也不懂为什么自己会继续讲。

墙上,李寻欢的影子抬手,似要抚上对面额间。

杨戬的影子偏头避开,流云纹的光影却落进对方掌心。

李寻欢倒尽最后一滴竹叶青:“再讲个故事?”

“我要睡了。”

“神也要睡?”

“嗯。”

杨戬背对他躺下,褡裢中滚出半截竹筒,正是李寻欢白日喝空的酒器。

“....... 想听?明日拿你的故事换。” 他语气终于有一丝犹豫,却轻得像叹息。

山头露出半轮月亮。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在杨戬疲惫而柔和的睡颜上。

李寻欢望着他后耳的胎记,在月光下像一瓣将熄的炭火。他指尖微动,最终,只是低笑一声,然后轻轻熄了火堆。

门外岷江空空,在远处呜咽,像一声说不出口的 ——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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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静,连风也停了。

这世上两道最孤独的影子,此刻正背对而眠。

却在心里,悄悄转过身来。

郫筒酒:

《郫县志》载:“山涛晋初为郫令,常刳竹筒酿酴酒,郫筒之名由是而起。”《绝句漫兴九首》之八吟曰:“人生几何春已夏,不放香醪如蜜甜。

真希望这辈子能喝上这个非遗美酒:)

竹叶青:

(茶)竹叶青属扁形炒青绿茶,产于四川峨眉山,滋味清醇爽口,饮后余香回甘,是形质兼优的茶中珍品。

(酒)竹叶青酒是山西杏花村汾酒集团旗下的产品,也是中国古老的传统保健名酒。以汾酒为“底酒”,保留了竹叶的特色,再添加砂仁、紫檀、当归、陈皮等十余种名贵中药材以及冰糖、雪花白糖、蛋清等,其酒色金黄、略带微碧、口感顺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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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遇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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