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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遇篇(中)

日照三竿,春雾已消。

李寻欢坐在舟中,咽下喉间血气笑道:“于是,我离开了李园。”

“我也说不清,对诗音更多的是愧疚,还是心痛。”

当痛苦被剖开时,竟带着隐秘的快意。或许当苦楚成为习惯,连诉说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杨戬望着鹭影没入云层,不语。这个男人的痛苦太锋利,剖开时竟溅出星火。比飞刀更寒的是他割舍的决绝,比烈酒更烫的是他藏起的温柔。

“可是,你仍错了。” 杨戬终于开口道。

李寻欢嘴角扯出苦笑:“是,我错了。但我已没得选。”

“治情如治水,堵不如疏。” 杨戬看向远山,缓缓道:“岷江从不为谁停留,但灌溉的良田永在。”

“作为小李飞刀,你要向前看。”

李寻欢叹了口气:“不说这事了,你的神话故事呢?”

杨戬仰天喃喃道:“我的故事不是神话,是历史。”

“漢时我为灌口郎君,盛唐称我二郎神,而宋时 ——”

“蜀人叫我治水李二郎,京官却言赵真君灵验。”

“今朝...”

“今朝你成了劈山救母的杨二郎。” 李寻欢接道,“所谓神话,不过是被传诵千年的现实。”

杨戬道:“其实我只是活得久了些,承负着蜀人三千年来治水的念想罢了。”

江水悠悠,扁舟轻晃。

朱砂盒从杨戬腰间滑落。李寻欢拾起发现盒底刻着 “开宝七年匠李”,竟是他祖籍所在陇西李氏支系标记。

“这是...”

“当年沉江镇水的工匠遗物” 杨戬指尖拂过刻痕,“他们用血调朱砂画分水线,到最后把自己也画进了江底。”

“后来,百姓的愿力也被我化进这朱砂里了。”

李寻欢盯着盒子笑道:“那现在,它是两个李姓人的枷锁了。”

江面忽起喧哗。

昨日救过的瘸腿老匠在岸边挥手,而水中幼童的虎头帽已被浪打湿。

李寻欢已掠水而去,姿态与昨日杨戬如出一辙。

一样迅速,一样细心。

转瞬间他已将孩童稳稳托起。

“恩人呐!” 老人颤巍巍捧出半块苞谷粑。

“言重了,在下不过是尽一份责仁。” 李寻欢拱手笑道,眼角眉梢尽是温柔。

杨戬立在船头,望着这一幕,嘴角却不自觉扬起。那笑容如同岷江泛起涟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直到李寻欢转身望来,他才惊觉自己竟在笑,为这凡人骨子里与他如出一辙的固执与温柔。

李寻欢脚尖一点,随即踏至小舟,却在跨上船沿时故意踩空。

他坠向江心的姿态太过从容,仿佛早在等谁伸手。

但杨戬却没有多想,他脸色骤变,伸手去捞他。

李寻欢握着杨戬的手,仰头看见他锋利的下颌线,一时失神。而杨戬抓住他手腕的瞬间,百年未愈的旧伤却在隐隐作痛。此刻李寻欢的体温正顺着掌心渗入,比香火更灼人。

江风再起。

“你的外衣得晒足一个时辰。”

杨戬瞧着李寻欢湿透的衣服,随即幻化出一件绣有缠枝纹的白色贴里,落到李寻欢怀里。

李寻欢笑道:“不如把你也借我晒晒?”

杨戬瞥他一眼,只是转身蘸酒在船板上画都江堰的水系图。他指尖沉稳,线条分明,仿佛每一道支流都是他刻在骨血里的责任。

他沉默地画着,像重复了千年。不言,不止,不叹。

李寻欢看着他,忽然伸手覆上他的手腕,轻轻一拨 ——

“这里少画了条支流。”

手指触碰到都却是神明的冰冷。

“你的手怎么这般冰冷?”

杨戬的手微微一僵,随即抽回。

他说:“神体寒凉,是为镇水。”

李寻欢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

“所以,你把自己也当成一道堤?”

杨戬沉默,他想着腰间竹笼里的断锸,千年前李冰所留,锸刃已钝,却仍被他带在身边,仿佛在提醒自己:责任就是枷锁,而枷锁,本就不该卸下。

“如果一个人必须担负一项责任,” 杨戬终于开口,“那就在所不辞,竭力承担。若在重负之下被压垮,那也是活该。”

治水人的骨头合该沉在堰底,如同匠人的命就该刻在石基。

此话一出,李寻欢似乎感觉到一阵寒冷,是一种冰河之下的孤寒。他说不出话来,也久久没有动作,因为他已发现,神明永生的背后是无尽的枷锁。

可偏偏,自己无能为力,而对面的人也并无怨言。

因为他是神!

若一个神放下了自己的职责,那便不再是神了。

与江河同寿,与苍生同痛,这本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之一。

李寻欢长吸一口气,终于说道:“活该?” 然后突然伸手,一把攥住杨戬的手腕,力道很大,可杨戬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李寻欢盯着他:“那百姓供奉你,是为了看你把自己压垮?”

杨戬怔住。

李寻欢道:“他们给你祝福,是盼你庇佑,盼你快乐,不是盼你殉道。”

江风掠过,杨戬的衣袖翻飞,露出腕上一道浅浅的伤痕,那是某次洪峰时,被水中沉木所割。伤口早已愈合,却仍留着淡色的痕,像是神明身上不该有的脆弱。

李寻欢轻轻抚过那道疤。

杨戬淡淡道:“神不需要....”

“可你需要。” 李寻欢打断他,“不然,你为何会收下我的血,为何会记住我的名字?”

“你总说责任,可责任不是自毁,而是需要人活着。”

杨戬猛地抽回手,流云纹金光再起,却比先前黯淡许多。

“你不懂。”

“我懂。” 李寻欢的侧头叹道,“就像我懂诗音不需要我以愧疚赎罪,可我还是这么做了。”

“毕竟痛苦比放下容易。”

杨戬的呼吸微微一滞。

“可你现在告诉我,堵不如疏。” 李寻欢笑了,笑意终于染上眼角,“那你呢?你的‘疏’在哪里?”

杨戬沉默良久,低声道:“我没有。”

李寻欢凝视着他,再次倾前握住他的手,近到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他问:“那我来当你的支流,可好?”

江风拂过,杨戬耳后的痕迹微微发烫,像被李寻欢的目光灼烧。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竟在心疼他。

不是敬畏,不是祈求,而是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心疼。

这种感觉太陌生,也太久远,让他本能地想要后退。可偏偏,李寻欢的手还搭在他的腕上,温暖得让他无法挣脱。

"杨戬," 李寻欢眼里满是温柔,低声道,"你其实…… 可以为自己活一次的。"

杨戬一愣,良久他缓缓吐息:“我知道......”

李寻欢从怀里摸出酒壶,仰头灌了一口,然后递到杨戬唇边。

风突然大了起来。

此时他正侧头躲避,一个不稳,酒液沿下颌流入衣襟。

“现在你也沾染了我的酒味了。” 李寻欢晃了晃酒壶:“你看这酒,酿它的人希望它被喝掉,而不是供在神龛里发霉。”

他伸手替杨戬拂过被风吹杂乱的卷发,指尖蹭过耳后胎记。

这次杨戬没有躲。

“所以,我也希望你快乐,幸福,而不是活成一座石像。”

白鹭掠过水面,叼走最后一缕雾。

清溪奔快,不管青山碍。

正午。

一切都热起来了。

白气直直的洒在街道上,人们熙熙攘攘的挤在街道上。

李寻欢和杨戬走进一家热闹的饭馆。

他们点了一只藤椒鸡,一份甲鱼羹,一碗酒骨糟,一碟清炒油菜苔,两坨红糖糍粑,一壶桂花米酒。

不多不少,既不寡淡,又不铺张,正好适合这两个男人的胃口。

“蜀椒麻味正衬得这鸡肉的爽口,而底下的辣米油(茱萸制)又添了鲜香 ——” 他故意拖长尾音,筷子尖在鸡块上轻轻一挑,红油顺着纹理滑落,“二郎,你尝尝?”

杨戬没动。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岷江的水光映在他眼底,像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界限。

李寻欢笑了,筷子一转,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阳光下透出琥珀色的光泽。

“我听说,后蜀孟昶挑剔肴馔,花蕊夫人便用酒曲红姜同羊头共煮,撒花椒、茴香、盐于其上,再以石头压紧,以酒淹之入味,随后切如纸薄,风味无穷。” 他顿了顿,筷子尖递到杨戬唇边,“是不是比神坛上的冷肉好吃?”

杨戬的睫毛微微一颤。

他抬手去接,可李寻欢的筷子却往后一撤,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张嘴。”

他的指尖僵在半空。

他本不该如此。

不该贪恋这温度,不该……

可此刻李寻欢的筷子已经抵在他唇边,藤椒的麻香混着酒气,像一场温柔的侵略。

杨戬终于张口,咬住了那块肉。

李寻欢的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可还没等他开口调侃,杨戬的筷子已经疾如闪电,夹起一块红糖糍粑,直接塞进他嘴里。

“礼尚往来。” 杨戬淡淡道,可耳后的胎记却微微发烫。

李寻欢闷笑,舌尖抵着甜糯的糍粑,含糊道:“二郎喂的,果然更甜。”

杨戬的手指在桌下攥紧,可他什么也没说。他垂眸,端起酒杯,桂花米酒的乳白色液体在盏中轻晃。

“敬你。” 他低声道。

李寻欢挑眉:“敬我什么?”

“敬你……” 杨戬顿了顿,“…… 还能笑。”

李寻欢的笑容微微一滞,可转瞬又恢复如常。他举杯相碰,酒液在碰撞时溅出几滴,落在杨戬的手背上。

温的。

像凡人的眼泪。

李寻欢仰头饮尽,喉结滚动,酒液滑入喉咙时,他的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杨戬。

色是浊的,花是干的,可入喉却比那贡酒更加鲜美甜蜜,杨戬看着盏中的乳白色液体想到。

酒,的确很奇妙,有时能让人兴奋,有时却又能令人安心。

而人和酒一样,有的能让人痛苦不堪,有的却能让人快意开怀。

“这酒是不是比贡酒甜?因为有人陪你喝。” 李寻欢轻笑,"酒这东□□饮是苦的,共饮才成欢。"

板田何事犁来早,转眼地头活路忙。

可午后的风是慵懒的,会赖在人身上,好叫人歇一歇。

李寻欢已经喝空了三壶桂花米酒。

他的指尖轻轻敲着杯沿,目光落在杨戬的侧脸上,阳光斜照,勾勒出神明锋利的轮廓,连睫毛都镀了一层金边,像庙里供奉的塑像,完美却冰冷。

酒之一物,真奇妙,你越不想喝醉的时候,醉的越快。

“二郎,” 李寻欢渐渐合上了眼,声音里带着懒散:“你说…… 神会不会醉?”

杨戬的手在酒杯边缘一顿,却没抬眼:“不会。”

“那真可惜。醉一场,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

杨戬终于抬眸看他。

“你想要什么?” 杨戬问。

李寻欢轻轻摩挲着杯壁,像是在抚摸谁的脸庞。

“我啊……” 他拖长了音调,忽然倾身向前,手肘撑在桌上,凑近杨戬,“我想……”

他的语气带着酒气,温热地拂过杨戬的耳畔。而比这缠绵的呼气更要命的,是极近的距离。

只需稍稍侧头,就能...。

杨戬没动,可背后的断锸却突然震颤,发出细微的铮鸣。

李寻欢像是没听见,继续低声道:“…… 想带你走。”

杨戬愣在原地。

他一向自持冷静的脸色终于被打破。

可此时李寻欢却已经靠回椅背,仰头灌下最后一杯酒,然后伏倒在桌上,再没有动作。也看不见神明那一瞬的本相。

李寻欢闷闷道:“可惜啊… 我醉了,说的都是胡话。”

杨戬的指节攥紧,又缓缓松开。

窗外,岷江的水声滔滔,像是千万人的低语,又像是神明的叹息。

良久,杨戬道:“凡人…… 带不走神。”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江水吞没。

关于治水堵与疏:出自《灌县志》第五章第二节水利谚语。

疏与堵,要全面;勤养护,常看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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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初遇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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