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艺欣的目光很平静,语气也很平静,宗棠不知道这些年大舅舅一家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让房艺欣冷静理智到如此程度。她很想说,就不能换一晚饭吃吗,非要在宗文忠这棵树上吊死。可她说不出口,因为板子没打到自己身上觉不着疼。她不是房艺欣,没有经历过房艺欣的苦,自然也说不出那样的话。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房艺欣起身要回家看孩子。宗棠跟她道了谢,也准备回家。
“宗棠,以后不要来德青镇了。”走出面馆,阳光依然灼热。房艺欣推着电动车,跟宗棠道别,“听我的话,不要来了。这门亲戚,就当没有吧。”
“姐姐……”宗棠浑身就像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尾。
“我是为了你好。现在你不明白不要紧,以后会明白的。话就说到这了,你最好听进去。”房艺欣意味深长的说,说完她就骑车走了。
宗棠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再也看不到房艺欣的背影,才转身向公交车站走去。
来之前,她设想过很多情况。谩骂、驱赶、冷漠都想过,唯独没想过会被热情相待以后绝交处理。房艺欣这话,其实就是断了以后往来的可能性。可是,为什么?房艺欣不是还想借助自己接触宗文忠吗?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说见不上宗文忠,她就连基本的联系都不要了吗?
宗棠心里有一百个问题,可是无人回答。她沿着来时的路线,先坐城乡公交,再转小巴到客运总站,最后坐公交车到家。等到了家,天边出现了一道玫瑰色的晚霞。宗棠站在楼下,眺望着那道晚霞,直到最后一缕霞光消失不见。
回了家,宗棠简单洗了个澡,一头栽倒在床上,累的眼睛都睁不开。几分钟后,她就睡了过去。
因为德青镇的遭遇,宗棠萎靡了几天。唐桂秀从宗棠嘴里得知两个舅舅的现状后,唏嘘不已。这天,店里没什么人,宗棠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手机响起来,居然是高菲。她从国外度假回来,约宗棠一块吃饭。
吃饭的地点在一家非常隐蔽的私人会所。从外表看,是一处美术馆,走进去别有洞天。亭台水榭之间,隐约传来丝竹之声,弹唱之人轻音软语,听得人骨头都要酥了。宗棠跟着高菲,一路穿过风雨长廊,经过荷花水池,最后上了二楼。打开窗,正对着外面的盛开的大丛绣球花。
“我们先吃,我妈在另一桌,等会过来。”高菲熟门熟路的点菜,等待上菜的间隙,把礼物送给宗棠,是一套国外的纪念币。宗棠早有准备,也把一本封面是花窗样式的笔记本送给高菲。高菲很稀奇的翻过来覆过去的看,花窗用亚克力仿玻璃,透过阳光,在纸上反射出五彩的光。
“你从哪里买的?太好看了。”高菲赞不绝口。
“文具店啊。你可能没注意,一直都有。”见高菲这么高兴,笼罩在宗棠心头多日的乌云终于散去。菜一道道的上桌,高菲跟宗棠说起国外的见闻,以及在几所大学参观的经历。说着说着,高菲忽然想起什么,面有难色。
“怎么了?”宗棠问。
“宗棠,你是不是确实放下庄嘉誉了?”高菲小心的问。
“多久之前的老黄历了,早没那心思了。”宗棠差点要翻白眼,“有什么事你说吧,我权当听八卦。”
“那就行。”高菲笑嘻嘻的说,“我在英国碰到了庄嘉誉,他也在那考察学校,他以前一直想去的都是美国。你知道为什么忽然改成英国了吗?”
宗棠摇头。
“他碰到女神了。啧啧,你是不知道,他面对女神那叫一个卑微啊。”高菲回想起当时庄嘉誉的样子,都替他尴尬。
宗棠愣住。庄嘉誉的女神……乔南音?!可是,这不是好几年之后才会遇到吗?
“他的女神,也是中国人吗?”宗棠问。
高菲点头,“华裔还是华侨来着,我忘了。但是是中国人,可能混了点血,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那庄嘉誉栽了岂不是很正常。”宗棠在心里猜度,大概率就是乔南音。上辈子庄嘉誉也是出国上语言学校的时候认识了乔南音,从此眼里、心里再也没有装过其他人。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庄嘉誉飙车死亡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时,网上什么惊爆内幕都有,就是没有乔南音的身影。
“还是你看得透,抽身早。”高菲叹气,“有些人,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她没明说是谁,宗棠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知道她在说谁。
高菲很快换了个话题,跟宗棠讨论高二开学分班。
“对了,我决定学理,可能走不了我爸的科研路,不过呢,能增强点逻辑思维也好。”高菲说。
“我也决定学理。不过也没想好以后要干什么,反正高考还有两年,学什么再考虑吧。”宗棠说。
“那我们很有希望继续分到一个班。”高菲高兴的说,“听说开学之后还有一次分班考试,你准备的怎么样?”
宗棠说了说自己的学习情况,因为暑假没有报培训班,只是自己在家预习、做题,说实话她心里也没底。高菲因为出国将近一个月,几乎将学习抛之脑后了,开学前两个周,势必要努力冲刺一下。
两人正讨论着,李英雪匆匆走进来,带着一股轻微的酒气。
“妈,你又喝酒了。”高菲有些嫌弃的说。
“喝点小酒,有益身心。”李英雪坐下,“宗棠,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好吗?”
她的问候真心实意,宗棠听得出来,自然回答的也很得体。
“我在你们这坐一会,哎哟,那边找来的弹唱,我可享不了那福。”李英雪向来不爱婉转莺啼的弹唱,听得久了有些头疼,于是找过来清静清静。
“你就这么把财神爷晾在那了?”高菲打趣她,“酒席钱还是你出的呢,你不在桌上,岂不是亏了。”
李英雪笑着戳戳她的额头,“没大没小。宗棠还在这呢,就开始胡说八道。”
不过高菲说的有道理,她攒的局,没理由给别人做嫁衣。李英雪坐了片刻,又匆匆出门。
“你妈,真就过来歇歇啊?”宗棠问。
“嗯。她就这毛病,在一个酒席上呆不久,必须要串门子。”高菲摇摇头,“今天约了个投资人,好不容易约上,在国外的时候就一直联系,我怕她酒醒了后悔,所以得提醒她。”
宗棠有点羡慕高菲家平等而自由的亲子关系。两人吃饱了,又闲聊了很长时间,等到高菲接到李英雪要走的信号,两人才出门。
出去的路跟来时路不同。穿过几扇月亮门,走过一段水桥,就看到了后门,那里已经站了几个人。宗棠被路上的一株高大的海棠树吸引,树上结满了海棠果,小小一颗,红不溜秋,格外可爱。她扭着头一直看那棵树,直到再也看不见,才转过头。
这一转头,就看到了门口被簇拥在中间的人。身形挺拔,丰神如玉。他微低着头,嘴角含笑,正认真倾听一位女子说着什么。女子大概说到了什么开心的地方,连同他在内,一众人都笑起来。
似乎察觉到宗棠的眼光,他偏过脸,毫不掩饰的望过来。
那一刻,周镇武似乎觉得周围的声音都被隔绝开了。宗棠站在十几米之外,神情淡然,好像压根不认识他,眼神随意地扫过他,看向了别处。
宗棠看到周镇武倒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这个场合,打招呼没什么必要,而且容易惹事上身,不如装不认识。
“喏,那个最高的就是我妈请的投资人,说起来,我们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们。他就是庄嘉誉的表哥,去年咱去的那个盛德酒店,就是他开的。”高菲悄声在宗棠耳边说。
“既然是亲戚,那他是不是也投资了庄家?”宗棠小声问。
“估计是吧。这几年庄家发展这么快,跟他脱不了关系。”高菲回答。
宗棠点点头,上辈子她以为帮的是庄家,最后却是周镇武接手了宗文忠的资产,成了最大获利者。说白了,无论是庄家还是宗家,不过都是周镇武赚钱的棋子而已。
“年纪轻轻,身居高位。”高菲啧啧两声,“我从来没见过馆长女士脸上的笑容这么真挚过。”
高菲说的馆长女士,就是这家私人会所的负责人,也是正在跟周镇武说话的女子。
“哦。”宗棠的反应平平。她只是觉得,这个送别时间,是不是有点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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