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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和嘉出降纯贵妃逝,观冰嬉忆少时趣事

乾隆二十五年的春天,紫禁城本该万物复苏,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纯贵妃苏蘅芷缠绵病榻多时,病情日益沉重,太医院束手无策。看着爱妃日渐憔悴,乾隆心中焦灼。为祈求上苍垂怜,也为给纯贵妃一丝慰藉,乾隆于乾隆二十五年春连下两道上谕:

1. 晋纯贵妃为皇贵妃,以示荣宠与冲喜之意。

2. 特旨提前皇五女和硕和嘉公主与傅恒次子福隆安的婚期。

按礼,若母妃薨逝,公主需守孝二十七个月方能出嫁。乾隆此举,既是避免女儿因母丧耽误青春,也是希望用一桩喜事来为纯皇贵妃冲喜添福。

旨意下达,宫中紧锣密鼓筹备公主出降事宜。然而,冲喜终究未能挽回天命。就在和嘉公主匆匆完成大婚典礼后不久,乾隆二十五年春末,缠绵病榻的纯惠皇贵妃苏氏,终究油尽灯枯,薨逝于承乾宫。乾隆悲恸不已,追谥为纯惠皇贵妃,其金棺暂安于吉安所,后择日葬入清东陵裕陵妃园寝。

纯惠皇贵妃的丧仪,庄严而哀戚。妃嫔、皇子、公主、福晋、命妇皆缟素举哀。灵堂设在承乾宫正殿,香烟缭绕,白幡低垂。哭声此起彼伏。

最悲痛的莫过于纯惠皇贵妃所出的三位子女:

二十五岁的皇三子永璋,伏在母亲的灵柩前,哭得撕心裂肺,几度昏厥。他本就因早年被乾隆严厉斥责而郁郁寡欢,身体孱弱,母亲的离世更是给了他致命一击。

十七岁的皇六子永瑢,虽已不是孩童,但在巨大的丧母之痛面前,依旧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他跪在兄长永璋身侧,看着母亲的灵柩,泪水汹涌,悲痛难以自抑。

皇五女和硕和嘉公主意宁,作为刚刚出嫁的女儿,新婚的红妆尚未褪去,便披上了刺目的重孝。她跪在灵前,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地呼唤着“额娘”,巨大的悲伤几乎将她吞噬。新婚的喜悦瞬间化为泡影,这份落差更添锥心之痛。

在举哀的间隙,同样前来致祭、酹酒举哀的和硕和安公主佩瑶,看着哭得几乎虚脱的五妹妹意宁,心中涌起强烈的怜惜。她想起自己幼年失去养母高贵妃时的无助与悲痛,感同身受。佩瑶走上前,轻轻地将浑身颤抖、泣不成声的意宁揽入怀中,低声在她耳边安慰:“五妹妹……节哀……额娘在天上看着呢……她定不愿见你这般伤了自己的身子……想哭就哭吧,姐姐在这儿……”

意宁感受到佩瑶怀抱的温暖和话语中的关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将脸埋在佩瑶肩头,哭得更加肆意,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和委屈都宣泄出来。姐妹二人相拥而泣的画面,在这冰冷的灵堂中,显得格外凄凉又温情。

祸不单行。纯惠皇贵妃的丧事余哀未散,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本就体弱多病、又因丧母而哀毁过度的皇三子永璋,病情急剧恶化,很快也倒下了,且来势汹汹,药石罔效。

阿哥所永璋的居所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死亡的气息。永琪、永瑢等兄弟,紫薇等未嫁公主,纷纷前来探望。看着榻上形销骨立、气息奄奄的兄长,众人无不心酸落泪。

乾隆闻讯匆匆赶来。当他看到榻上那个面色灰败、眼神涣散,几乎已认不出人形的儿子时,巨大的悲痛和深深的悔恨如同重锤狠狠击中了他的心脏!眼前这一幕,与十年前的乾隆十五年时,皇长子永璜病逝时的情景何其相似。永璜同样是因为在他盛怒之下被严厉斥责,从此郁郁寡欢,一病不起,最终英年早逝。

历史仿佛重演。他走到永璋榻前,颤抖着手想要抚摸儿子的额头,却最终停在了半空。他看到了永璋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痛苦,那是对他这个父亲的恐惧?还是对生命的留恋?

“永璋……朕的儿……” 乾隆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他多想说一句“是皇阿玛错了”,多想收回当年那些伤人的话语。但他是皇帝。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岂能轻易认错?尤其是在儿子弥留之际认错,这让他帝王的威严置于何地?这沉重的枷锁,让他将所有的悔恨和痛苦都死死压在心底,只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和无言的悲恸。

永璋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夏天,追随他母亲而去。阿哥所内,一片哀声。乾隆下旨,追封皇三子永璋为循郡王,以郡王之礼安葬。旨意下达,字字沉重,却无法弥补那逝去的父子之情和两条早逝的年轻生命。

短短数月间,纯惠皇贵妃薨逝,循郡王永璋早殇,接连的丧事如同阴霾,沉重地笼罩在乾隆二十五年的紫禁城上空。乾隆承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和无尽的悔恨。永璋、意宁、永瑢等子女们也沉浸在失去至亲的巨大哀伤里。而此刻,那位来自大明湖畔、已在宫中站稳脚跟的六公主紫薇,正经历着她入宫以来最沉重的一课——目睹皇家繁华背后的生离死别与帝王之家的无奈悲凉。

沉重的丧仪终于结束。佩瑶拖着疲惫的身躯,带着一身未散的香烛气息和心底的哀伤,回到了自己的和硕和安公主府。府邸肃穆依旧,但相较于宫中的愁云惨雾,这里终究多了一份属于“家”的安宁。

刚在花厅坐下,一盏热茶还未饮尽,便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额驸贡桑那木扎勒一身从理藩院衙门下值的官服还未换下,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他眉宇间也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沉重。

“回来了?” 贡桑那木扎勒走到佩瑶身边坐下,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触手冰凉。他眼中满是关切,“宫里……都还好吗?累坏了吧?”

佩瑶反握住丈夫温暖的手掌,感受着那份支撑的力量,轻轻叹了口气,将头靠在他肩上:“嗯,回来了。灵前致祭,看着五妹妹哭得那般伤心,永璋哥哥又……唉,心里堵得慌。” 她简单说了说宫里的情形,尤其是意宁的悲痛和乾隆那难以言说的沉痛背影。

贡桑那木扎勒也叹息一声,轻轻拍着妻子的手背:“逝者已矣,生者还需珍重。纯惠皇贵妃贤德,循郡王……也是可惜了。只是苦了皇上,接连痛失爱妃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顿了顿,看着妻子略显苍白的脸,话锋一转,带着一丝由衷的赞许和心疼,“倒是你,既要顾着自己伤心,还要去安慰五公主。佩瑶,你真是个孝顺女儿,也是个好姐姐。”

佩瑶闻言,心中微暖,抬头嗔了他一眼:“说什么呢,五妹妹那般小,又刚遭此大难,看着心疼罢了。若换做是我……” 她没再说下去,但贡桑那木扎勒明白她未尽之意,若换做是佩瑶失去养母高贵妃,她当年也是那般无助。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和婴儿咿咿呀呀的哼唧声。乳母苏嬷嬷抱着一个裹在杏黄色锦缎襁褓里的小婴儿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歉意:“公主、额驸,小阿哥(此处为满语对少爷的称呼)醒了,许是没见着额娘,哭闹了一会儿,怎么哄都不行,想是找额娘了。”

佩瑶脸上瞬间焕发出母性的光彩,所有的疲惫和哀伤仿佛都被驱散。她立刻起身,从乳母手中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接了过来,柔声道:“来,额娘的斋桑多尔济,不哭不哭,额娘在这儿呢。”

小婴儿斋桑多尔济不过几个月大,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噙着泪花,小嘴委屈地扁着。但一落入母亲熟悉而温暖的怀抱,嗅到母亲身上的气息,那小小的委屈立刻化作了依赖的哼唧,小脑袋在佩瑶颈窝处蹭了蹭,渐渐止住了抽噎。

佩瑶抱着儿子,在花厅里轻轻踱步,口中哼起轻柔的、带着科尔沁草原风情的摇篮曲。她的声音温柔似水,眼神专注而充满爱意地凝视着怀中的珍宝。贡桑那木扎勒也起身走了过来,站在妻儿身边,脸上洋溢着初为人父的喜悦和满足。

待小斋桑多尔济彻底不哭了,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四处张望时,佩瑶便抱着他坐到榻上,开始逗弄。她用手指轻轻点着儿子嫩乎乎的小脸蛋,逗得他咯咯直笑,又拿起一个色彩鲜艳的布老虎在他眼前摇晃。小婴儿挥舞着小手小脚,咿咿呀呀地回应着,纯净无邪的笑声如同天籁,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也驱散了笼罩在夫妻二人心头的阴霾。

贡桑那木扎勒也凑过来,用指腹轻轻刮了刮儿子的小鼻子,惹得小家伙又一阵咯咯笑。他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对着还完全听不懂话的儿子,用蒙语夹杂着汉语,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

“斋桑多尔济,我的小巴图鲁,快快长大,长得像你额娘一样聪明,像阿布一样强壮!阿布教你骑马射箭,弯弓射大雕!额娘教你读书识字,知书达理!以后啊,你要守护好额娘,守护好我们的家,更要像雄鹰一样,翱翔在科尔沁的蓝天下!听到了吗?小勇士?”

佩瑶听着丈夫这充满草原气息的期许,看着怀中儿子懵懂却明亮的眼睛,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泽。这一刻,宫中的风云变幻、生离死别仿佛都被隔绝在了高墙之外。这小小的公主府,这温暖的怀抱,这咿呀学语的稚子,还有身边这个深情可靠的丈夫,便是她佩瑶历经波折后,最坚实、最温暖的港湾。所有的牺牲、等待和坚守,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值得。她将脸颊轻轻贴在儿子柔嫩的小脸上,感受着那份真实的、充满希望的温暖,心中一片安宁。

夏天过去,到了乾隆二十五年的初秋,京城天高云淡。和硕和安公主府内,更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前些天,是公主与额驸贡桑那木扎勒世子所生的嫡长子斋桑多尔济的周岁生辰,依满蒙汉习俗,要举行隆重的“抓周”礼。

府邸正厅被布置得焕然一新。红毡铺地,香案上供奉着佛像和祖先牌位。厅堂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长案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式寓意吉祥的物品:小巧的玉如意(象征吉祥顺遂)、精致的金算盘(代表富足理财)、崭新的《三字经》(寓意知书达理)、小巧的弓箭模型(象征勇武,也契合蒙古传统)、一盒胭脂水粉(给女孩准备的,虽用不上但也摆着)、一串光亮的铜钱(财源广进)、一支毛笔(文采风流)……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方用锦缎托着的、小巧玲珑的青玉官印(象征权力仕途)。

前来观礼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皆是宗室亲贵、蒙古王公及其福晋命妇。和敬公主、和嘉公主等佩瑶的姐妹,色布腾巴勒珠尔、福隆安等额驸也都在场。厅内笑语喧阗,热闹非凡。

主角小斋桑多尔济被乳母苏嬷嬷抱了出来。小家伙穿着大红金线绣的百福袍,头戴虎头帽,虎头虎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人群和满桌新奇的东西,一点也不怯场,反而咯咯笑着,挥舞着小手。

“吉时到——!” 司仪高声唱喏。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苏嬷嬷将小阿哥轻轻放在长案一端。佩瑶和贡桑那木扎勒并肩站在案旁,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紧张的笑容,目光紧紧追随着儿子。

小斋桑多尔济先是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手脚并用地在光滑的案面上爬了起来。他爬过金算盘,小手在上面拍了拍,发出清脆的响声;又绕过那盒胭脂;在《三字经》前停了一下,伸出小胖手摸了摸书皮;接着又被那串闪亮的铜钱吸引,抓起来晃了晃……

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屏息凝神地看着。只见小家伙丢下铜钱,目光忽然被那方温润的青玉小印吸引。他咿咿呀呀地叫着,手脚麻利地朝着官印爬去,毫不犹豫地伸出两只小胖手,一把将那方小小的官印牢牢抓在了手里!抓到手后,还得意地举起来,冲着父母的方向“啊啊”地叫着,仿佛在展示自己的“战利品”。

“好——!”

“抓得好!”

“小阿哥抓了官印!”

厅内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由衷的赞叹声!

几位上了年纪的亲王福晋和蒙古命妇更是满脸堆笑,连声奉承:

“哎哟,了不得,了不得。咱们小阿哥一出手就抓了官印。这以后啊,必定是封疆大吏,镇守一方的国之柱石!”

“何止啊,瞧小阿哥这气度,这机灵劲儿,将来入阁拜相,位极人臣也是指日可待!”

“公主和世子好福气啊。生了这么个有出息的麟儿。真是光耀门楣。”

“小阿哥将来定能继承公主的聪慧,世子的英武,前程不可限量。”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充满了对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未来的美好期许。

佩瑶看着儿子抓着官印那得意的小模样,听着满堂的奉承,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她走上前,从儿子手中轻轻拿过那方对他而言还有些沉重的玉印,放在一旁,然后俯身将咯咯笑的儿子抱了起来,亲昵地用脸颊蹭了蹭他柔嫩的小脸蛋。

面对众人的期许和恭维,佩瑶只是温婉地笑了笑,目光清澈而平静地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厅堂:

“诸位福晋、夫人谬赞了。小孩子抓周,不过是讨个彩头,图个乐呵罢了。抓什么,都是好的。” 她低头看着怀中天真无邪的儿子,眼神充满了纯粹的母爱,轻声却无比坚定地说道:

“我的斋桑多尔济啊,额娘不求你做什么封疆大吏、朝廷栋梁。额娘只愿你这一生,平安康健,顺遂无忧。做个顶天立地、问心无愧的好男儿,就够了。”

这朴实无华却饱含深情的话语,让喧闹的厅堂安静了一瞬。贡桑那木扎勒站在妻子身边,看着她和怀中的儿子,眼中满是赞同和深情。他用力点了点头,朗声道:“公主说得对,平安喜乐,就是最大的福气!”

那些原本还在夸耀官运亨通的命妇们,脸上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也纷纷露出会心的笑容,点头附和:“公主慈母之心,令人动容。”“是啊,平安是福,平安是福。”

抓周宴在温馨和乐的气氛中继续。佩瑶抱着儿子,与额驸一起接受着宾客的祝福。她看着怀中无忧无虑的稚子,感受着丈夫有力的支持,心中充满了感恩与满足。此刻的她,只愿岁月静好,守护住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平凡却珍贵的幸福。至于那些“封疆大吏”、“入阁拜相”的期许,在她心中,远不及儿子的一个笑容来得重要。

时光流转,乾隆二十六年的春节在初雪的消融中悄然过去。正月里的寒意依旧料峭,但皇宫内外已开始为新一年的忙碌做准备。

正月初十这日,乾隆帝心血来潮,摆驾出宫,亲临和硕和嘉公主府邸探望女儿。意宁闻讯,早早便率府中上下在府门外恭迎圣驾。父女二人在公主府温暖的花厅内叙话片刻,乾隆关切地询问了公主婚后的生活近况以及额驸福隆安的情形。意宁一一作答,言语间透着出嫁公主的稳重与对父亲的孺慕之情。

聊了约莫半个时辰,乾隆兴致颇高,对意宁道:“今日天清气朗,正是检阅八旗冰嬉的好时节。朕要去西苑瀛台,你也随朕一同前往观礼吧。”

意宁欣然应允:“是,皇阿玛。女儿也甚是想念西苑的景致和热闹的冰嬉呢。”

于是,乾隆携和嘉公主意宁一同起驾,返回皇城,径往西苑瀛台而去。

瀛台四面环水,此刻水面早已冻结成光滑如镜的巨大冰场。冰场四周旌旗招展,搭建好了观礼的彩棚。乾隆登上主位,意宁则被引至后宫妃嫔、公主的观礼席位。她刚落座,便发现自己的四姐——和硕和安公主佩瑶也被召来了,正坐在不远处。更令她有些意外的是,三姐固伦和敬公主和那位新认回来的六公主紫薇,也都在席间。姐妹几人互相颔首致意,目光便都投向了冰场。

随着号角长鸣,冰嬉大典正式开始。只见数百名精选的八旗健儿,脚蹬底部嵌有铁齿的“冰鞋”,在冰面上如履平地,疾驰如飞。他们身着各色鲜明的旗装,或列队穿梭,摆出“万字不到头”、“双龙戏珠”等繁复阵型;或单人献技,表演“金鸡独立”、“哪吒探海”等高难动作;更有“抢等”(冰上速滑竞速)、“转龙射球”(冰上列队疾驰中弯弓射箭)等兼具军事训练与娱乐观赏性的项目。一时间,冰场上人如游龙,阵似星移,矫健的身影在冬日阳光下划出道道银光,伴随着震天的呼喝与整齐的冰刀破冰之声,场面壮观而热烈。

佩瑶望着冰面上翻飞的身影,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许多年前。那是乾隆十一年的冬天,当时她才十一岁,还在严厉的继养母娴贵妃宫中。娴贵妃规矩极严,动辄得咎。一个午后,趁着派来“管教”她的精奇嬷嬷孙嬷嬷打盹的空隙,佩瑶按捺不住孩童天性,带着自己信任的小太监谢长贵和两个年纪相仿的小宫女小红、玲格儿,偷偷溜出了长春宫,跑到了西苑。

那时的西苑海子也结着厚厚的冰。谢长贵心灵手巧,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块木板和铁条,竟真捣鼓出了一个简陋却结实的冰床。佩瑶兴奋地坐了上去,谢长贵在前面奋力拉拽,小红和玲格儿则在后面推着跑。冰床在光滑的冰面上越滑越快,寒风掠过脸颊,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畅快。佩瑶开心得咯咯直笑,仿佛挣脱了所有的束缚。

正当他们玩得忘乎所以之时,岸边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呼唤:“佩瑶!”

佩瑶心头猛地一跳,循声望去,只见明黄色的罗伞盖下,赫然站着她的皇阿玛乾隆帝!岸边还跟着不少侍卫和太监。佩瑶吓得魂飞魄散,慌忙从冰床上跳下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岸边,顾不得冰面湿滑,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都在发抖:“儿臣……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身后的谢长贵、小红、玲格儿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趴在地上抖如筛糠,连请安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临。乾隆看着眼前这个冻得小脸通红、发髻微乱、眼中还残留着惊恐却掩不住兴奋余韵的小女儿,眼神颇为复杂。他沉默片刻,竟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还替她拂了拂沾在旗装上的冰屑。

“冬日的冰嬉,本就是满洲旧俗,是祖宗传下来的国俗。” 乾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反而带着一丝感慨,“朕每年冬天,也都会在西苑或北海检阅八旗子弟的冰上技艺。那场面,比你们几个小娃娃瞎胡闹可要热闹壮观得多。”

佩瑶闻言,心中稍定,偷偷抬眼看向父亲,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乾隆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语气缓和了些:“以后有机会,朕叫你也来看看。让你开开眼界。”

佩瑶心中一喜,正要谢恩,却又听乾隆话锋一转:“不过,今日之事……是偷跑出来的吧?娴贵妃这会儿怕是满宫在找你了。快回去吧。” 他看着女儿瞬间垮下来的小脸,补充道:“朕一会儿会派人去长春宫传话,就说朕在西苑遇见你,召你随驾片刻,已经叫人送你回去了。省得娴贵妃训你。”

佩瑶松了口气,连忙道:“谢皇阿玛。”

乾隆点点头,目光扫过她身上略显单薄的衣裳和脚下那双普通的花盆底鞋(显然不适合冰上活动),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告诫:“你已十一岁了,不是垂髫稚子。堂堂大清公主,坐着冰床在御苑冰面上嬉戏,若让外臣或宗室命妇瞧见,成何体统?以后……还是莫要如此了。” 那语气里,既有对孩童天性的理解,更有对皇家体统不容僭越的强调。

佩瑶心中那点刚升起的雀跃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浓浓的失落和一丝委屈。她低头应道:“是,儿臣知道了。” 最终,在太监的护送下,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那片曾带给她短暂自由的冰面。

回忆的潮水悄然退去,佩瑶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眼前壮观而有序的冰嬉表演上。八旗健儿们矫健的身姿、整齐划一的动作、震天的呐喊,无不彰显着国力的强盛与武备的精锐。然而,看着别人在冰上自由驰骋,感受着那份被规训的热闹,她心底却泛起一丝淡淡的、难以言喻的怅惘。再盛大的表演,终究是“看”,那份自己亲自驾驭冰床、迎着寒风、在无人注视的冰面上肆意滑行的、带着点冒险和叛逆的纯粹快乐,终究随着那个十一岁的冬天,一去不复返了。她的幼年时光,连同那份无拘无束的童真,早已被深锁在重重宫规和不断增长的公主责任之下。

冰嬉表演持续了近一个时辰,精彩纷呈,引得观礼台上喝彩连连。乾隆帝龙心大悦,检阅完毕后,望着冰面上依旧精神抖擞的八旗健儿和远处和嘉公主府邸的方向,诗兴大发,朗声吟道:

“和嘉主第近花园,冬日亲临出禁垣。

归向瀛台勤武备,冰鞋队里八旗翻。”①

此诗既点明了今日探女、阅冰嬉之行迹,更赞颂了八旗子弟勤习武备、技艺精湛的雄姿。内侍立刻恭敬记下。

观礼结束,乾隆起驾回宫。意宁也辞别了和敬公主、佩瑶、紫薇等姐妹,乘轿在仪仗簇拥下返回自己的公主府。佩瑶也随后离开。西苑冰面上的喧嚣渐渐远去,只留下冬日清冷的空气和那首御制诗的回响,以及佩瑶心中那点关于冰面、关于童年的、微凉而遥远的记忆。

①:此诗为乾隆御制诗《新正幸御园即景成什》中的后四句,原诗前四句为“御园韶律肇新正,行庆因时洽众情。七日为人欣叶吉,三阳开泰愿符祯。” 此处引用后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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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和嘉出降纯贵妃逝,观冰嬉忆少时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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