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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鬻稀粥中饱私囊,请加恩难再破例

翌日船行,气氛凝重得如同铅云压顶。乾隆帝一身玄色常服,独自立于龙舟船头,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整个船队都笼罩在一种屏息的沉寂中。佩瑶在自己座船的甲板上,目光越过波光粼粼的水面,投向两岸。东昌府地界内,沿岸景象被刻意妆点得“花团锦簇”:新漆的码头栏杆光可鉴人,扎满彩绸的牌楼鲜艳夺目,穿着崭新统一号衣的“百姓”密密麻麻跪伏在岸边,山呼万岁之声整齐划一,响彻云霄。然而,佩瑶细看之下,心头疑窦丛生:那些跪拜者中不少人面黄肌瘦,还算干净的袍子下摆露出破旧肮脏的裤脚和沾满泥污的草鞋。更远处,城郊本该繁忙的春耕景象不见踪影,大片田地荒芜,偶见几个在田埂间蹒跚的瘦弱身影,动作迟缓无力。她看到皇阿玛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些崭新的草鞋与荒芜的田地,眉头深锁,下颌绷紧如石刻,握着船舷栏杆的手背青筋微凸。佩瑶的心也随之一沉,她知道,这刻意营造的“盛世”假象,已触动了皇阿玛最敏感的神经。

船队继续南下,不日抵达东昌府。东昌府是运河沿岸重镇,地方官员早已将行宫布置得富丽堂皇,城内街道洒扫一新,商铺鳞次栉比,行人衣着光鲜,处处呈现出一派”海晏河清、物阜民丰”的盛世景象。

然而,心思缜密的乾隆,却从一些细微之处察觉到了异样。城中过于”整洁”,竟看不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甚至连一个穿着带补丁衣服的平民都罕见。地方官员奏报的”境内安泰,仓廪充实”之语,与这刻意营造的繁华背后,隐隐透着一丝不协调的气息。多年的帝王生涯,让他练就了一双洞悉真伪的利眼。

“哼,粉饰太平!”乾隆心中冷笑。他不动声色,待入住行宫安顿好后,便换上寻常富商的服饰,只带了傅恒、福隆安以及几名精干的御前侍卫,悄然从行宫侧门而出,扮作南来北往的客商。

商人,几人悄无声息地从行宫角门潜出,直奔那白日里被“繁华”刻意掩藏的城外。

一出城门,仿佛踏入另一个世界。浓烈刺鼻的酸腐气混杂着若有似无的尸臭扑面而来,熏得佩瑶胃里一阵翻腾。借着稀薄的星光和远处几处粥棚摇曳的昏黄火光,惨烈的景象冲击着她的视线:城墙根下、干涸的沟渠旁、光秃秃的野地里,密密麻麻挤满了黑压压的人影。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群裹着破布的骨架。草棚低矮歪斜,以破烂的芦席、树枝勉强搭成,四处漏风。压抑的呻吟、撕心裂肺的咳嗽、孩童微弱如猫叫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绝望的死寂之海。

乾隆的脚步沉重地走向离城门最近的一处粥棚。一口巨大的铁锅架在将熄的土灶上,锅里所谓的“粥”稀薄浑浊,几粒发黄的米粒可怜地漂浮着,清晰可数。几十个面如死灰、眼窝深陷的饥民捧着豁口的破碗,排着死气沉沉的队伍,目光呆滞地望着那口锅。一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老者颤巍巍递上碗,掌勺的管事懒洋洋舀起一勺“粥”——那浑浊的汤水淅淅沥沥,如同断线的珠子般落下,碗底只积了浅浅一层几乎透明的液体。

“且慢!” 乾隆突然跨步上前,一把按住老者枯柴般的手腕,另一手迅疾无比地夺过管事手中的长柄木勺,猛地插入锅中! 木勺在稀汤里毫无阻力地晃了晃,轻飘飘地歪倒下去,溅起的浑浊汤水打湿了乾隆特意换上的半旧锦缎袍袖,留下几点污渍。

那油头滑脑的管事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像是商人打扮,身后只跟着几个“伙计”,胆气又壮了。他挤出职业假笑,拱了拱手:“哎哟这位老爷,可是心善要捐粮米?小的给您记上功德簿,积福积德呀!”

乾隆强压怒火,走上前去,指着锅中那稀薄的"粥水",沉声问道"这位管事,朝廷早有明令,赈济灾民的粥,须'筷子插立不倒'方可。你们这粥…….怕是连筷子都浮得起来吧?"

管事脸上的假笑瞬间冻住,随即翻了个白眼,双手叉腰,带着十足的市侩与讥讽嗤笑道:“嗬!这位爷您懂得真不少,可那金贵规矩是管官家粮仓的,我们这粥棚,是本地几位善心老爷捐资设立的'民赈'!能有口稀的吊着命就不错了!您还想要干饭不成?唉,您喝不喝粥?喝的话排队,嫌稀不想喝,瞧见没,这么多人排队等着呢,不喝往后稍稍,别挡着路。”他身后的两个壮汉打手也跟着嘿嘿冷笑,抱着胳膊,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民赈?乾隆气极反笑。他明白其中关窍——定是当地官员为了应付朝廷检查、节省开支,将本该由官府承担的赈济责任,敷衍塞责地"外包"给了地方乡绅。而乡绅们又岂会做赔本买卖?不过是走个过场,博个虚名罢了!

乾隆不再理会那油滑的管事,转而走向排队的饥民。他拦住一位看起来还算清醒的老者,低声问道:"老人家,我看你们都在城外,为何不去城里讨生活?城里不是更繁华些吗?城里大户商贾,难道不需佣工劳力糊口吗?”

那老者闻言,枯黄的脸上露出凄苦又愤懑的表情,压低声音道:"老爷,您是外地来的贵人,哪里晓得这里的门道!知府大人下了严令,说皇上南巡的船队就要路过咱们东昌府了!这些天,城里头所有讨饭的、穿破烂衣裳的,统统不准在城里头待着!怕……怕污了皇上的眼,让皇上看了心里头不舒坦!都把我们赶到这城外荒郊野地里来了!唉……"周围几个听到的饥民也纷纷点头,脸上满是无奈和悲凉。

“封了城,只留西门让官老爷走!”

“官仓里的好米都…都叫他们卖了,给我们吃的是霉米、砂子。”

“老天爷啊,活不下去了!”

真相如同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乾隆!好一个"粉饰太平"、好一个"怕污了朕的眼"!为了营造虚假的盛世景象,竟如此苛待治下的子民,将他们视作需要遮掩的污秽,驱赶到城外自生自灭!而所谓的”民赈”,更是官商勾结、敷衍塞责的把戏。

乾隆胸中怒火翻腾,脸色铁青。他强忍着没有当场发作,带着傅恒等人,一言不发地返回了行宫。

一回到行宫,乾隆立刻召见随驾的户部尚书李侍尧与刑部尚书刘统勋。这两位大臣,一个精于钱粮审计,一个以刚正不阿、明察秋毫著称。

“李侍尧、刘统勋。”乾隆的声音如同寒冰,”即刻带人,给朕彻查东昌府库,查他们的赈灾粮款去向,查历年税赋账目,查知府以下所有官吏有无贪渎枉法。给朕一寸一寸地查!若有一丝隐瞒,唯你二人是问!"

皇帝罕见的震怒让李侍尧和刘统勋心头一凛,立刻领旨:"臣等遵旨!"

接下来的几日,东昌府官场如同经历了一场地震。在李侍尧和刘统勋雷厉风行的彻查下,东昌知府精心粉饰的太平假象被彻底撕碎。府库账目混乱,亏空巨大;朝廷下拨的赈灾款项被层层克扣,中饱私囊;历年税赋征收更是漏洞百出,巧立名目盘剥百姓。更查出所谓”民间分包赈灾”竟是官府与米行勾结:每石赈粮克扣七成,折现白银全进了知府私囊。……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乾隆看着呈上来的厚厚罪证,怒不可遏。他朱笔一挥,严厉的旨意发出:东昌知府革职查办,押解进京交刑部议罪。府衙内涉及贪腐、渎职的佐贰官、胥吏十数人,依律严惩,或流放,或监禁。同时,责令山东巡抚严饬下属,务必妥善安置城外饥民。开仓放粮,设官办粥棚,务求灾民得活

圣驾启程,离开东昌府行宫,重返运河龙舟继续南下。御驾仪仗行至运河码头,道路两旁跪满了闻讯赶来的百姓。与数日前那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万岁”呼声截然不同,此刻的声浪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激动与感激:

“万岁!万岁爷圣明啊!”

“青天大老爷!给草民们做主了啊!”

“皇上是活菩萨!救了俺们全家的命啊!”

有白发老者以头抢地,涕泪横流;有妇人抱着终于能吃饱一顿的孩子,高举着呼喊;更有甚者,将家中仅有的几个鸡蛋、一把青菜高高举过头顶,想要献给恩同再造的皇帝… … 那一声声“青天大老爷”的呼喊,情真意切,穿透了仪仗的威严,直抵人心。这不再是精心排练的颂圣表演,而是劫后余生、沉冤得雪后最朴素的感恩与拥戴。

佩瑶立于自己座船的甲板之上,清晰地听到了岸上那山呼海啸般的真情呐喊。她看着皇阿玛登上龙舟的背影,那身影在初升的朝阳下似乎挺拔了几分。岸上百姓发自内心的“青天大老爷”的呼声,与几日前城外灾民营中那绝望的哭嚎形成了最强烈的对比。

船队缓缓启航,破开金色的水波南下,将那饱含真情的欢呼与劫后余生的希望,留在了东昌府的运河岸边。

船队南下,过东昌府不久,便抵达了济宁州。

济宁行宫虽不及江南园林精巧,却也殿宇轩敞,花木扶疏。圣驾安顿下来,暮色渐沉。紫薇在行宫分配给她与额驸的独立院落内,心神不宁地徘徊着。东昌府的见闻、皇阿玛那首“四过济南不入城”的诗句、以及佩瑶生母谢氏得以追封迁葬的往事,如同交织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那份为生母求一个身后哀荣的渴望,从未如此强烈,却又深知希望渺茫。她反复思量着说辞,掌心微微沁汗。

最终,紫薇深吸一口气,对镜整理好仪容,带着贴身宫女,径直前往皇阿玛下榻的主殿求见。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乾隆正批阅着几份加急奏折,听闻紫薇求见,略感意外,还是宣了进来。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 紫薇依礼深深下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起来吧。” 乾隆放下朱笔,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紫薇今日穿着素雅的水绿色旗装,脂粉未施,眉宇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

紫薇站起身,却没有抬头,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积蓄勇气,终于抬起头,眼中含着水光,声音却异常清晰坚定:

“皇阿玛…儿臣斗胆,恳求皇阿玛…恩典。” 她再次跪下,深深叩首,“儿臣生母夏氏雨荷,生于济南,长于大明湖畔,一生…一生恪守本分,恭谨柔顺,虽福薄未能得沐天恩,侍奉君前,然其…其拳拳之心,未尝一日敢忘天颜。今儿臣幸得皇阿玛垂怜,认祖归宗,忝居公主之位,每每思及生母孤魂,飘零于泉下,无依无靠,不受祭祀,儿臣心如刀绞,夜不能寐。”

她抬起头,泪水终于滑落脸颊,声音哽咽却带着最后的期望:

“儿臣…儿臣恳求皇阿玛,念在…念在生母侍奉过皇阿玛一场的情分上,能否…能否也赐予她一个名分?哪怕是最微末的位份…并…并将她迁葬入裕陵妃园寝,使她魂魄有所依归?就像…就像四姐姐的生母婧贵人那般…” 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乾隆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他身体微微后靠,倚在紫檀椅背上,指节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扶手,目光锐利地盯住跪在地上的紫薇,声音听不出喜怒:

“迁葬妃园寝?追封名分?像婧贵人那样?” 他重复着紫薇的话,每个字都仿佛带着重量,“是谁告诉你,婧贵人是如何追封迁葬的?”

紫薇心头猛地一跳,知道触到了最敏感之处。她强自镇定,垂首低声道:“回皇阿玛…是…是女儿在宫中时,偶然听一些年长的宫女、太监们私下里闲谈提及的,女儿并非有意探听…”

“宫女太监?” 乾隆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眼神却愈发深沉,“宫闱旧事,是他们该妄议的吗?看来内务府该好好管管了。” 他语气平淡,却让紫薇后背一凉。

书房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乾隆莫测的神情。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紫薇,你有孝心,朕知道。为人子女,思慕生母,亦是常情。”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带着沉重的压力,“但此事,难办。”

“婧贵人之事…乃是特例。她侍奉朕时,朕是宝亲王,还没有继位。况且她是扬州官员进献给朕的,有档可查。” 乾隆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沉沉夜色,仿佛在回忆什么,“彼时情形特殊,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 他话未说尽,但未尽之言已如冰锥刺入紫薇心间。

“祖宗家法,妃园寝所葬,皆为有正式名分、侍奉过朕、载入玉牒的嫔御。非旗籍女子入葬妃园寝,婧贵人已是破天荒的恩典,为此,当年在宗室和礼部那里,朕也颇费了一番周折,勉强堵住了悠悠众口。” 乾隆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紫薇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若再为夏氏破例,不仅礼法难容,宗室王公、朝中言官,乃至天下士林,将如何看待?又将置后宫诸位有正式名分的嫔妃于何地?你皇玛嬷那里,又该如何交代?”

每一个“难容”,每一个“破例”,都像一把钝刀,在紫薇心上反复切割。她知道皇阿玛说的是实情,是冰冷的宫廷规则和帝王权衡。但那“勉强堵住了悠悠众口”几个字,更让她绝望地意识到,在皇阿玛心中,她生母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需要被遮掩、被“堵口”的瑕疵。

“况且,” 乾隆的声音放低了些,却更显疏离,“你母亲…毕竟从未正式入宫,亦无任何位份记载。骤然追封迁葬,于礼不合,于史难书。此事,到此为止吧。”

最后的希望彻底熄灭。紫薇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她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努力不让啜泣声溢出喉咙,只有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儿臣…明白了…儿臣…谢皇阿玛教诲…”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破碎的颤音。

“起来吧。” 乾隆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些,但那份帝王威仪下的距离感丝毫未减,“你如今已是和硕公主,享尽尊荣,当知足惜福。好好与阿迪斯过日子,便是对你生母最大的慰藉。至于祭祀…你可在京中择一清净寺庙,为她供奉一盏长明灯,也算尽心了。今日所言,不可再提,更不可让你皇玛嬷知晓,平白惹她烦心。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 紫薇艰难地站起身,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维持着最后的礼仪,一步步退出了那间让她心碎的书房。

殿外,清冷的月光洒在回廊上。紫薇扶着冰冷的廊柱,才勉强站稳。夜风拂过脸颊,吹干了泪痕,却吹不散那浸透骨髓的冰冷与绝望。皇阿玛最后那番话,清晰地在她耳边回响——“于礼不合,于史难书”、“平白惹她烦心”…原来在皇阿玛和这巍巍宫阙眼中,她娘亲夏雨荷的一生深情与等待,连一丝被正名、被记载的资格都没有,只配成为需要被遮掩的“烦心”事。她为生母求一个身后名分的卑微愿望,在冰冷的祖宗家法和帝王权衡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她缓缓抬起头,望着天边那轮孤月,仿佛又看到了大明湖畔,娘亲那双望穿秋水、最终归于死寂的眼睛。月光下,紫薇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而孤寂,那份无处可诉的委屈和深入骨髓的悲凉,比这济宁州的春夜更加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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