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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断公案帝心难测,怜黎民夫妻分歧

十月底,一份来自湖南巡抚图尔炳阿的奏报送达养心殿。奏报称:湖南新宁县因地方知县贪酷,盘剥无度,加之连年天灾,民不聊生。百姓多次向宝庆府知府申诉冤情,却遭敷衍不理。民怨沸腾之下,竟有百姓聚众罢工抗粮,更有甚者,有胆大包天之人潜赴京城,意图在御驾外出时拦路告御状!图尔炳阿在奏报中,将矛头直指“刁民”闹事,并已将带头“滋事”及企图告御状者拘拿,同时奏请严查背后是否有“主使之人”,暗示可能是省内汉人官僚不满他这位满人巡抚而煽动生事。

乾隆览奏,龙颜大怒。他素来最忌讳地方动乱,尤其不能容忍“刁民”聚众抗命、越级告状,更遑论告御状这种直接挑战皇权威严的行为!至于图尔炳阿暗示的“汉官主使”,更触及了他敏感的神经。他当即批复:严审被捕百姓,务必揪出背后的“主谋”与“煽动者”。同时派人严查此案,务求水落石出。

然而,后续的调查结果却与图尔炳阿的奏报大相径庭。办案大臣奏报:无论对被捕百姓如何严刑拷问,均无人供认有何“主使”。深入查访后发现,新宁县确实连续数年遭受水旱灾害,收成极差。在此情况下,知县非但不体恤民艰,反而变本加厉,巧立名目征收各种苛捐杂税,致使民怨沸腾。宝庆府知府对此熟视无睹,甚至可能收受贿赂,包庇下属。百姓饱受压榨,申诉无门,走投无路之下才铤而走险。

真相大白,乾隆方知是地方官贪酷失职,逼民于水火。他盛怒之下,立即拟旨:将湖南巡抚图尔炳阿(失察之罪)、宝庆知府阎芳名(渎职包庇)、新宁县令黄延渊(贪酷害民)一并锁拿问罪。

然而,旨意刚刚发出不久,乾隆却陡然冷静下来,或者说,另一种更深层的统治逻辑压倒了惩处贪官的愤怒。他迅速追回了前一道锁拿督抚的旨意!

紧接着,新的谕旨发出:对图尔炳阿、宝庆知府、新宁县令等人,改为严旨申斥! 并未革职查办。同时严令他们必须即刻妥善处理新宁灾情及民怨,安抚百姓,赈济灾民,严惩具体盘剥百姓的胥吏,务必将事态平息下去。

更令人瞠目的是,乾隆还特意派员前往新宁县,向当地百姓传达“圣谕”:尔等灾情,乃朕圣明烛照所洞悉,非因尔等越级告状、聚众滋事而得知。

在乾隆的帝王逻辑体系中,他视整个大清国为一个庞大家族。皇帝自身,便是至高无上的“祖父”和大家长。天下的官员,无论满汉,都是他的“子辈”(父母官)。广大的黎民百姓,则是需要被管束、被养育的“孙辈”。

在这个以“孝”为核心伦理基石构建的统治框架下,维系“长幼尊卑”的秩序重于一切:

子辈(官员)若有错处,应由父辈(皇帝/上级官员)来管教惩戒。

父辈(上级官员)若有错处,则应由祖父(皇帝)来处置。

若祖父(皇帝)未能及时发现父辈(官员)的过失,而孙辈(百姓)竟敢绕过父母(地方官),直接跑到祖父(皇帝)面前告父母的状——这种行为本身,便是破坏伦理纲常的“大逆不道”。是挑战整个统治秩序的开端。

在乾隆看来,百姓有冤屈,必须也只能层层向上申诉,由父母官(县官)到更高的官员(巡抚、总督),最终才可能上达天听。任何形式的“越级控告”,尤其是“告御状”这种直达中央的方式,都是对这套精心构建的等级秩序的直接攻击。今天百姓敢因冤情而拦御驾告状,谁能保证明天他们不会因更大的不满而揭竿造反?此风绝不可长!必须严厉遏制。即使地方官员真的有错,惩治他们也应由皇帝这个“大家长”基于维护整体秩序的需要来决断,而非由“孙辈”通过“忤逆”行为来迫使皇帝就范。因此,他宁可申斥官员、责令善后,也要向天下强调告御状行为的“非法性”与“悖逆性”,更要向百姓灌输“你们的苦难能被发现,完全是圣主明察秋毫,而非你们闹事的功劳”这一核心思想。

消息传到和硕和慎公主府,紫薇详细了解了事件的始末以及皇阿玛那令人费解的转折处置和最后那道“圣谕”。

她坐在窗边,手中捧着的茶盏久久未动。窗外是四月明媚的春光,她的心头却一片冰凉。

五哥永琪染病和十六弟病逝的哀伤尚未完全散去,又听到了这样一桩令人心寒的“奇案”。新宁百姓的惨状如在眼前,他们被酷吏盘剥,被天灾折磨,走投无路才选择反抗和告状。查明真相后,惩处贪官污吏本是天经地义。可皇阿玛……却在最后关头收回了惩处督抚的旨意,仅仅申斥了事!更荒谬的是,还要派人去告诉那些饱受苦难的百姓:你们的冤屈能被知晓,是皇帝“圣明”发现的,跟你们豁出性命的告状毫无关系。

紫薇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堵在胸口。她试图理解皇阿玛的想法,那套“祖父-父母-子孙”的家长制理论,听起来似乎有它的道理……可当这套冰冷的逻辑,被如此**裸地应用于压制真实的苦难、维护一种看似“有序”实则不公的等级时,就显得格外残酷和不近人情。

“原来这就是……”紫薇喃喃低语,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彻骨的清醒,“……皇阿玛的‘道理’。”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皇帝的思维里,维护统治的绝对秩序和权威,其重要性远远超过了某个地方、某些具体百姓的生死冤屈。所谓的“爱民如子”,在触及统治根基时,是可以毫不犹豫地让位于“大局为重”的考量。为了震慑天下,杜绝“越级告状”的“歪风”,不惜扭曲事实,让真正作恶的官员逃脱重惩,让含冤的百姓再受一次精神上的打压。

这不是她熟悉的那个有时慈祥、有时严厉的父亲。这是一个将政治算计置于人性悲悯之上的、冷酷的统治者。紫薇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疏离。也许,坐上那张龙椅的人,最终都会变成这样?为了那个“大家长”的位置和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得不变成……近乎非人的政治生物?她放下早已凉透的茶盏,望向紫禁城的方向,阳光落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心底那片因新宁事件而笼罩上的、冰冷的阴影。

摇曳的烛光下,紫薇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侍女卸去钗环。额驸阿迪斯处理完理藩院的事务,踏进了内室。他脱下外袍,走到紫薇身后,习惯性地想将手搭在她肩上,却发现妻子神色怔忡,眉宇间凝着一层淡淡的郁色。

“公主今日似乎心事重重?”阿迪斯温声问道。

紫薇抬起眼,透过铜镜看着身后丈夫关切的脸庞。新宁百姓的遭遇、皇阿玛那令人心寒的处置方式,以及白天听闻此事后心中翻涌的种种念头,此刻再也压抑不住。她屏退了侍女,内室里只剩下夫妻二人。

“阿迪斯,”紫薇转过身,直接面对着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困惑,“日间你同我讲起湖南新宁百姓告御状那事……我思来想去,心中实在……难以平静。”

阿迪斯微微一愣,没想到公主还在思考此事。

紫薇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低声道:“皇阿玛的处置……你不觉得,太过……太过冷硬无情了吗?那些百姓,若非被逼到绝境,谁会铤而走险拦御驾告状?查明真相确系官府贪酷所致,本应严惩以儆效尤,可最后……却只是申斥官员,未动根本。更要命的是,竟派人去告诉百姓,说灾情是皇上‘圣明’发现的,与他们告状无关……这等于是,打了百姓的血泪脸面,还要他们叩谢‘圣恩’!”

她越说越觉得心口发堵,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悲愤:“孟子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民为国本。可皇阿玛此举,分明是把维持他所谓的‘秩序’和‘体统’,看得比一地百姓的死活冤屈更重。这不是……太冷血了吗?”

阿迪斯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愕和迅速涌起的紧张!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门窗紧闭,这才一把抓住紫薇的手臂,声音急促而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公主慎言,噤声。” 他的眼神充满惊恐,“您……您怎能如此评议君父?!此乃大逆不道之言!万万不可再想,更不可再说!”

他紧紧盯着紫薇的眼睛,试图用目光压住她话语中的锋芒:“您是皇上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君父之恩,天高地厚。您怎可有此埋怨不满之念?皇上处置此事,自有圣虑深意!”

阿迪斯定了定神,试图用他理解的“道理”来说服紫薇:“皇上说的哪里错了?庶民百姓,对父母官有怨言,自有规矩方圆。他们本当告知乡绅耆老,由地方贤达代为向官府陈情,循规蹈矩,方为正道!越级告状,尤其是胆敢拦阻圣驾告御状,此风一开,国将不国!今日他们敢告御状,明日岂不就要学那流寇造反?”

他语气斩钉截铁:“至于日子艰难便聚众滋事、罢工抗粮,更是形同叛逆!此等刁顽之气若不严加遏制,天下岂有宁日?皇上申斥官员,责令其立行善后,已是恩威并施,仁至义尽。公主切莫再有……再有如此悖逆之言!”

紫薇看着阿迪斯那张写满了忠诚、敬畏以及对“悖逆”思想深感恐惧的脸,听着他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为皇权、为那套“秩序”辩护的话语,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明白了。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难以逾越的鸿沟。她是皇帝的亲女,同时又来自民间,特殊的身份让她敢于在特定情境下去质疑那至高权力的冰冷与不公。而阿迪斯,他首先是皇帝的臣子,是依附于这个王朝、这个制度生存的满洲勋贵。维护皇权的绝对神圣与现行秩序的不可动摇,早已融入他的骨髓,成为他生存的本能。他绝不会,也不敢去触碰那根危险的底线。

再说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争执,平添烦恼,甚至可能给彼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紫薇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那股想要倾诉、想要寻求共鸣的冲动瞬间冷却。她轻轻挣脱了阿迪斯紧握的手,别开视线,唇角勉强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却带着一丝疏离的疲惫:

“罢了……是我思虑太多,言语失当了。额驸说得是,皇阿玛自有圣断。” 她迅速转换了话题,语气变得家常而关切,“对了,今日你回府前,可有去探望阿玛和额娘?二老身体可还康健?前些日子听闻额娘有些咳嗽,不知好些了没有?”

阿迪斯见紫薇不再纠缠那个危险的话题,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情也缓和下来。他连忙顺着紫薇的话头接道:“哦,午后我去请过安了。阿玛精神尚好,仍在操心部务。额娘的风寒已无大碍,只是还有些气短,御医开了方子在调理。公主有心了。”

内室内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夫妻间惯常的平和温馨。烛火跳跃着,映照着两人看似贴近的身影。然而方才那短暂的、关于权力、秩序与底层苦难的激烈碰撞,却在紫薇心底留下了更深的寒意与孤独。她安静地听着阿迪斯讲述公婆的近况,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思绪却飘向了更远的地方。她清晰地认识到,在这座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紫禁城阴影下,即使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也无法真正理解她心中那份源于良知的不安与质疑。那份清醒带来的无力感和疏离感,恐怕将是她作为皇室公主,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

守夜的小宫女被紫薇轻声屏退至外间。重重锦帐内,烛光透过纱帷,只余下昏暗柔和的光晕。紫薇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身旁是已然躺下的额驸阿迪斯。白日里未能尽诉的思绪,在夜的寂静与黑暗中,又悄然浮上心头。

她侧过身,面朝阿迪斯的方向,声音在静谧的寝帐内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额驸……可曾细细想过,那些新宁的百姓,还有天下许许多多像他们一样的人,活得……实在太苦了。”

阿迪斯似乎有些意外紫薇重提此话题,在黑暗中轻轻“嗯?”了一声。

紫薇自顾自地低声说着,仿佛要将白日里压在心底的景象一一描绘出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一年,收成几何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脸。若遇水旱蝗灾,颗粒无收,官府的正税、地主的田租却分文不减……那时节,除了卖儿鬻女,啃食观音土,乃至……活活饿死……还能有什么活路?” 她的话语里浸满了对底层苦难的深切感知。

没等阿迪斯回应,她又想起了乾隆二十七年那次南巡,声音里带着追忆与不忍:“你还记得南巡时,运河两岸那些拉纤的汉子吗?寒冬腊月,赤着上身,粗粝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里,冻得浑身青紫,背上全是血痕……监工的鞭子抽下去,连个闷哼都不敢有……而龙舟所过之处,御道必须宽敞平整,树木必须整齐划一,行宫更是修得富丽堂皇,耗费的钱粮,只怕够多少户百姓活命了!”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沉重:“就在那次南巡途中,我听说东昌府的官员为了‘迎驾’,把城里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穷苦人都驱赶出城,任其自生自灭……只因为在皇上眼前,容不得半点‘不雅’……额驸,你说……这真的……好吗?” 最后一句问话,轻飘飘的,却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阿迪斯在黑暗中沉默了半晌。他能感受到妻子情绪的低落和那份真切的悲悯。片刻后,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根深蒂固的阶层观念:

“公主,您心善,奴才明白。可这世上的人,生来便有贵贱之分。上位者劳心,下位者劳力,此乃自古不易之理。就如农人耕耘,匠人做工,兵士戍边……各司其职,各安其分,方是天下太平之象。” 他的语气带着安抚,也带着不容置疑,“您是皇上的女儿,万民景仰的公主。您的仁慈体恤,是百姓之福。只是……奴才斗胆说一句,这些民间疾苦、朝廷施政的考量,实在……不是公主应当过分忧心之事。”

紫薇心头一凉。又是这样的回答。她忍不住道:“额驸忘了?我本是来自民间!若非机缘巧合认祖归宗,我紫薇,也不过是那万千为衣食奔忙、甚至可能挣扎于生死线上的普通百姓之一!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过的苦楚,你让我如何……视若无睹?” 黑暗中,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阿迪斯似乎被紫薇话语中的那份真实身份认同触动了片刻,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低声承认:“这……倒是奴才一时疏忽了。”

然而,这份短暂的沉默与触动并未延续。很快,紫薇感觉到一只温热宽厚的手掌,带着熟悉的触感,轻轻抚上了她寝衣的衣袖,沿着手臂缓缓摩挲上来。阿迪斯的气息靠近了些,声音变得低沉而暧昧,带着一丝刻意的转移话题和亲昵:

“公主……咱们成婚也有些年头了……”他的手指带着试探性的热度,在她肩头流连,“阿玛和额娘……私下念叨好几次了,总盼着咱们府里……能早些添个动静,开枝散叶才是正理儿……” 话语未尽,那带着暗示的意味已十分明显。

紫薇的身体微微一僵。她明白了阿迪斯的意图——他无意也无力在思想层面与她共鸣,更不希望她沉溺于这些“危险”的忧思。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最本能的方式,用夫妻间的亲密来打断这场注定无解的讨论,将她拉回到现实的、属于他们这个阶层的生活轨迹中来。

紫薇在黑暗中闭上了眼睛。心中那股沉重的悲悯和无力的愤懑,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打断,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无声的妥协。她知道抗拒或继续争论都是徒劳。

她没有回应,只是保持着沉默。这沉默,在阿迪斯看来,便是默许的信号。

他不再犹豫,手臂微微用力,将紫薇柔软的身体揽入怀中。温热的吻带着不容拒绝的怜惜和占有欲,落在她的额角和颈侧。寝帐内,只余下衣料细微的摩挲声和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紫薇温顺地依偎着他,闭上眼,将自己的脸庞埋入那带着熟悉气息的胸膛,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迷茫、悲悯与那道无形的鸿沟,都暂时隔绝在这温暖的怀抱之外。窗外的夜色深沉,帐内的温情与帐外那个苦难的世界,仿佛被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彻底割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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