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的寒气笼罩着和硕和安公主府。佩瑶坐在暖炕上,面前是她常用的妆奁匣子,里面几件心爱的首饰不翼而飞——嵌红宝的赤金点翠凤簪、一对水头极好的翡翠耳坠,还有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她静静地看着匣子,眉头微蹙,神色平静,眼底却蕴着一层寒意。
负责清点库房的首领太监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回主子,奴才们反复查对了几遍,确实……确实是少了那几样物件……”
佩瑶没有说话,目光缓缓扫过跪着的几人,最终落在一个面如土色、身体微微颤抖的中年太监潘裕身上。
“潘裕,”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中,“这几样东西,最后经手的人,是你吧?库房的钥匙,也是你收着呢。”
潘裕浑身一震,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带着哭腔:“主子!主子明鉴!奴才冤枉啊!奴才就是有泼天的胆子,也不敢动主子的东西!奴才……”
“冤枉?”佩瑶打断他,从妆奁匣子底层拿出一张当票的拓印副本,轻轻放在炕桌边缘,“那这张‘丰源当铺’的票子,上面清楚的画押,你怎么说?那当铺的朝奉,可是清清楚楚指认了你。”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潘裕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再也吐不出一个字。铁证如山。
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仆如此狼狈,佩瑶的心像被细针扎了一下,泛起一阵复杂的涩痛。潘裕,是在她刚被认回宫中不久,大约七、八岁年纪时,由内务府拨派来伺候她的。那时她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孩,住在深宫之中。许多童年的记忆里都有潘裕的身影。
她记得春日里,是潘裕陪她在西苑空旷的地方放起高高的风筝,看着她跑得气喘吁吁,他在旁边小心扶着线轴;冬日海子结了厚厚的冰,也是潘裕小心翼翼护着她坐上冰床,在平滑如镜的冰面上滑行,寒风呼啸,她却笑得开怀;圆明园的夏日午后,她一时兴起想泛舟,是潘裕笨拙地拿起桨,在湖面上划得小船摇摇晃晃,水花溅起,惹得她咯咯直笑,他也跟着憨厚地咧嘴…… 这些点滴,是她初入宫廷、稍显孤寂的童年里不多的、带着暖意的亮色。十几年来,从她稚龄幼女到嫁为人妇,潘裕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由年轻小太监熬成了管事。她念旧,待下宽厚,对潘裕更是多几分信任,将公主府内一些库管、器皿的差事交给了他。
可就是这样一个她信任了十几年、陪伴她度过懵懂岁月的旧仆,竟被贪欲蒙了心,做出了监守自盗的丑事。
深深的失望和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刺痛感,在佩瑶心中弥漫。她闭了闭眼,压下翻涌的情绪,再睁开时,眼神已恢复了惯常的沉静,只是声音更添了几分冷意:“我自认待你不薄,你却行此卑劣之事,实在令人心寒。规矩就是规矩。”她不再看瘫在地上的潘裕,对侍立一旁的公主府长史吩咐道:“此事,依规矩,报内务府处置。”
“嗻。”长史躬身领命,立刻示意人将面无人色的潘裕带了下去。
内务府接到公主府的呈报,依照程序,由负责此事的内务府大臣三和迅速查明案情,证据确凿。依《宫中现行则例》及《大清律》,盗窃内府财物,数额较大且为主管者监守自盗,罪加一等,量刑极重。拟处刑罚——杖毙,以儆效尤。奏报很快呈到了乾隆皇帝面前。
乾隆对这等内廷奴才胆敢盗窃主上财物的行为深恶痛绝,视为对皇家尊严的挑衅。朱批:“依议。杖毙。” 冰冷的两个字,不容置疑地决定了潘裕的命运。
行刑的消息传回公主府时,佩瑶正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妆奁匣子的边缘。得知潘裕已被杖毙于慎刑司,她沉默了片刻。那个陪伴了自己十几年,从童年到成年,熟悉的身影,终究湮灭了。一丝旧日的温情也随之消散。
然而,这份沉重很快被一种清晰的、被轻视和被利用的恼怒所取代。她端起茶盏,指尖微微发凉。
“他这般行事,是觉得我心慈手软,顾念旧情便会轻轻放过吗?” 佩瑶心中泛起一阵冷意。她待人宽和不假,但这宽和绝非软弱可欺。潘裕的举动,分明是仗着多年的情分,赌她不忍重责。这份算计和贪婪,比偷盗本身更让她感到齿冷。
“潘裕啊……”她心中叹息,带着一丝冰冷的了然,“你忘了自己的本分,也错看了我。规矩之下,岂容私情?贪念一起,便是自绝生路。” 被信任之人背叛的刺痛感,让她更加清醒。
几日后,乾隆皇帝驾临和硕和安公主府,名义上是看望女儿和外孙斋桑多尔济、外孙女娜仁托亚。看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乾隆脸上难得露出慈祥的笑容,抱着小娜仁托亚逗弄了好一会儿。
待孩子们被乳母带下去后,乾隆端起茶盏,目光转向佩瑶,语气平和却带着深意:“佩瑶,前几日你府上那个叫潘裕的奴才之事,内务府报上来了。”
佩瑶恭敬地垂下眼帘:“是,惊动皇阿玛了。是女儿管教不严。”
乾隆摆摆手:“奴才贪心不足,背主忘恩,是其本性使然,非你之过。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此事也给你提了个醒。这些奴才,说到底不过是些器物牛马,天生下贱胚子。你念着旧情宽待他们,是主子的仁慈。但仁慈,也要有度!若是让他们觉得主子宽厚可欺,生了妄念,起了贪心,那就该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什么是主仆之分,犹如天渊。”
他放下茶盏,声音沉缓,却字字千钧:“簪环首饰事小,失了公主府的体统规矩事大!今日他能偷你一支簪子,明日就敢生出更大的祸心。杖毙了也好,给府里、给那些内务府的奴才们都瞧瞧,背叛主上、觊觎主子财物的下场!你是朕的女儿,该有的威仪,一丝一毫也不能少,莫要让人小觑了去。”
佩瑶起身,肃然应道:“皇阿玛教诲,女儿谨记在心。日后定当严明府规,约束下人,再不令此类事端发生。”
乾隆满意地点点头:“嗯,你明白就好。记得,驭下之道,恩威并施。恩是恩,威是威,切莫混为一谈。”他又闲话了几句家常,便起驾回宫了。
潘裕的死,如同一个残酷的注脚,印证了乾隆的观点——在帝王眼中,奴才是可以随意处置的器物。而乾隆的告诫,更是让她清晰认识到,作为公主,她的宽和仁慈,必须建立在不容挑战的规矩和威严之上。
乾隆的谕旨犹在耳边回响,那份关于奴才本分与主上威严的告诫,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佩瑶心头。潘裕被杖毙的阴影尚未散去,她深知,此刻必须给公主府上下一个清晰无误的信号。
翌日,佩瑶端坐于正厅主位,神情沉静,不怒自威。厅下,公主府内所有有头脸的管事太监——谢长贵、万德福、张得喜等人,以及负责教养、看护等事务的精奇嬷嬷孙嬷嬷、李嬷嬷等,均肃立垂首,屏息凝神,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佩瑶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
“今日叫你们来,想必都知道缘由。潘裕的事,内务府已有定论,汗阿玛也下了旨意。杖毙,是他咎由自取。”
“盗窃主上财物,监守自盗。” 佩瑶一字一顿,语气陡然转冷,“这是死罪!是背主忘恩!是将公主府的规矩踩在脚下!更是将汗阿玛的恩典、将我待你们的宽厚,视如敝履!”
厅下众人无不凛然,头垂得更低。
佩瑶的目光在几张格外熟悉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她看到了谢长贵,这个当年在乾隆十一年寒冷的冬天,偷偷帮她做出冰床,在西苑结冰的海子上拉着她疯跑的小太监。那时她才十一岁,被当时的养母娴贵妃的严厉管束压得喘不过气。那天的自由与欢笑,还有后来乾隆意外撞见时的心惊胆战与峰回路转(乾隆虽未重责,却也告诫她“皇家体统”),一幕幕瞬间涌上心头。如今的谢长贵,鬓角已染了风霜,背脊也不如当年挺拔,但眼神里依旧带着那份熟悉的恭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她的目光又落在张得喜身上。这个机灵的小太监,是在她年纪稍长些后来伺候的,嘴皮子最是利索。她想起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那次去法源寺求签,老住持那番玄之又玄、让她如坠云雾的开解,让她回程路上心情郁郁。正是这个张得喜,在马车里使出浑身解数,一会儿学小燕子叉腰骂醉汉,一会儿模仿两个卖糖葫芦的老汉吵架丢了生意,那些活灵活现的市井趣闻,硬是把她从签文的迷雾里拉了出来,逗得她破涕为笑。那时的轻松与温暖,与此刻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这些陪伴自己度过懵懂岁月、在深宫或府邸中带来过许多慰藉与欢乐的老人,佩瑶心中五味杂陈,那份对潘裕的惋惜和对背叛的刺痛感再次翻涌。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这份复杂的情绪。汗阿玛的话言犹在耳——恩威并施,规矩不可废!
“潘裕跟了我十几年,从宫里到府上。”佩瑶的声音缓和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目光再次掠过谢长贵、张得喜几人,“他的下场,你们也都知道了。我们主仆一场,走到这一步,我心中……也不好受。”
她顿了顿,语气重新变得清晰而坚定:“我念旧情,也记得你们的忠心与辛苦。只要你们安守本分,恪尽职守,不犯大错,我自然乐意让你们在府中安稳度日,共享一份体面。你们当中有些人,是从我幼时便跟着的,情分非比寻常,我更是不愿轻易更换或驱赶。”
这番带着人情味的话,让厅下紧绷的气氛稍微松动了一点,尤其是谢长贵和张得喜等人,心头微暖。
然而,佩瑶的眼神随即变得锐利如刀:“但是,情分归情分,规矩是规矩!底线是底线。潘裕便是前车之鉴。他辜负了我的信任,仗着那点旧情,以为能蒙混过关,以为我会心软,大错特错。”
“你们都给我听清楚了。”佩瑶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日后再有手脚不干净、监守自盗、欺上瞒下行径者,一经查出,莫怪我佩瑶不讲往日情面。定当严惩不贷,交由内务府依律重处,绝无宽宥。”
“缺钱?”佩瑶放缓语速,目光一一审视过去,“缺钱,可以堂堂正正地跟我说!府里亏待过你们吗?年节赏赐,平日份例,若有急需,酌情支借,我莫非是那刻薄寡恩的主子?只要理由正当,我未必不会通融!但要是去偷?这就是自绝生路。”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孙嬷嬷和李嬷嬷身上:“嬷嬷们亦是如此。你们负责管教、看护,更要谨言慎行,以身作则。约束好手下的宫女,管好库房、器皿、账目。但凡有所疏失,无论涉及何人,一并连坐论处!”
“潘裕的血,”佩瑶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终结感,“就是府里立下的规矩!都给我记住了。散了吧。”
“嗻!”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带着敬畏,纷纷行礼告退。
谢长贵、张得喜等人退下时,步履沉重。佩瑶那番话,恩威并施,敲山震虎。他们感念主子的旧情,更深刻理解了主子的底线。潘裕的死,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无论过去有多少情分,一旦触及“偷盗”这条红线,主子绝不会手软。公主府的规矩,从此将更加森严。
佩瑶独自留在空旷的正厅中,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她看着那些熟悉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心中那份复杂的情感并未完全消散。她是真的珍视这些陪伴她成长的旧仆,但潘裕的事件让她彻底明白,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主仆的情谊必须框定在不容逾越的规矩之内。维护这份规矩,不仅是为了皇家的体统,也是为了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夹杂着共同记忆的主仆关系本身。她给予的宽和与信任,必须以对方的绝对忠诚和安分为前提。昔日在冰面上的欢笑,马车里的解颐趣谈,都成为了记忆中的琉璃世界,美丽却易碎。而现实,需要更坚实的壁垒来守护。
会宾楼后院的喧闹声被一道矮墙隔开。萧剑,这位气质卓然、眼中却藏着深沉故事的年轻人,终于下决心来找他认定的人——小燕子。
“小燕子姑娘,”萧剑的声音低沉而郑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请留步,我有极要紧的话,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小燕子正端着刚洗好的菜筐,闻言停下脚步,大眼睛忽闪忽闪,带着惯常的爽朗和一丝好奇:“萧大侠?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又发现什么好吃的新馆子了?”
萧剑摇摇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不是馆子。是关于你,关于你的身世。小燕子,我……我是你哥哥。是你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
“啥?”小燕子手里的菜筐差点掉地上,她瞪大了眼睛,像听到天方夜谭,“你说啥?哥哥?亲哥哥?萧大侠,你是不是今天酒喝多了?我小燕子从小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哪来的亲哥哥!你可别拿这事儿逗我玩。”
看着小燕子全然不信、甚至带着点被戏弄的恼意的样子,萧剑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说出那沉重的真相才能取信于她。
“我没有开玩笑。”萧剑的声音带着压抑了十几年的悲愤与痛楚,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的父亲,名叫方之航,曾是杭州知府。他是个清官、一个好官,更是一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可是……可是就因为他在诗稿中抒发情怀,被仇家断章取义,诬陷他诗中有‘反清复明’的悖逆思想!而当时在位的皇帝……”萧剑的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艰难地吐出那个称谓,“当今圣上。他喜好从文辞中罗织罪名,大兴文字狱。他不问青红皂白,仅凭那些诬告之词,就下旨将我们方家满门抄斩!”
“满……满门抄斩?”小燕子惊呆了,手中的菜筐彻底滑落在地,蔬菜滚了一地。
“是!”萧剑闭上眼,痛苦的回忆汹涌而来,“那一夜……血流成河……咱们的父母……都死了……当时年幼的我,被家里的忠仆顾伯拼命救出。而你,小燕子,你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被你的奶娘抱着,从后门逃了出去……”
小燕子捂住了嘴,身体微微发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萧剑睁开眼,眼中是刻骨的痛:“顾伯带着我,一路逃亡,历尽艰辛,最后辗转到了云南。他将我托付给了一位开镖局的义士,龙天赐,也就是我后来的义父。而你的奶娘,她抱着你北上,目的地是京城!但是她到了京城后,没过多久就病倒了,最后病死在了一家客栈里。临死前,她把尚在襁褓中的你,托付给了附近一座尼姑庵里的静慧师太。”
“静慧师太?!”小燕子猛地抬起头,眼中骤然爆发出光亮,“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有个尼姑。那个尼姑师父好像……好像就是叫静慧师太。我记得她。她给我熬过很苦的药喝。她庵堂后面还有棵大枣树。”童年的模糊记忆碎片瞬间被激活,与萧剑的话严丝合缝地印证在一起!
“这就对了,一切都对上了!”萧剑激动地抓住小燕子的肩膀,“小燕子,我们不是没有根的浮萍!我们是有家的!有名字的!我叫方严!你叫方慈!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名字!” 他急切地看着妹妹的眼睛,说出了最后一个关键证据:“小燕子,你……你的后背上,靠近左边肩胛骨的地方,是不是有一个……一个淡淡的、燕子形状的褐色胎记?”
小燕子闻言,瞬间闹了个大红脸,下意识地捂了捂后背,又惊又羞又喜:“你……你怎么知道的?是……是有那么个玩意儿,像个趴着的小燕子。”
“这就是了。”萧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释然和激动,眼中泛起泪光,“那是我妹妹小慈才有的胎记,你是我方严的亲妹妹。我是你方慈的亲哥哥啊!”
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淹没了小燕子!她猛地跳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拍着手,在原地又蹦又跳,笑声清脆响亮,仿佛要冲破云霄: “啊!我有哥哥啦!我小燕子有亲哥哥啦!我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叫方慈!我叫方慈!哈哈哈!哥!哥!”她兴奋地叫着,扑上去紧紧抱住了萧剑,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却是喜悦的泪水。
兄妹相认的欢笑声和呼喊声实在太大,把前堂忙活的柳青和柳红都引了过来。两人看到小燕子抱着萧剑又叫又跳,又哭又笑,还嚷嚷着“我有哥哥了”,都惊得目瞪口呆。
“小燕子?萧大侠?这……这是怎么回事?”柳红疑惑地问道。
小燕子立刻松开萧剑,像献宝一样拉住柳青柳红,语无伦次地、激动万分地把刚才萧剑告诉她的一切——父亲方之航、杭州知府、被诬陷、满门抄斩、忠仆相救、奶娘托孤、静慧师太、胎记……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柳青柳红听得瞠目结舌,又是替小燕子高兴找到了亲人,又是为那惨烈的往事感到心惊肉跳。
等柳青柳红带着满心的震撼和担忧离开后(他们需要消化这爆炸性的消息),后院只剩下萧剑和小燕子兄妹二人。刚才的狂喜渐渐平复下来,小燕子回味着萧剑最后那几句话,笑容慢慢僵在了脸上。
她抬起头,看着哥哥萧剑眼中那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提到仇人时更加幽深的恨意,小心翼翼地问道:“哥……你刚才说……爹娘是被……被当今皇帝下旨……杀掉的?”
萧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刺骨,他沉重地点点头,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里捞出来:“是!就是他!那个坐在紫禁城龙椅上的乾隆皇帝!他是下令灭我方家满门的罪魁祸首!是我和你,方严、方慈,不共戴天的仇人!”
小燕子倒吸一口凉气,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巨大的冲击让她脑子嗡嗡作响。刚刚找到亲哥哥的狂喜,瞬间被这血海深仇的现实狠狠砸碎了。
“他……可他是紫薇的亲爹啊。”小燕子失声叫道,眼中充满了慌乱和痛苦,“紫薇是我的结拜姐妹。她对我那么好!还有佩瑶姐姐,她也是皇帝的女儿。她帮过我那么多!你……你要去杀皇帝?那就是杀紫薇的爹,也是杀佩瑶姐姐的爹啊。” 她无法想象紫薇和佩瑶得知自己父亲被刺杀后的痛苦。
“那又如何?”萧剑的声音带着冷酷的决绝,“血债必须血偿,乾隆欠我们方家的血债,必须由他本人来偿还。和慎公主、和安公主与他之间的父女情,是他们的事。我方家的血海深仇,是我们的事。”
“哥。”小燕子急得直跺脚,一把抓住萧剑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不行,真的不行。你想过没有?皇帝在宫里,那可是龙潭虎穴啊!周围全是武功高强的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你就算武功再高,能杀得了皇帝?就算……就算你真杀了他,你怎么逃出来?肯定会被乱刀砍死的!” 她无法承受刚刚得到的哥哥转眼就去送死。
看着妹妹眼中真切的恐惧和担忧,萧剑眼中的冰冷稍缓,但那份刻骨的仇恨并未动摇。
小燕子见哥哥沉默,赶紧接着劝,语气近乎哀求:“哥!我们好不容易才相认!爹娘的仇……我知道是血海深仇,可是他们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咱们……咱们就好好的,把日子过好,不行吗?你看,我现在开酒楼,能养活自己。你是我哥哥,咱们兄妹团聚了,以后就住在一起,柳青柳红也是我的家人。咱们热热闹闹地过日子,把咱们方家的血脉延续下去,不好吗?何必……何必非要去报仇,把自己也搭进去呢?求你了,哥……别去了。”
小燕子的话语充满了对平凡生活的向往和对哥哥安危的忧虑,她试图用新获得的亲情和对未来的憧憬,去化解哥哥心中那座名为“仇恨”的冰山。然而,萧剑只是沉默地望着紫禁城的方向,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血海深仇,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放下的?
后院的风似乎更冷了。兄妹相认的狂喜,终究被冰冷的现实和沉重的血仇,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小燕子紧抓着哥哥的手臂,仿佛生怕一松手,他就会冲向那吞噬一切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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