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透过承乾宫的菱花槅扇洒在地毯上,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甜暖香气。令皇贵妃魏氏身着家常的鹅黄绫子便袍,腹部已有明显的隆起,气色红润,含笑倚在明间的贵妃榻上,接受着佩瑶与紫薇的请安。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恭贺娘娘再添新喜!”佩瑶和紫薇一同行礼,脸上都带着真挚的笑容。令皇贵妃这一胎若能顺利诞育,无疑将使其地位更加稳固。
“快起来,坐下说话。”令皇贵妃笑容温和,示意宫女搬来绣墩,“难为你们还惦记着,特意进宫来。本宫这一胎,怀相还好,就是人越发懒怠了。”话语间流露出即将为人母的满足与一丝淡淡的慵懒。
三人正说着体己话,话题自然围绕着即将到来的小生命、宫里的琐事,以及避不开的沉重话题——翊坤宫那位形同消失的皇后。佩瑶轻声叹息:“皇后额涅那里也不知近来如何了。天渐渐冷了……” 话未说尽,但殿内几人都心照不宣,气氛微凝。令皇贵妃只是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并未接话。
这时,养心殿的首领太监吴书来躬身走了进来,对着令皇贵妃和两位公主打了个千儿:“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给二位公主请安。万岁爷口谕:召和慎公主即刻往养心殿见驾。”
令皇贵妃放下茶盏,温和地对紫薇说:“既是皇上召见,公主快去吧。想是有些日子未见,皇上惦记你了。”
紫薇强自镇定,起身告退:“是,皇贵妃娘娘,那我先去了。”她跟着吴书来走出承乾宫,一路穿过长长的宫道,深秋的风吹在身上,竟让她感觉有些刺骨的寒意。她的心里有点忐忑不安:皇阿玛为何突然召见?莫非是知道了自己前些日子不顾规矩,只带了金锁和秀珠两个贴身侍女就私自出府,甚至徒步走到市井去找小燕子的事?
踏入养心殿温暖如春的东暖阁,熟悉的龙涎香萦绕鼻端。乾隆正坐在御案后批阅奏章,听到通传,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女儿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金安。”紫薇按捺住心中慌乱,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
“起来吧,坐。”乾隆放下朱笔,语气透着难得的家常脸上也挂着慈父的温和笑容。
紫薇谢了恩,这才侧身虚坐在暖阁临窗放着的绣墩上,心弦稍微松懈了一丝。
乾隆温和地看着她,语调柔和地问:“前几日天气忽凉忽热,朕有些不太放心。听说上月中旬你着了点风寒?可都大好了?近日脾胃如何?朕瞧着你有些清减了,膳房那些补品,可都按时进了些?”又像寻常人家关心自家儿女一样追问着:“日子可还好?与额驸可还和睦?听说你们夫妇上月携手去广化寺上香礼佛了?年轻人,多走动走动,心境也能好些。”
皇帝这番关切体贴、细致入微的絮语如同秋日暖阳般让紫薇心中泛起一阵融融暖意。她低着头轻声恭敬应答:“多谢皇阿玛慈恩顾念。些微风寒早已无碍。饮食上也按太医开的温养食疗方子调理着了。近来精神俱安。额驸人也极是上心周到,事事以女儿为重,还约了几位格格一起至普济寺上香游玩,大家同乘赏菊散心、论诗写字,倒甚为合意。家中起居皆平和……托皇阿玛福佑,女儿并无忧心事体”。
乾隆点点头:“嗯,那就好。夫妻和睦最是紧要。阿迪斯沉稳能干,在理藩院当差也勤勉,朕是放心的。”他看着紫薇略显紧张的神色,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和,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严肃:
“紫薇啊,你如今是嫁了人的公主了,身份贵重,这出行仪仗、护卫随从,都是有规矩体统的。一来是彰显身份,二来更是为了你的周全。”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紫薇微微低垂的脸上,声音清晰了几分,“前些时候,朕听闻你出府,似乎……只带了两个贴身丫头,连车轿都没用,就这么走着出去了?还走到了市井之中?”
紫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是为了这事!她不敢抬头,只觉得脸颊发烫,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帕子,低声道:“儿臣一时兴起,想着随意走走,透透气……”
乾隆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喜怒,但接下来的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一时兴起?透气?紫薇,皇家体统关乎朝廷颜面,市井之中,鱼龙混杂,万一有个闪失,如何是好?朕知道你性子喜静不喜闹,但规矩就是规矩。”
他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语气转缓,却更显语重心长:“以后,再要出府,无论是去何处,务必让长史记档,安排妥帖的仪仗护卫。该坐车坐车,该乘轿乘轿。这才是公主出行该有的样子,既全了礼数,也保了自身平安。记住了吗?”
字字句句,如同一根根细针,扎在紫薇的心上。她明白皇父的关心和担忧是真的,可那份被规矩束缚、失去自由的窒息感也是真的。她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甘和对小燕子那份无拘无束生活的向往,但她知道,任何辩解或不服都是徒劳的,只会引来更严厉的训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的情绪,顺从地低下头,声音恭谨而微涩:“儿臣……记住了。是儿臣思虑不周,行事轻率鲁莽,有失皇家体统。儿臣知错,以后定当严守规矩,再不敢如此任性妄为。请皇阿玛放心。”
乾隆看着女儿低眉顺眼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嗯,知错能改就好。你是朕的女儿,一言一行皆关乎天家尊严,切莫因小失大。去吧,回去好好歇着。”
“是,儿臣告退。”紫薇起身,再次行礼,然后保持着端庄的姿态,一步一步退出了养心殿。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殿内的暖意。紫薇站在养心殿外冰冷的汉白玉台阶上,迎着深秋萧瑟的风,只觉得手脚冰凉,心头更是沉甸甸的。皇父的温言犹在耳旁,可那份看似关怀的训诫,却像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地钉死在公主的身份框架里。她与小燕子之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仿佛又被皇权之手,狠狠地拓宽了。那份短暂的、如同偷来的市井欢愉,终究只是奢望。她抬头望向紫禁城灰蒙蒙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压抑的迷茫与苦涩。
十月底
紫禁城的深秋,寒意已浓。养心殿内炭火熊熊,却驱不散乾隆帝眉宇间凝结的冰霜。他手中紧攥着一份来自云南的八百里加急奏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胸膛剧烈起伏,最终那份压抑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薄而出!
“废物!庸臣,丧师辱国!” 乾隆的咆哮声震得殿梁似乎都在颤抖。他将奏报狠狠掼在御案上,玉扳指撞击楠木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殿内侍立的太监宫女们吓得噤若寒蝉,匍匐在地,大气不敢出。
这份奏报,是云贵总督刘藻呈上的。内容让乾隆怒不可遏:缅兵数千人,竟再次大举入侵车里(西双版纳),占领了车里宣慰司衙署所在的橄榄坝。其兵锋甚至深入内地思茅。更令人发指的是,缅军竟公然发文,宣称车里土司辖境为缅甸领土。而刘藻派去的三千绿营兵,虽陆续“收复”了一些地方(实则是缅兵主动撤离),却并无实质战果。相反,一路约五百人的清兵在援救猛阿途中,遭遇伏击,死伤惨重,溃不成军。
“望风遁走?官军大捷?刘藻,你这无耻之徒。”乾隆咬牙切齿,眼前仿佛又看到了七月时刘藻那份粉饰太平、谎报“大捷”的奏折。那时,他真以为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境外“贼匪”,在刘藻的“英明”指挥下已被驱散。他甚至觉得让刘藻这个“书生总督”去处理绰绰有余。
现在看来,何其荒谬,何其愚蠢。
乾隆猛地站起身,在御案前来回踱步,龙袍的下摆带起一阵凌厉的风。他心中充满了被欺骗的狂怒和对刘藻无能的鄙夷:
“朕一直以为不过是些境外流寇、山匪蟊贼作乱!刘藻这厮,还有那些绿营将领!他们给朕的是什么情报?‘贼匪劫掠’?‘杀良冒功’?全都是避重就轻、混淆视听的鬼话!” 乾隆此刻才恍然大悟,或者说,终于被迫正视一个被他低估了的现实——对手根本不是散兵游勇,而是缅甸国组织严密、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队。他们入侵的目的明确而强势:追索“花马礼”,恢复历史上对车里、耿马、孟连等土司的控制。
“耿马、孟连、车里,这些土司,当年在东吁王朝强盛时,本就是‘以清为父,以缅为母’的两属之地。如今贡榜新立,野心勃勃,要重收旧部,这些土司惧怕朕追究其昔日两属之过,竟敢在奏报中故意隐去关键,将缅甸的领土要求,轻描淡写地说成是‘贼匪劫掠’!边吏昏聩,不加详察,便以此等加工过的假情报蒙蔽圣听。刘藻更是废物,一介书生,不通兵事,朕误信其能,竟将边事托付于他。结果呢?养痈成患,坐视贼势坐大。如今贼寇已占我衙署,侵我内地,公然发檄索土。简直是大清开国以来未有之辱。”
盛怒之下,乾隆当即朱批,将刘藻革去云贵总督之职,降为湖北巡抚。这个曾被他寄予厚望的“书生总督”,最终以一场彻底的闹剧和惨败收场。
然而,乾隆的怒火并未因处置刘藻而平息。云南边陲的阴云并未散去,反而在隆冬时节,传来了更令人窒息、更惨烈的噩耗。
十二月下旬,一份染血的军报飞抵京师:清军参将何琼诏、游击明浩率领六百名绿营兵,渡整控江(澜沧江下游一段)时,遭遇大队缅军伏击。激战之下,参将何琼诏、千总薛士后、外委陶国兴等将官全部阵亡。游击明浩身负镖伤,侥幸突围。而随行的六百名士兵,最终只有一百余人伤痕累累、惊魂未定地逃回营中。六百名清军将士,近五百人埋骨异域。整控江畔,血流漂杵。
这份血淋淋的战报,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乾隆的理智。如果说十月的事件让他震怒于刘藻的欺骗和无能,那么十二月这场惨败,则让他清晰而痛苦地认识到:他面对的,是一场真正的、残酷的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对手是拥有强大战斗力和组织度的缅甸正规军。云南绿营兵的战力,在对方灵活凶悍的战术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刘藻,你误朕,你误国!”乾隆在养心殿内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新败的消息与刘藻此前的谎报形成了最刺眼的对比。他先前只是革了刘藻的总督职,降补湖北巡抚,还留有余地。此刻,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再无半分容忍。
乾隆提起朱笔,手因暴怒而微微颤抖,字迹却力透纸背:
“刘藻前奏缅人遁走,官兵大捷,显系粉饰欺罔。今复有何琼诏等渡江惨败,损兵折将,辱国丧师,其罪难逭。著即革职,留滇效力赎罪。若再不知愧奋,定行严惩不贷。”
这道旨意,将刘藻从封疆大吏直接打落尘埃,发配前线效力,已是极重的惩罚。乾隆心中的愤怒如同燃烧的烈焰,不仅是对刘藻,更是对这场猝不及防、损失惨重的边境战争。他阴沉的目光投向南方,云南那片瘴疠之地。大清的天威,绝不容如此践踏。整控江畔将士的血,必须用敌人的血来偿还。一场更大规模的征伐,已在乾隆心中酝酿。
暖阁内炭盆烧得正旺,却驱不散佩瑶心头的寒意。额驸贡桑那木扎勒刚从军机处下值归来,眉宇间带着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屏退左右,低声向妻子讲述了发生在万里之外的云南边陲、震动朝野的刘藻案详情:从最初的谎报“大捷”,粉饰太平;到缅军竟公然占领车里衙署,深入思茅,发檄索土;再到十二月整控江畔那场血腥的伏击,六百官兵近乎全军覆没……以及皇上震怒之下,先将刘藻革去云贵总督之职,后又因其罪责深重、丧师辱国,降补湖北巡抚但仍留滇效力赎罪的严厉处置。
贡桑那木扎勒的声音低沉而客观,尽量只陈述事实。但那些触目惊心的字眼——“粉饰欺罔”、“丧师辱国”、“损兵折将”、“伏尸数百”……却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佩瑶的心里。她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帕子,越捻越紧。
额驸说完,室内陷入一片沉寂。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更衬得这沉默沉重得令人窒息。
佩瑶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炭火上,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飞。她想起了南巡时在东昌府看到的景象:本该用于赈济灾民的救命钱粮,是如何被府县官员层层克扣、中饱私囊,以至于饿殍遍地,流民失所。还有更早的时候,杭州城外看到的,地方胥吏如何巧立名目,盘剥过往商船,手段之苛酷令商民敢怒不敢言的事情。
朝廷派员查办,砍了几个脑袋,算是平息了事态。还有……她甚至想起了母亲谢家那些远在扬州被严密看管的亲戚,他们最初所求,不过是一份安稳的差事糊口,却连这点卑微的愿望都成了奢望,最终落得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的命运……形形色色的官员,或贪或庸或欺或瞒的身影,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闪过。
第一次,一种超越具体事件本身、指向更深层问题的反思,如同冰冷的地下水,悄然在佩瑶的心底涌动、汇聚。
为什么?为什么大清律法森严,《大清律例》煌煌巨著,贪墨、渎职、欺君之罪皆有严惩,抄家流放乃至枭首示众的案例历代不绝,却依然有如此多的官员前赴后继地踏上这条不归路?从地方胥吏的鱼肉乡里,到督抚大员的贪墨枉法,再到今日这位封疆总督刘藻的欺瞒圣听、讳败为胜。刘藻是进士出身,饱读诗书的翰林,难道不知欺君罔上的后果?他为何还敢如此?
佩瑶的眉头紧紧蹙起,一个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的念头浮现出来:历朝历代皆有此弊,严刑峻法似乎从未真正根除过贪腐与欺瞒。这难道仅仅是个人的道德败坏吗?还是说……这**的根源,本就深植于这制度本身?
她顺着这个可怕的思路往下想:
皇帝掌握生杀予夺大权,一言九鼎,言出法随。全天下的官员,他们的升迁荣辱,乃至身家性命,都系于君王一念之间。为了保住官位、求得升迁,他们最本能的选择是什么?是报喜不报忧、是粉饰太平。是把危害说成小患,把小胜夸成大捷。层层上报,层层润色,结果传到九重深宫的帝王耳中,只怕早已面目全非。刘藻谎报“大捷”,岂非正是深知圣心厌烦边事烦扰、渴望捷报而做出的选择?杭州官吏盘剥商民,东昌官员侵吞赈粮,若非事情闹大捂不住,又有多少能真正上达天听?
在这官场之中,清正廉明者真的能立足吗?小吏需要巴结上官才能安稳,地方官需要打点京官以求庇护,督抚大员们……他们又需要什么才能获得圣眷?佩瑶不敢深想,却无法抑制那个可怕的类比:地方官给小吏“孝敬”,地方官给京官“冰敬”“炭敬”,那督抚们给皇帝的“进贡”、“报效”,名目繁多的“贡品”。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孝敬”吗?若以此观之,居于权力金字塔最顶端、接受着天下财富汇聚的皇帝岂不是这庞大利益链条的最终受益者和……最大的“贪官”?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出,让佩瑶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归根结底,一人君临天下,一人为万民之主。所有的权力、荣耀、财富都系于一人之身,围绕着这唯一的中心运转。这样的制度,是否本身就为贪腐、欺瞒、阿谀奉承提供了最肥沃的土壤?是否注定了官员的选择不是为民请命,而是唯上是从?只要这个集权的核心不变,只要维系这个体系的规则不变,那么滋生贪官污吏的土壤,是否就永远存在?清官能吏的生存空间,是否永远被挤压?
“一人为万民之主……”佩瑶无意识地喃喃出声,随即猛地打了个寒颤。她像被自己脑海中那个大逆不道的念头烫伤了一般,骤然停下了所有的思绪。
她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尖冰凉。额驸贡桑那木扎勒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公主,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佩瑶回过神来,强自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有些发飘:“没……没什么。大概是炭火太旺,有些气闷……刘藻之事,令人心寒,我只是……只是觉得那些阵亡的将士,可怜可叹。”
她不敢再深想下去。刚才那些念头,每一个都如同利刃,直指她自幼被教导必须敬畏、必须忠诚的皇权核心,直指她那位既是父亲又是君王的皇阿玛。这种思想,想想都觉得浑身冰凉,仿佛触碰了不可言说的禁忌。
她端起已经微凉的茶盏,试图用温热的茶水驱散心中的寒意和恐惧。然而,那杯茶喝在嘴里,却只剩下满口的苦涩。窗外寒风呼啸,卷起枯叶拍打着窗棂。佩瑶望着那跳动的炭火,火光映在她深邃的眼眸中,摇曳不定,如同她此刻纷乱而冰冷的心绪。那些关于权力、制度、人性与**的疑问,虽然被她强行压下,却如同蛰伏的种子,一旦萌发,便再也无法真正根除。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金碧辉煌的宫墙之内,这看似井然有序的社会环境之下,可能潜藏着怎样冰冷而无法调和的残酷现实。
接下来会小虐一下
结局到底是要BE还是HE呢,好难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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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贪胜诲败蔽圣听,深宫难闻民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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