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楚知阙离开这个世界,还剩五天。
晚饭的热气还萦绕在简陋的木桌上,粗陶碗里剩下的小米粥泛着淡淡的米香,粥面凝结的薄皮随着两人的呼吸轻轻起伏,在碗沿留下一圈浅浅的水痕。
阿槿正小口小口地扒着最后几口饭,竹筷夹起的米粒颗颗分明,动作依旧是惯常的恬静 —— 手腕轻抬,筷子精准送入口中,咀嚼时连脸颊的起伏都格外克制,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下,像两把浸了墨的小扇子,将眼底翻涌的情绪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楚知阙坐在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的细小裂纹 —— 这裂纹是前几日洗碗时不小心磕出来的,此刻指尖划过,能清晰感受到粗糙的触感。
他心里正盘算着明日的食材:竹篮里还剩半袋面粉,是前几日竹篮里送来的,细腻得能透过指缝漏下,粉质洁白,闻着有淡淡的麦香,或许可以给阿槿做些葱油花卷,醒面时多揉几遍,让面团充分起筋,蒸出来的花卷才能松软有层次;院外田埂的土坡下,前几天还看到几株冒芽的野蒜,嫩绿的芽尖顶着紫色的帽,若是找得到,搭配着竹篮里剩下的腊肉炒一盘,腊肉的咸香裹着野蒜的辛辣,应该合孩子的胃口。
他甚至想好了,明天要早点起,趁着晨露没散,去田埂上多摘些野菜,比如马齿苋、苦苣,回来用开水焯过,拌上香油和盐,清爽解腻,给阿槿换个口味。
就在这时,一阵箫声忽然从院外的田埂方向传来,音色涩然得像生锈的铁片在粗糙的石头上摩擦,每一个音符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断断续续地飘进屋里,像毒蛇的信子,缠上了晚餐的平静。
箫声刚起时,院外的槐树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明明没有大风,枝条却像被无形的手拨动,发出 “沙沙” 的异响;屋内的粗陶碗也跟着轻轻震颤,碗里的粥水泛起细小的涟漪,连烛火的火苗都歪向了箫声传来的方向。
楚知阙的动作猛地顿住,握着竹筷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竹筷的边缘硌得掌心微微发疼,留下两道浅浅的红痕。
这方圆百里向来是死寂的,别说箫声,连飞鸟落下的痕迹都少见,此刻突然出现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进结冰的湖面,瞬间打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安稳。
多年的任务本能让他瞬间戒备,缓缓放下竹筷,筷子与碗沿碰撞,发出 “叮” 的轻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甚至盖过了窗外槐树叶的晃动声。
他身体微微前倾,肩膀不自觉地绷紧,肌肉线条在粗布衣裳下隐隐凸起,像蓄势待发的猎豹,目光警惕地扫过紧闭的屋门 —— 门板是老旧的杉木,边缘早已磨损,能看到细小的缝隙,缝隙里透出漆黑的夜色,仿佛藏着无数双眼睛;又看向糊着油纸的窗户,油纸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外面田埂的轮廓,萧声就是从那片漆黑的田埂深处传来的。
他屏住呼吸,连耳尖都在微微颤动,捕捉着屋外的每一丝声响,甚至能听到远处虫鸣突然停止,像是被箫声吓得不敢出声。
阿槿抬起头,眸光清涟得像浸在冷水中的黑曜石,静静看着楚知阙紧绷的侧脸 —— 看着他下颌线绷成的冷硬线条,看着他眼底迅速凝聚的警惕,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像是在寻找武器。
阿槿的嘴唇动了动,舌尖抵了抵下唇,似乎想说什么,比如 “这箫声是信号”,可话到嘴边,又在舌尖打了个转,咽了回去,只留下一个若有若无的唇形。
楚知阙察觉到他的目光,以为孩子是被突然的箫声吓到,心里软了软 —— 这几天相处,他早已把阿槿当成需要保护的孩子,哪里会想到其他。
他便稍稍向阿槿的方向靠了靠,膝盖几乎碰到孩子的椅子,衣料摩擦着发出轻微的声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听到声音怕了?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的声音放得格外轻柔,带着刻意的安抚,尾音甚至比平时软了几分,可还没等阿槿回应,身后突然传来几道极轻的气息 —— 不是夜风穿过窗缝的 “沙沙” 声,是人的呼吸声,带着刻意压低的沉重,像野兽潜伏在暗处,吐着温热的气息,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铁锈味,与箫声的涩然混在一起,透着股危险的气息。
楚知阙几乎是本能地翻身,右手如闪电般伸出去,精准地将阿槿拦腰抱起 —— 手臂穿过孩子的膝弯与后背,力度控制得恰好,既不会让孩子滑落,又不会勒得太紧。
左手死死格挡在身前,手臂肌肉瞬间绷紧,青筋隐约可见,形成一道坚固的屏障,将阿槿护在身后。
他抬眼望去,只见四个穿着玄色劲装的人不知何时已站在屋内,衣料上还沾着田埂的湿泥,泥点在烛火下泛着暗沉的光;他们手里握着泛着冷光的短刀,刀刃狭长而锋利,刀身刻着细密的纹路,在昏黄的烛火下映出森然的光,刀刃上甚至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不知是之前杀了什么人。
他们脸上蒙着黑色的面巾,只露出一双双透着杀意的眼睛,瞳孔里没有丝毫温度,像淬了毒的冰,死死盯着楚知阙怀里的阿槿,仿佛阿槿才是他们的目标。
屋内的烛火被他们进门时带起的风吹得剧烈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刀刃上流转,又投在地上,形成晃动的暗影,像一条条扭曲的蛇,更显凶险。
楚知阙虽无武器傍身,却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
过去在现代执行高危任务时,他曾无数次在无武器、无支援的情况下与敌人周旋,早已练就了空手夺刃、利用地形反击的本事。
他将怀中的阿槿紧紧抱在怀里,用手臂护着孩子的后脑,手指轻轻按在阿槿的耳后,避免他被打斗的巨响吓到,随后便与黑衣人拉扯起来。
屋内空间狭小,一张木桌、两把木椅成了阻碍,也成了他的掩护 —— 他先是借着木桌的遮挡,身体向左侧滑步,避开一道刺向阿槿后腰的短刀,刀锋擦着他的衣料划过,带起一阵冰凉的风,甚至能感受到刀刃的寒气;同时,他右腿屈膝,膝盖呈 90 度,猛地向对方的膝盖关节处踹去,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像是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瞬间失去平衡,膝盖重重砸在青砖地上,短刀脱手飞出,“当啷” 一声砸在对面的木椅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木椅腿被砸得微微晃动。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眼神一狠,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挥刀向楚知阙的后背砍来,刀刃带着破风的 “呼呼” 声,速度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楚知阙抱着阿槿无法完全躲闪,只能猛地转身,将阿槿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扛了一下 —— 虽隔着一层粗布衣裳,刀刃依旧划破了皮肉,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传来,像火烧般顺着脊椎蔓延开来,鲜血很快浸透了衣料,黏腻地贴在背上。
他咬着牙,将痛呼咽回喉咙,舌尖甚至尝到了血腥味,借着转身的力道,将怀中的阿槿暂时放在墙角的安全处 —— 那里靠着承重墙,不会被打斗波及,还不忘低头在阿槿耳边低声叮嘱:“待在这里别乱动,我很快就解决他们。”
声音因疼痛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安抚的力量。
随后,楚知阙赤手空拳与剩下的三人周旋。
他清楚自己没有武器,必须速战速决,便故意将黑衣人引向空间更狭小的灶台附近 —— 那里堆满了柴火,既能阻碍对方的动作,又能为自己创造反击机会。
其中一人果然上当,挥刀时没控制好方向,刀刃险些撞上屋内承重的木柱,为了避免刀身受损,他下意识地向右拐,肩膀瞬间露出破绽,腋下的空当完全暴露。
楚知阙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身体猛地向前倾,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的手腕,指腹精准地按在对方的腕骨薄弱处,微微用力,黑衣人立刻发出痛哼;右手则顺着对方的手臂向上滑,猛地反转其肘关节,借着对方因疼痛而松弛的力道,硬生生将短刀从其手中夺下。
刀刃冰凉的触感瞬间传到指尖,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让他精神一振,握刀的手微微调整姿势,将刀刃对准了剩下的两人。
就在这时,屋内的烛火突然 “噼啪” 一声熄灭 —— 大概是被打斗带起的风彻底吹灭,灯芯处只留下一点微弱的火星,很快便被黑暗吞噬。
黑暗瞬间笼罩了屋子,只有几缕惨淡的月光从窗缝里漏进来,勉强能看清人影的轮廓,地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像一条条细小的蛇。
楚知阙借着这微弱的光线,握着短刀,动作变得更加干脆利落 —— 他知道黑暗对双方都是阻碍,但自己的夜视能力比常人强些,这是过去任务中练出来的本事。
他本就见惯了生死,在一次次的任务下,鲜血与死亡是家常便饭,此刻面对这些杀意满满的刺客,没有丝毫犹豫。
他先是侧身避开一道刺来的短刀,同时将手中的刀刃横向划过,精准地划破对方的颈动脉,鲜血喷溅而出,落在青砖地上,发出 “滴答” 的声响;紧接着,他借着对方倒地的身体作为掩护,绕到另一人身后,左手捂住对方的嘴,右手将短刀从对方的后心刺入,刀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那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响,便重重倒地。
刀刃划破空气的 “唰唰” 声、黑衣人倒地的闷哼声、鲜血滴落的 “滴答” 声,在黑暗中交织成令人胆寒的乐章。
最后一个黑衣人见同伴尽数倒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转身便想从窗户逃跑 —— 他甚至已经抓住了窗框,手指抠住了油纸的边缘。
楚知阙岂会给他机会,双脚在地上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般飞身追上,左手死死扼住对方的脖颈,指腹能清晰感受到对方颈动脉的剧烈跳动,像垂死挣扎的兔子;对方挣扎着想要反抗,双手拼命抓挠楚知阙的手臂,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肉,留下几道血痕,却被他纹丝不动地按住。
楚知阙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怜悯,右手将短刀狠狠刺入其头部,刀刃穿透颅骨的声音沉闷而刺耳,鲜血顺着刀身流下,染红了他的手背。
他松开手,黑衣人重重倒地,身体还在微微抽搐,四肢不时蹬动一下,很快便没了动静。
屋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楚知阙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鲜血从刀刃滴落的 “滴答” 声,像黑暗中的计时器,敲打着人心。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与屋内残留的米香、槐树叶的清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刺激着鼻腔。
楚知阙站在原地,脸色依旧淡然 —— 不是故作镇定,而是真的早已习惯。
他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指尖还残留着刀刃的凉意与血液的温热,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凝固前的黏腻。
这样的场景,他早已见怪不怪,生与死的界限,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就像风吹过槐树叶,短暂而无常。
他甚至没心思去擦拭身上的血迹,第一时间转身走向墙角,脚步急切,鞋底踩在血泊中,发出 “啪嗒” 的声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阿槿有没有被吓到?有没有受伤?
可就在他的目光即将落在孩子身上时,突然感觉到一只小手轻轻攀附在他的脸上 —— 那只手带着微凉的温度,指尖还沾着些许饭粒,触感格外清晰,甚至能感受到饭粒的细小颗粒。
楚知阙愣了一下,心里还想着 “孩子应该是吓坏了,想寻求安慰”,嘴角甚至下意识地想勾起一抹安抚的笑,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气突然从下巴传来 —— 那力气绝不该是一个十一二岁孩子该有的,像一把无形的铁钳,死死钳住他的下巴,指腹精准地扣在下巴关节处,猛地向一侧一拧。
“咔嚓” 一声脆响,清晰地传遍了寂静的屋子。
下巴脱臼的剧痛瞬间蔓延开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着下颌神经,又像有把火烧着了脸颊,让他连痛呼都发不出来,只能发出模糊的 “嗬嗬” 声,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下,沾湿了衣襟。
楚知阙心头一震,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瞬间冻结了血液 ——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眼前的孩子,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单纯孩童,那双清涟的眼睛里,藏着他从未看懂的算计。
他想将怀中的孩子狠狠摔出去,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可下巴脱臼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动作变得迟缓,手臂刚抬起一半,便没了力气,早已为时已晚。
阿槿抓住这个空隙,左手迅速从地上捡起一把掉落的短刀 —— 那是第一个被打倒的黑衣人留下的,刀刃上还滴着黑衣人的鲜血,血珠顺着刀身滚落,落在阿槿的手背上。
他右手紧紧抓住楚知阙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留下几道深深的红痕,同时身体微微向后仰,借助腰部的力量,猛地将刀刃刺入楚知阙的肩胛骨处 —— 刀刃锋利无比,瞬间穿透粗布衣裳与皮肉,“噗嗤” 一声没入大半,甚至能听到刀刃碰到骨头的 “咔” 声。
鲜血喷涌而出,像喷泉般染红了楚知阙的衣袖,顺着手臂滴落在地上,与之前的血迹融为一体,在青砖地上汇成一小片血泊。
剧痛让楚知阙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能感觉到鲜血不断从伤口流失,身体越来越无力,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抱着阿槿的手臂渐渐松开,连握着短刀的手都开始颤抖,刀身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中,看到阿槿的脸 —— 月光下,阿槿的脸上再无往日的恬静,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算计的弧度,眸光里满是与年龄不符的冷漠与狠厉,像淬了毒的冰,哪里还有半分孩童的纯真。
那双曾经清涟的眼睛,此刻像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楚知阙痛苦的模样,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 “计划得逞” 的平静。
“你……” 楚知阙想开口质问,想问问这几天的相处是不是都是假的,想问问那些恬静的笑容是不是都是伪装,可脱臼的下巴让他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像破旧的风箱在嘶吼。
意识最终被浓重的黑暗吞噬,他重重地倒在地上,身体还在因失血过多而微微抽搐,脸颊贴在冰冷的血泊中,能感受到血液的温热与青砖的寒凉,两种极端的温度交织在一起,成了他昏迷前最后的记忆。
阿槿从他的怀中站起身,动作轻盈得像只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他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与血迹,指尖拂过衣角时,特意将沾血的部分捻掉,仿佛那是肮脏的污渍。
他目光冷淡地打量着地上昏迷的楚知阙,眼神里带着探究与评估 —— 从楚知阙空手夺刃时的利落,到他护着自己时的毫不犹豫,再到他此刻昏迷后的脆弱,每一个细节都被他收入眼底。
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在心里思忖着:“本不该存在的人,身手倒是不错,或许还有用。”
他甚至蹲下身,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楚知阙肩胛骨处的伤口,感受着血液的温度与流动的速度,判断着对方的生死 —— 血液还在流,但流速已经放缓,暂时死不了。
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检查一件工具,而非一个受伤的人。
就在这时,暗处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来的人没有携带武器,脚步声整齐划一,透着股军队的纪律性,每一步都踩在相同的节奏上,没有丝毫错乱。
他们迅速站在阿槿身后,形成一个半圆,将阿槿护在中间,动作恭敬而警惕,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为首的一人穿着青色长袍,袍角绣着淡淡的缠枝纹,看起来像是个谋士,他上前一步,腰弯得极低,几乎要碰到地面,声音带着明显的敬畏,甚至不敢抬头看阿槿的眼睛:“孟谋士,前线战事已接近**,裴国太子裴淮已被我国将领真正俘虏,关押在主营账的囚车中,手脚都上了铁链,插翅难飞。如今裴国的残余将领已是强弩之末,军心涣散,士兵们连饭都吃不饱,再无反抗之力。主公命属下前来请主公命属下前来请您回阵营交差,商议后续破城之策。主公还说,若孟谋士有其他需求,尽管吩咐,属下定当全力办妥。”
孟然闻言,缓缓抬起眼,目光扫过身后的士兵 —— 他们个个身姿挺拔,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出紧绷的脊背与警惕的眼神,显然是主公身边的精锐。
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残留着刚才触碰血迹的黏腻感,声音依旧冷然,却带着谋士独有的决断力:“裴国都城的布防图,你们可有拿到?破城需依图行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回孟谋士,” 为首的将领连忙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羊皮纸,双手捧着递上前,指腹小心地捏着纸边,生怕损坏 —— 他是武将出身,对这类精细的布防图向来格外谨慎,“昨日我方细作已将布防图传回,城中三处城门里,西城门守卫最薄弱,城墙还因去年暴雨塌过一段,修补后根基也不稳,属下粗看之下,觉得是最佳破城点。”
孟然接过布防图,借着窗缝漏进的月光,指尖在羊皮纸上快速滑动,目光精准捕捉着关键信息 —— 西城门的守卫人数、换岗间隙、城墙薄弱处的具体坐标,甚至连城门内侧粮草堆的距离都一目了然。
他指腹停在西城门旁一处凹陷的标记上,语气笃定:“此处便是城墙最薄处?明日让前锋部队寅时前集结到西城门三里外的树林,先隐蔽起来,等信号弹升空就全力攻城,用攻城锤专攻这里,半个时辰内必能破城。”
这番话没有用 “提议”,而是直接敲定了行动细节 —— 作为主公倚重的唯一谋士,他对战场形势的判断向来精准,这类战术层面的安排,无需事事请示。
为首的将领立刻应道:“属下明白,这就去传令,确保前锋部队准时到位,绝不让攻城时机延误。”
孟然微微颔首,将布防图重新卷好递还,又补充道:“还有裴淮,虽是俘虏,却在裴国宗室里有威望,不少守军曾是他的旧部。暂时留着他性命,攻城前可让他出面劝降,能减少我方不少伤亡,也能节省破城时间。”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条理,显然早已将后续步骤盘算清楚,武将出身的将领虽不善谋略,却也能听出这提议的周全。
将领刚要应声,目光却落在地上昏迷的楚知阙身上,犹豫着开口:“只是这位……他身手确实好,刚才空手夺刃的模样属下也看到了,可他身份不明,若是中途醒来反抗,怕是会给队伍添麻烦。要不要……先将他绑得紧些,或是留在这儿?”
孟然低头看向楚知阙 —— 对方脸色苍白如纸,肩胛骨处的伤口还没有被处理,鲜血仍在缓缓渗出,染红了灰褐色的布条,滴在青砖地上凝成细小的血珠。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楚知阙的颈动脉,感受着微弱却平稳的跳动,缓缓起身:“带上他。他空手能夺刃,若能劝降,破城时便是助力;即便不愿归顺,留着也能应对裴国可能派来的死士。至于如何安置,等回了阵营,我向主公提一句便可,无需在此耽搁。”
他没把这事当成需要反复纠结的大事,只将其归为 “事后报备” 的范畴。
将领听出其中分寸,虽仍有顾虑,却也不再多言,连忙应道:“属下明白,这就安排人小心照看,绝不让他中途出状况,也不会伤着他。”
话音落,两名士兵立刻上前,动作利落地将楚知阙抬起来 —— 一人托着他的肩颈,刻意避开渗血的伤口,另一人托着双腿,避免他身体晃动加重伤势;第三名士兵则掏出一根柔软的粗麻绳,轻轻绑住楚知阙的手腕,绳子留了足够松动的余地,只做基本束缚,防止他醒来后乱动乱撞。
孟然转身走向屋门,脚步沉稳,没有丝毫留恋。
路过木桌时,他目光扫过桌上剩下的小米粥 —— 粥已凉透,表面的薄皮皱成一团,旁边放着的竹筷还沾着几粒干硬的米粒,那是 “阿槿” 留在这小院里的最后痕迹。
他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仿佛想起了这几日围坐吃饭的场景,却只停顿一瞬,便径直走出屋门 —— 从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刻起,“阿槿” 就成了需要舍弃的伪装,如今的他,只是为破城而来的孟然,是主公麾下唯一能统筹这场战事的谋士。
夜风裹着血腥味与田埂的土腥味吹在脸上,孟然却像毫无察觉,抬头望向远处漆黑的夜空 —— 乌云压得极低,连星子都看不见,仿佛在为明日的血战酝酿着风雨。
士兵们跟在孟然身后,抬着楚知阙,沿着田埂缓缓前行。
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裤脚,走动时发出 “沙沙” 的轻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清晰。
孟然走在最前面,背影挺直如冷竹,再也看不到半分孩童的纯真怯懦,他知道,只要按计划推进,只要将领们能严格执行他的策略,裴国都城的破城之日,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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