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了近两个时辰,日头渐渐爬至中天,秋老虎的余温像一层薄纱裹在身上,透过月白短打的衣料渗进来,在后背洇出一小片浅淡的汗湿痕迹,贴在皮肤上有些发痒。
楚知阙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有的滴落在衣领里,有的顺着下颌线滚到脖颈,凉丝丝的触感也压不住浑身的倦意。
他的脚步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从前脚掌着地变成了整个脚掌拖沓着走,小腿肚像灌了铅般隐隐发酸,连带着膝盖都有些发沉 —— 这具乐师身体太过单薄,肩窄腰细,手臂细得能清晰看到青色血管,远不如从前当太医时那般能扛累。
哪像现在,不过逛了两条街,就累得想找地方瘫着。
他下意识地往身旁的裴淮靠了靠,肩膀轻轻蹭过对方水绿长袍的袖口。
云锦料子冰凉顺滑,与裴淮身上传来的温热形成鲜明反差,那股暖意透过衣料渗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感。
裴淮几乎是瞬间便察觉了他的疲惫,脚步当即放缓,像提前演练过千百遍的默契般,顺势伸出手臂,掌心贴着楚知阙的腰侧 —— 那里的软肉隔着薄衫都能感受到,裴淮的力道放得极轻,只是轻轻托着,将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胳膊挨着胳膊,肩膀抵着肩膀,几乎是并肩贴着走,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感知:楚知阙的呼吸带着几分急促的热气,裴淮的呼吸则平稳绵长,混着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鼻尖。
“累了?” 裴淮的声音透过帷帽纱幔传来,带着几分被青布过滤后的模糊,却掩不住语气里的温柔与纵容,“早说过让你慢些走,偏要跟着那几个追风车的孩童跑,现在知道腿酸了?”
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手臂传过来,带着细微的麻意,像羽毛轻轻挠着皮肤。
楚知阙没反驳,只将身体的重量悄悄往裴淮身上卸了些,脑袋也微微往他那边偏了偏,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 —— 那香气不是熏香的浓烈刺鼻,而是从衣物纤维里慢慢透出来的、混着体温的清浅味道,竟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裴淮悄悄挺直了脊背,原本就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身形更显挺拔,帷帽的青布纱幔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像一层朦胧的雾,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却更显神秘尊贵。
路过的行人见状,都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连脚步都放轻了些:挑着担子卖水果的小贩,刻意将担子往路边挪了挪,避免碰到他们;刚从绸缎庄出来的妇人,拉着自家孩子的手,小声叮嘱 “别乱跑,没看见这位公子气度不凡吗”;甚至连方才差点撞到他的那个举着风车的孩童,都被母亲轻轻拉住手腕,弯腰小声教育 “跟你说过多少次,走路要看路,要是冲撞了贵人,可有你好受的”,再没人敢随意靠近。
“你故意的。” 楚知阙轻哼一声,指尖轻轻攥住裴淮的指节 —— 对方的手指修长,指腹带着常年握朱笔留下的薄茧,摩挲起来有些粗糙。
他的力道不大,更像是撒娇般的嗔怪,指尖还轻轻捏了捏裴淮的指节,“把身子挺那么直,帷帽的纱幔都快戳到人家店铺的屋檐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身份特殊?”
裴淮低笑一声,那笑声透过纱幔传出来,带着几分闷响,却格外悦耳。
他没否认,只任由楚知阙攥着自己的手,指尖还轻轻回握了一下,像在安抚般,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腹:“我若是不挺直些,怎么护着你?难不成让你被人挤到?”
楚知阙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哼了一声,别过脸看向旁边的馄饨摊。
摊主正低头包着馄饨,竹制的案板上摆着整齐的馄饨皮,肉馅散发着淡淡的肉香,滚水在铁锅里冒着白汽,氤氲的热气模糊了摊主的脸。
楚知阙想让裴淮低头与自己平视,刚要开口说 “你弯点腰,我跟你说句话”,却见裴淮突然微微俯身,右手轻轻撩起帷帽的纱幔一角 —— 他的指尖修长,动作轻柔,生怕扯坏了纱幔,露出的半张脸在阳光下泛着白皙的光泽,下颌线清晰利落。
下一秒,带着温热气息的唇瓣,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楚知阙的侧脸 —— 那触感柔软温热,像初春刚绽放的桃花瓣拂过皮肤,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亲昵,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唇瓣的轻微颤动,还有那股淡淡的龙涎香气息,瞬间笼罩了他。
楚知阙瞬间僵在原地,瞳孔微微放大,连呼吸都忘了。
这、这是在大街上!
右手边的馄饨摊还冒着热气,摊主刚包好的馄饨正一个个往锅里下;不远处的柳树下,几个孩童还举着彩色风车叽叽喳喳地笑,风车转动的 “哗啦” 声清晰可闻;甚至还有路过的书生正拿着折扇,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背书!
他怎么敢……怎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做这种事!
脸颊瞬间像被火烧般滚烫,热度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颈,连耳根都红透了,连带着后颈的皮肤都泛起热意。
“你疯了!” 楚知阙猛地推开裴淮,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眼神慌乱地扫过四周,生怕被人看见这荒唐的一幕。
他甚至看到馄饨摊的摊主停下了手里的活,正好奇地往这边看,眼睛瞪得圆圆的;旁边卖糖葫芦的小贩也停下了吆喝,手里的糖葫芦杆斜斜地靠在肩上,视线黏在他们身上,像在看什么热闹戏码。
楚知阙顿时更慌了,急中生智,故意提高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想赶紧撇清关系:“弟弟莫要再这般追求于兄长了!我们虽为同族兄弟,却于理不合,你这般不分场合的亲昵,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到时候不仅你丢脸,连家族的颜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氛围瞬间停滞了一瞬,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买菜的大娘手里的菜篮子都顿了顿,青菜上的水珠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 “滴答” 的轻响,她甚至还悄悄往前挪了两步,支着耳朵往这边凑,眼神里满是八卦,显然是把这当成了 “弟弟痴缠兄长” 的戏码。
旁边两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也放慢了脚步,手里的折扇停在半空中,扇面上的 “清风明月” 都失去了雅致,两人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目光若有似无地往这边瞟。
连不远处的孩童都忘了追风车,围在一起,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过来,小声地议论着 “那个哥哥为什么推另一个哥哥呀”“他们是不是吵架了”。
裴淮却像是早有准备,一点都不慌乱,甚至还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被楚知阙推开的衣袖,不急不缓地开口,低沉的嗓音透过纱幔,清晰地传到周围人的耳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连语气都微微发颤:“兄长莫不是糊涂了?我们昨日才在府中拜堂成亲,红烛还没燃尽,今日不过是出来逛街散心,怎就成了‘于理不合’?”
他顿了顿,还故意抬手揉了揉被楚知阙推开的手臂,动作带着几分刻意的柔弱,语气更显委屈,“我本是体谅兄长平日操劳,怕你累着,才想扶着你些,没成想兄长竟这般嫌弃我,甚至还想撇清关系,倒是我一片心意,成了多此一举。”
“你、你胡说!” 楚知阙瞬间涨红了脸,脸颊烫得能煎鸡蛋,想反驳,却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他们圈在中间,有人还踮着脚尖往里面看,指指点点地议论着,眼神里满是探究和八卦。
他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慌了神,连话都说不完整,只能伸手一把抓住裴淮的手腕 —— 力道比刚才重了些,指尖都泛白了,拉着他就往人群外跑,“走!快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再待下去,我都要被你气死了!”
裴淮任由他拉着,脚步轻快地跟上,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甚至还故意放慢了些速度,让楚知阙能轻松地拉着他跑。
两人一路跑出热闹的芙蓉巷,穿过两条铺着青石板的僻静小巷 —— 巷子里的墙壁上爬满了绿藤,偶尔有几朵紫色的小花点缀其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路过的院门大多紧闭着,只有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传来母鸡的 “咯咯” 声,显得格外安静。
最终,他们来到一处栽着老槐树的岔路口,老槐树的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像一把巨大的绿伞,挡住了正午的阳光,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凉。
楚知阙扶着槐树的树干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有的滴落在衣襟上,有的顺着下巴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他的脸还泛着红晕,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热气,像刚跑完一场长跑。
他转头瞪向裴淮,却见对方气息平稳,连一滴汗都没有,甚至连帷帽的纱幔都没乱,依旧整整齐齐地垂着,哪里有半分慌乱的模样,反而显得气定神闲。
楚知阙越想越气,伸手就去掐裴淮的腰 —— 力道却没几分狠劲,更像是在撒娇般的发泄,指尖捏着对方腰侧的软肉轻轻拧了一下:“你还笑!都怪你!平白无故说什么成亲,现在好了,全街的人都以为我们是那种关系!以后要是再遇到今天那些人,人家指不定怎么在背后议论我们呢!说不准还会说我不知廉耻,跟自己的‘弟弟’不清不楚!”
他说到一半,又羞又气,声音都低了下去,竟说不下去了,只能愤愤地瞪着裴淮,眼眶都有些泛红 —— 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羞的。
裴淮顺势抓住他的手,轻轻掰开他掐着自己腰的指尖,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珍宝,生怕弄疼了他。
他另一只手抬起,用指腹轻轻擦去楚知阙额角的汗 —— 指尖的薄茧蹭过皮肤,带着细微的痒意,却格外舒服。
他还特意避开了楚知阙的眼睛,怕看到他泛红的眼眶会心软:“好了,不气了。都是我的错,不该在大街上说那些话,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却少了几分调侃,多了几分认真,“不过,楚太医一如既往地不正经,明明是自己先靠过来蹭我的,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楚知阙没反驳,任由他擦着汗,心里却还憋着气,小声嘟囔道:“我累了,真的走不动了。都怪你,非要逛这么久,还非要去看什么绸缎庄,说什么给我做新衣服,结果逛了半天一件都没选好,现在好了,我的腿都快断了。”
他抬头看向裴淮,眼神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撒娇,像只受了委屈还讨食的猫,声音软了下来:“背我。”
裴淮挑了挑眉,故意逗他,语气带着几分戏谑:“背你?像背孩子一样,把你架在背上,让你搂着我的脖子?”
他还故意做了个弯腰的动作,示意楚知阙上来。
“谁要你像背孩子!” 楚知阙立刻反驳,脸颊又红了几分,声音却低了些,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甚至还微微别过脸,不敢看裴淮的眼睛,“我要骑在你脖子上!”—— 从前在现代,他闲暇时见过情侣这么玩,那时只觉得幼稚又尴尬,还在心里吐槽 “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可此刻累得不行,竟也想试试那种被人稳稳托着、能看得更高更远的感觉,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卸下所有疲惫和烦恼。
裴淮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随即低笑出声 —— 那笑声格外爽朗,透过纱幔传出来,带着满满的暖意。
他眼神里满是无奈,却还是微微俯身,双手握住楚知阙的脚踝,示意他上来:“骑脖子可以,不过你可得抓紧了,要是摔下来,我可不管你。”
楚知阙眼睛一亮,瞬间忘了刚才的委屈,刚要抬腿跨上裴淮的肩膀,却被裴淮突然拦腰抱起 —— 对方的手臂稳稳地托着他的膝弯和臀部,将他整个人稳稳地托在怀里,高度刚好能让他轻松地环住裴淮的脖颈。
楚知阙的身体瞬间僵住,下意识地搂紧了裴淮的脖子,生怕掉下去:“哎!你怎么……不是说好了骑脖子吗?”
“乖些,别闹。” 裴淮轻拍了一下他的臀部 —— 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衫传过来,带着几分温热的触感,却并不让人反感。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却满是宠溺,“骑脖子多累,你要是摔下来怎么办?到时候磕破了皮,又要哭着找我上药。若是再折腾,可没人给你当牛做马,抱着你走了。”
楚知阙瞬间僵在原地,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却还是不服气地收紧手臂,牢牢环住裴淮的脖颈,手指甚至还轻轻掐了掐他的后颈 —— 力道不大:“我不!我就要骑脖子!抱着像抱孩子一样,太丢人了!别人看到了,还以为你是我家的仆人,专门伺候我的呢!”
裴淮故意装作呼吸困难的模样,眉头微微皱起,一脸犯难,声音都带着几分 “虚弱”:“知阙,松些,再勒下去,我可就走不动了。到时候咱们俩都得在这槐树下晒太阳,连口凉水都喝不上,说不定还会被蚊子咬。”
他还故意咳嗽了两声,装得有模有样。
楚知阙心里清楚,这具身体没什么力气,手无缚鸡之力,跟裴淮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他哼了一声,却还是松了些力道,乐师的眉眼相较于自己原来的更为柔和,此刻的他眼神却依旧不服气,像只炸毛却没什么攻击力的小猫。
他忽然想起现代情侣间哄人的方式。
犹豫了一下,他凑到裴淮的耳边,用带着几分软糯的语气轻语,甚至还故意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耳廓,带着几分讨好:“阿淮,放我下去好不好?我……我自己走慢点就好,不折腾了。以后我听你的,你说逛多久就逛多久,再也不跟你闹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带着楚知阙独有的、混合着淡淡的墨香与汗味的味道,像羽毛轻轻挠着裴淮的耳廓。
裴淮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骤然加速,像擂鼓般敲打着胸腔,连耳尖都悄悄染上了一层红晕 —— 从浅粉慢慢变成深粉,甚至蔓延到了脖颈,像被染上了上好的胭脂。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只见楚知阙的脸颊却也泛着浅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裴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连呼吸都乱了节奏,甚至还微微偏过头,不敢直视楚知阙的眼睛:“好,听你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楚知阙放下,生怕动作太大弄疼他 —— 放的时候还特意放慢了速度,让楚知阙的脚慢慢落在地上,站稳后才松开手。
可松开后又觉得不放心,依旧扶着楚知阙的腰,指尖轻轻摩挲着他腰侧的软肉,像在确认他是否站稳了:“慢点走,累了就跟我说,别硬撑。咱们不急,慢慢逛。”
楚知阙点点头,任由他扶着自己,慢慢往岔路深处走。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树叶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两人的影子在地上紧紧靠在一起,楚知阙的影子被裴淮的影子半裹着。
楚知阙偷偷看了一眼裴淮的耳尖,见那红晕还未褪去,甚至比刚才更红了些,像熟透的樱桃,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楚知阙故意放慢脚步,指尖轻轻勾了勾裴淮的衣袖,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没想到陛下也会害羞啊?刚才是谁在大街上胆大包天,还敢亲我来着?”
裴淮的耳尖更红了,脚步顿了顿,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故作的严肃:“再胡说,就把你扔在这里喂蚊子。”
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半分狠劲,反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纵容。
楚知阙捂着额头,却笑得更欢了,眼角都弯了起来:“陛下才舍不得呢。”
他凑近裴淮,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狡黠,“毕竟,你还得让我给你当‘相公’,陪你逛大街呢。”
裴淮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与他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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