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像一块被清水洗过的羊脂玉,透着淡淡的光泽。这抹微光透过乾清宫雕花的窗棂,在铺着羊绒地毯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如同碎金般散落。
殿外传来隐约的鸡鸣声,一声接着一声,清脆嘹亮,划破了寂静的清晨,像是在提醒着宫里的人,新的一天已然来临。
远处的宫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水墨画,带着朦胧的美感。
楚知阙是被一阵细碎的声响吵醒的。
那声音很轻,是宫人们走路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整理物件时的轻微碰撞声,却像无数只小虫子似的钻入耳中,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昨晚睡得极沉,从荒村归来的疲惫像是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连梦都未曾做一个。
此刻意识混沌,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怎么也睁不开,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像是灌了铅。
他不满地皱紧眉头,眉心拧成一个小小的疙瘩,翻了个身,将脸深深埋进柔软的锦被里。
那锦被是用上好的云锦缝制的,里面填充着雪白的鸭绒,柔软得像云朵,还残留着淡淡的龙涎香,那香气醇厚而宁静,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是裴淮身上独有的味道。
可这舒适感并没能压下他的烦躁,他闷哼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像只被打扰了清梦的猫,浑身都透着不耐烦,连带着放在身侧的手都无意识地挥了挥,像是要赶走那些讨厌的声音。
此时的裴淮正穿着明黄色的朝服,那朝服上绣着繁复的龙纹,金线在晨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玉带束腰,将他宽肩窄腰的身姿勾勒得愈发挺拔。
几个宫人围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为他整理着衣襟,抚平衣角的褶皱,动作轻柔而迅速,生怕耽误了早朝的时辰,每个人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口。裴淮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边的鱼肚白渐渐被染上一抹淡淡的绯红,时辰已然不早。
他想着楚知阙昨夜早早就睡了,按寻常的作息,此刻醒来也大差不差,便迈步走向龙床,脚步放得极轻,靴底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刚走到床边,就见楚知阙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眉头拧成一团,像是打了个死结,嘴角也抿得紧紧的,连带着脸颊的肌肉都微微绷紧了,显然是被宫人服侍的动静扰到了。
裴淮的脚步顿住,眸色微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 —— 这家伙大抵是更不想自己被吵醒,还想再睡会儿。也是,昨日在荒村奔波了一整天,又受了些惊吓,想必是累坏了。
他抬手制止了还想上前为他整理冠冕的宫人,指尖微微抬起,动作示意明显。
然后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刻意放柔了语气:“都守在门外,不许出声,莫要吵到他。”
每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宫人的耳中,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宫人们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疑惑,陛下向来注重早朝,从未如此在意过旁人的动静,更何况还是在这个时候。
但他们不敢多问,连忙纷纷躬身应道:“是,陛下。”
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走到殿门外时,还特意轻轻带上殿门,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珍宝。
他们守在门外,排成两列,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目光平视前方,不敢有丝毫懈怠。
裴淮又看了眼龙床上的人,楚知阙翻了个身之后,似乎又沉沉睡了过去,呼吸重新变得均匀悠长,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平静的湖面泛起的涟漪,眉头也渐渐舒展了些,不再那么紧绷。
他的目光在楚知阙脸上停留了片刻,看着他略显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几缕黑发缠绕在白皙的脖颈间,带着几分慵懒的稚气,和平日里那副警惕疏离的模样截然不同。
裴淮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又很快消失不见。
“睡吧。” 他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乾清宫,身上的朝服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门外的侍卫见陛下出来,连忙单膝跪地,躬身行礼,动作整齐划一:“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裴淮微微颔首,目光扫过紧闭的殿门,那扇朱红色的门仿佛一道屏障,将里面的宁静与外面的喧嚣隔绝开来。他又叮嘱了一句:“看好这里,不许任何人擅自入内,也不许发出任何声响。”
“是,陛下!” 侍卫们齐声应道,声音洪亮却不刺耳,显然是刻意控制了音量,生怕惊扰了殿内的人。
裴淮不再停留,沿着宫道向太和殿走去。
清晨的宫道上,薄雾尚未散尽,像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罩着一切,空气带着清冽的寒意,吸入肺腑,让人精神一振。
宫人们各司其职,有的在打扫路面,有的在搬运物件,步履匆匆却井然有序,见了裴淮都纷纷停下脚步,避让到路边躬身行礼,直到他的身影远去才敢直起身来。
他的身影在晨光中被拉得很长,玄色的朝服边缘绣着的金线在微光下闪着淡淡的光泽,透着帝王的威严与肃穆,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坚定。
而乾清宫内,楚知阙在裴淮离开后,似乎彻底摆脱了那扰人的声响,睡得愈发安稳。
阳光渐渐升高,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像一幅宁静的画卷。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炭盆里的银丝炭偶尔发出 “噼啪” 的轻响,和他平稳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温柔而绵长,构成了一曲独特的清晨乐章。
早朝的钟声远远传来,雄浑而庄严,回荡在整个皇宫上空,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007 借着自己拟态成白猫的娇小身形,早就从那太监的住所溜了出来。
那太监的房间陈设简单,一张硬板床,一张旧木桌,墙角堆着些杂物。
它瞅准太监转身倒茶的空隙,像道白色闪电般蹿到门后,趁着门缝未关严,灵活地钻了出去。
走廊里光线昏暗,挂着的灯笼还未熄灭,它贴着墙根的阴影一路小跑,蓬松的尾巴压低,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脑海里系统地图上闪烁的红点 —— 那是宿主楚知阙的位置,红得发亮,像是黑夜里的灯塔。
清晨的宫道上还弥漫着淡淡的薄雾,像一层轻纱笼罩着亭台楼阁,空气清冷,吸入肺腑带着草木的清新。
路边的草木上挂着晶莹的露珠,折射着初升朝阳的微光,闪闪发亮。007 迈着小短腿,肉垫踩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偶尔停下来警惕地张望一番,耳朵竖起像两个小雷达,确认周围没有巡逻的侍卫,才又继续往前跑。
系统地图上的红点越来越近,它心里越是着急,爪子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恨不得立刻长出翅膀飞到宿主身边。
终于,乾清宫那巍峨的轮廓在薄雾中渐渐清晰。琉璃瓦顶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金光,飞檐翘角上的神兽雕像栩栩如生,透着皇家的威严。
可 007 刚靠近宫门口就犯了难 —— 殿门外守着不少侍卫和宫人,侍卫们身着铠甲,手按佩刀,身姿挺拔如松,目光锐利如鹰,一个个像门神似的,连苍蝇都别想轻易飞进去。
宫人则垂手侍立,眼观鼻鼻观心,却也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想要从正门进去简直比登天还难。
007 绕着宫殿转了半圈,爪子踩过湿漉漉的草地,沾了些露水。转到西侧时,眼睛一亮,瞅见了一处不算太高的屋檐,那里的瓦片似乎有些松动。
它后退几步,弓起身子,像颗蓄势待发的白色小炮弹,猛地发力,后肢蹬地的力道让地面的草叶都颤了颤。
它精准地扒住屋檐的瓦片,爪子陷入瓦片间的缝隙,借力往上一爬,动作灵活得像只真正的野猫,几下就翻上了屋顶。
瓦片上还带着晨露的湿滑,稍不留神就会打滑,它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每一步都踩得稳稳的,耳朵警惕地竖着,听着下面是否有动静,同时睁大眼睛寻找着能溜进去的空隙。
很快,它发现了一扇开着一条缝的窗,大概是昨夜通风时没关紧。
窗沿上还积着点灰尘,007 压低身子,像片羽毛似的从窗缝里钻了进去,落地时爪子在地毯上轻轻一垫,稳稳地落在了屋内的羊绒地毯上。
地毯厚实柔软,踩上去像陷进了云朵里。
一落地,它就朝着龙床的方向奔去,小尾巴高高翘起,远远就看到楚知阙还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被子被他踹得露出了一角,露出里面红衣的袖口。
“喵~喵~”007 跳到床边,冲着楚知阙叫了几声,声音软糯得像棉花糖,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像是在叫他起床。
可楚知阙睡得太沉了,眉头舒展,嘴角甚至还带着点笑意,毫无反应,依旧沉浸在梦乡中。
007 有些无奈,甩了甩尾巴,看了看自己粉嫩的小爪子,又看了看睡得安稳的宿主,心里嘀咕着这家伙怎么睡这么沉。
它索性心一横,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猛地往前一蹿,抬起爪子,一脚直接踩在了楚知阙的肚子上。
楚知阙的睡眠向来很好,尤其是在疲惫的时候,打雷都未必能吵醒他。
可这突如其来的重力打击,虽然力道不大,却像根小针似的扎醒了他。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伸出手,快准狠地抓住了 007 的小短腿,将它提了起来。
“唔……” 楚知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水,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只眯着一条缝,人也迷迷糊糊的,脑袋里像一团浆糊,一时间没搞清楚自己在哪儿。
他晃了晃手里的白猫,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点没好气:“你这家伙,瞎闹腾什么……扰人清梦。”
007 被提在半空,四只爪子徒劳地蹬着,像在踩脚踏车,嘴里 “喵喵” 叫个不停,声音里满是委屈和抗议,像是在说 “明明是你睡过头了”。
楚知阙揉了揉眼睛,视线渐渐清晰,他环顾四周。
雕梁画栋的屋顶上,金龙盘旋的图案栩栩如生,墙角的香炉里还冒着袅袅青烟,熟悉的龙涎香气息萦绕在鼻尖,还有身下这柔软得过分的龙床……他的脑子像生锈的齿轮慢慢转动起来,一段记忆涌上心头 —— 之前给新帝裴淮把脉时,他也来过这座殿内,只不过那时气氛剑拔弩张,裴淮还拿着剑抵着他的脖子,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雪。
可此番,他却是从龙床上醒来的。
楚知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手里还在挣扎的 007,突然乐了,嘴角咧开个大大的笑容,不由跟 007 赞叹道:“好家伙,这是好梦啊!我这是……当上皇帝了?不然怎么会睡在龙床上。”
他说着,还抬手摸了摸身下的锦被,触感顺滑,料子一看就价值不菲。
007 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眼珠子都快翻到天灵盖了,用只有两人能听懂的声音说道:“小心你屁股开花!还当皇帝,你先看看这是哪儿!这可是乾清宫,裴淮的地盘!”
楚知阙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没明白 007 这话是什么意思,屁股开花?跟当皇帝有什么关系?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在龙床上醒来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他不再耽搁,小心翼翼地松开手把 007 放在地上,自己则掀开被子下了床。
脚踩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暖意从脚底传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 —— 还是那身玄色的外衣裹着里面的红衣,领口和袖口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轻缓下来,至少不是光着身子,不然就更尴尬了。
“宿主,别忘了今天下午太医院的考评!”007 跳到他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毛茸茸的触感很舒服,语气里带着点提醒的急切。
楚知阙这才恍然大悟,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发出 “咚” 的一声轻响:“哎哟,差点忘了这茬!”
他一边整理着衣襟,把皱巴巴的地方抚平,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乾清宫他是怎么待进来的?
昨晚明明是在马车上睡着了,怎么一睁眼就到这儿了?还睡在了龙床上,裴淮那家伙又去哪儿了?是去上早朝了吗?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里盘旋,像团乱麻,让他一时有些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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