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抵着冰冷的祠堂立柱,谢寻才勉强稳住摇晃的身体。
柱身雕着繁复的云纹,冰凉的触感透过衣料传来,稍稍压下几分体内的燥热。
春药的药性已彻底蔓延开来,眼前的景象阵阵发黑,耳边女子们柔媚的脚步声混着环佩叮当,竟与儿时那些庶女围着他嬉笑的声响重合 —— 那时她们也是这般,提着裙摆追在他身后,嘴上喊着 “弟弟”,眼底却藏着对正室之子的嫉妒与算计。
他抬手按了按额角,指尖划过光洁的额头,那张脸本就生得英气俊朗,眉骨锋利如刀刻,鼻梁高挺似玉琢,再加上近七尺的身高,宽肩窄腰的身段,若只看面容与身形,任谁都会觉得是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绝无人能想到这副皮囊下,藏着被刻意掩盖的另一重身份。
“公子,别站着了,奴扶您坐下歇歇?” 最前侧的粉衣女子娇笑着上前,手中帕子轻轻扇着,带着一股甜腻的脂粉香。
她目光落在谢寻脸上时,眼底藏不住惊艳,连声音都软了几分 —— 京中世家公子她见得多了,却从未有一人像谢寻这般,英气里带着几分疏离,哪怕此刻面色苍白,也难掩风骨。
谢寻心头一动,竟顺着她的力道微微前倾,看似要靠向女子,实则借着身体的倾斜,脚步踉跄地侧身绕过她。
春药让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铅,鞋底擦过青石板时,发出 “沙沙” 的轻响,恰好被女子们的笑声与环佩声掩盖。
他身形依旧挺拔,转身时玄色衣袂翻飞,下摆扫过地面的灰尘,倒有几分公子落难却不失傲骨的模样。
谢承安端坐在供桌旁的太师椅上,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扶手,瞥了眼这幕,眼底没有丝毫波澜。
这种用女子逼子孙就范的场面,他早已习惯 —— 当年自己儿子的第一个庶子,便是在类似的设计下诞生的。
在他看来,谢寻虽是正室徐家女所出,性子却太过 “执拗”—— 明明生得一副能让世家贵女倾心的俊朗模样,却偏偏整日在外游荡,不愿为谢家延续香火,更不懂为家族权谋谋划。
更何况谢家不需要痴情种。
如今用些手段逼他就范,让他早日诞下子嗣,实属必要。
谢寻绕到女子们身后,目光飞快扫过供桌 —— 上面摆着几只小巧的青瓷酒盏,杯沿还沾着残酒,想来是谢承安先前议事时留下的。
他借着身旁绿衣女子攀附过来的手臂,指尖悄悄勾住一只酒盏,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让他混沌的意识稍稍清醒。
下一秒,他猛地转身,手臂扬起,酒盏带着破风的 “咻” 声朝谢承安后背袭去!
动作利落干脆,眉宇间的英气更甚,若忽略那因春药而微颤的指尖与泛白的唇色,倒真像位临危不乱、胸有成竹的世家公子。
“哼。” 谢承安虽年事已高,内力却未完全衰退,几乎在酒盏破空的瞬间,他便旋身避开,深蓝色锦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吹得供桌上的香灰微微颤动。
酒盏 “哐当” 一声砸在柱子上,碎裂成几片,锋利的瓷片飞溅开来,擦着谢承安的衣摆落在地上。
不等谢寻反应,谢承安已反手拍出一掌,掌风凌厉如刀,直逼谢寻面门,空气中甚至泛起淡淡的内力波动,虽只使出三成力道,却也足以让寻常人倒地不起。
谢寻仓促间侧身躲闪,长发被束在玉冠里,转身时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线条利落得与男子无异,连耳后的碎发都透着一股英气。
可他还是被掌风扫到肩膀,身体踉跄着撞向身后的女子,惹得女子们一阵惊呼。
最靠近他的紫衣女子伸手去扶,指尖触到他肩头时,只觉触感紧实却不粗糙,带着世家公子养尊处优的细腻,倒也没多想,只当是常年习武却不常劳作的缘故。
“寻儿,你还想顽劣到何时?” 谢承安站稳身形,眉头紧紧皱起,眼神里满是不悦,掌心因催动内力而隐隐泛着淡红。
他看着谢寻那张俊朗的脸,只觉得可惜 —— 这般好的样貌与身段,偏偏不懂为家族谋划,反倒像头倔强的牛,处处与他作对。
谢寻扶着女子的肩膀稳住身体,胸口因急促的喘息而剧烈起伏,春药的燥热混着打斗的疲惫,让他眼前愈发昏沉,连耳边的声音都开始模糊。
但他没敢松懈,目光再次落在周围的女子身上 —— 她们穿着艳丽的衣裙,脸上带着刻意的媚笑,却眼神躲闪,显然是被迫前来。
这些人面生得很,纵是他当年为查母亲死因,去过不少烟柳场所,也认不出她们来自哪家青楼。
他故意往最近的紫衣女子身边靠了靠,借着她的身影挡住谢承安的视线,侧脸对着女子时,下颌线锋利流畅,喉结处虽无凸起,却因常年刻意压低声音、模仿男子言行举止,倒也瞧不出破绽。
他指尖悄悄抬起,借着整理衣袖的动作,打量女子的手腕 —— 春香楼的姑娘们,为了区分身份,都会在手腕内侧刺一朵极小的茉莉,可眼前这些女子的手上,干干净净,连半点刺青的痕迹都没有,显然不是来自正规的烟柳场所。
一丝默然掠过眼底。
他目光很快落在女子身上的轻纱披风上,那布料轻薄如蝉翼,却足够坚韧,恰好能用来掩盖身形。
他突然伸手,猛地扯下紫衣女子的轻纱,动作快得让对方惊呼出声,披风从女子肩头滑落,在空中划过一道淡紫色的弧线。
紧接着,他抬手解开自己的外袍腰带,玄色腰带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声响,沉重的外袍被他随手扔在地上,露出里面素色的内衫。
内衫的衣襟因脱外袍时的动作敞开,原本被布条紧紧包裹的上身露出些许异样 —— 虽无明显的女子特征,却也没有男子的硬朗线条,巨大的反差让周围的女子瞬间僵住,脸上的媚笑凝固,眼神里满是震惊与疑惑,连呼吸都放轻了。
祠堂里瞬间陷入死寂,只有烛火跳动的 “噼啪” 声与供台上香灰掉落的轻响。
谢寻无视女子们的惊愕,目光落在紫衣女子发间 —— 那支银簪簪头是朵小巧的梅花,虽算不上锐利,却足够坚硬。
他伸手从女子发间拔下银簪。
他攥着银簪,转身蹲下身,将簪尖在青石板上反复摩擦,刺耳的 “沙沙” 声在寂静的祠堂里格外清晰,火星偶尔溅起,映在他英气的眉眼间,竟有种雌雄莫辨的凌厉,让周围的女子愈发不敢出声。
“你……你是女子?!” 谢承安终于反应过来,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脚下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太师椅,发出 “哐当” 一声响,惊得供桌上的香灰又掉了一层。
他死死盯着谢寻敞开的衣襟,又看向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容,只觉得荒谬至极 —— 他竟被这副 “公子皮囊” 骗了这么多年!徐家女当年到底是怎么敢的,竟敢将女子当作谢家的继承人培养!
谢寻没理会他的震惊,猛地起身,脚步踉跄却异常迅速地扑向谢承安。
春药让他的动作慢了几分,却也激发了他的求生欲,每一步都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谢承安虽在震惊中,却依旧本能地抬臂格挡,试图用手臂架住谢寻的攻击。
谢寻见状,手腕灵活翻转,银簪避开他的手臂,改变方向直刺他的小腹 —— 这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也是谢承安防备最松的地方。
谢承安瞳孔骤缩,慌忙侧身,同时伸手去抓谢寻的手腕,想要夺下她手中的银簪。
两人指尖相触,谢承安只觉掌心传来一阵微弱却坚定的力道,那份决绝的力道,又比多数男子强上太多,显然是常年习武的缘故。
趁着谢承安分神的瞬间,谢寻另一只手猛地按住他的肩膀,身体借力前倾,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谢承安身上,硬生生将他按向地面。
谢承安挣扎着想要起身,膝盖却被谢寻用腿死死顶住,动弹不得。
“噗嗤” 一声,磨尖的银簪狠狠刺向他按在地面的手掌,穿透皮肉,牢牢钉在青石板上,鲜血顺着簪身往下淌,很快染红了地面,甚至渗进青石板的缝隙里,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啊!” 剧痛传来,谢承安忍不住痛呼出声,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愤怒与痛苦。
他挣扎着抬头,目光死死盯着谢寻,却见她抬手按住头上的玉冠 —— 那是他多年前亲手送的,当时还笑着说 “我谢家的孙子,长大成人,该有副世家公子的模样”。
可此刻,玉冠被谢寻轻轻取下,束在里面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乌黑的发丝如瀑布般垂落在肩头,虽未显露出明显的女子特征,却让那张俊朗的面容多了几分柔和,彻底击碎了谢承安最后一丝侥幸。
“徐家那个女人……竟敢欺瞒我这么多年!谢家的基业……竟要毁在一个女子手上!”
谢承安的怒吼还没说完,谢寻已握着从自己头上取下的另一支玉簪 —— 那是男子束发常用的款式,簪身细长锋利,比银簪更具杀伤力 —— 猛地俯身。
趁着谢承安因手掌剧痛挣扎、注意力分散的瞬间,玉簪径直刺入他的胸腔,精准地避开肋骨,刺中要害!
“噗 ——” 鲜血瞬间从谢承安口中喷涌而出,溅在谢寻的长发与淡紫色轻纱上,红白交织,格外刺眼。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谢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胸口的剧痛与心头的震惊、愤怒、不甘交织在一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连呼吸都变得微弱。
那张他看了多年的 “俊朗公子脸”,此刻近在咫尺,英气的眉眼里满是决绝,没有半分 “孙子” 的温顺,只有冰冷的杀意。
谢寻握着玉簪的手没有松开,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间沾满了谢承安的鲜血,温热的液体顺着指缝往下淌,滴落在地面上,与之前的血迹混在一起。
她缓缓抽出玉簪,鲜血再次涌出,溅在她的衣襟上,留下一片暗沉的印记。
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谢承安,又转向后方缩成一团、吓得浑身发抖的女子们,谢寻的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浅的歉意笑容 —— 那笑容落在英气的面容上,竟有种奇异的温和,冲淡了几分血腥气,让女子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诸位姑娘,” 她声音虽因疲惫与失血有些沙哑,却依旧清晰有力,“可否再借我一根簪子?”
女子们早已吓得魂不守舍,此刻见谢寻没有敌意,又瞧着他俊朗面容上的歉意与眼底的清明,竟像被安抚的呆兔般,纷纷抬手去拔发间的簪子。
有的女子手抖得厉害,连簪子都握不住,掉在地上发出 “叮当” 的声响,又慌忙捡起来。
最左侧的绿衣女子动作最快,她哆哆嗦嗦地将一支铜簪递过去,手指碰到谢寻的指尖时,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声音细若蚊蚋:“公……公子,您拿好……”
谢寻接过铜簪,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簪身,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算是道谢。
转身再次俯身时,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 斩草需除根,谢承安若不死,她与暗香永远都走不出谢家的掌控。
谢承安此刻还有微弱的气息,胸腔微弱起伏间,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袍子。
他见谢寻再次靠近,眼中满是惊恐与不甘,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声响,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铜簪越来越近。
谢寻眼神一厉,手腕猛地扬起,铜簪带着风声径直袭向他的面门,精准地刺入眉心,深入寸许!
“呃……” 最后一声微弱的痛哼从谢承安喉间溢出,他的身体彻底僵住,眼睛圆睁着,瞳孔里映着谢寻决绝的脸,再也没了动静 —— 曾经执掌谢家大权、谋划多年的谢老侯爷,终是殒命于这供奉着谢家列祖列宗的祠堂之中。
谢寻缓缓直起身,后背传来的痛感早已消散,只剩一片麻木。
先前被祖父的守卫刺伤时,那尖锐的疼痛还能让他保持清醒,可如今痛感消失,春药的余劲与打斗的疲惫瞬间涌来,像潮水般将他淹没,让她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伸手扶着供桌边缘,指尖死死攥着冰冷的桌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 她不能在这里昏过去,暗香还在等着她。
这祠堂更是留不得,谢承安的手下随时可能过来,她必须尽快离开。
目光扫过供台两侧悬挂的暗红色布帘 —— 那是祭祀时用的幔帐,布料厚重,却极易燃烧。
又落在烛台上跳动的火焰上,橘红色的火苗映在她眼底,让她瞬间有了主意。
她没有回头看那些依旧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女子,只是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快些离开吧,从老侯爷先前给你们开的侧门走,沿着原路返回,或许还能活命。若是再晚些,等人来了,你们一个都走不了。”
女子们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纷纷爬起身,有的甚至连鞋子都跑掉了,也顾不上捡,只是跌跌撞撞地朝着侧门跑去。
她们虽不知谢寻要做什么,却深知方才的凶险,惜命的本能让她们不敢有丝毫停留。
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便消失在侧门后,祠堂里再次恢复寂静,只剩谢承安尸体旁微弱的血泡破裂声,以及他口中偶尔溢出的、模糊不清的呢喃 —— 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像是在咒骂徐家女,又像是在不甘地低语,抱怨自己一生谋划,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谢寻垂眸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如释重负的平静。
她伸手将供台旁的布帘用力扯下,厚重的布帘落在地上,发出 “哗啦” 的声响。
拖着布帘走到烛台边时,她的脚步依旧踉跄。
火焰很快点燃了轻薄的布帘一角,“噼啪” 声中,火光迅速蔓延,很快便吞噬了整个布帘。
谢寻松开手,看着燃烧的布帘顺着供桌往下蔓延,渐渐引燃了周围的帐幔与供桌上的纸钱,浓烟开始在祠堂里弥漫,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最后看了一眼祠堂 —— 供台上的牌位在火光中显得格外狰狞,木质的牌位被火焰烤得 “滋滋” 作响;谢承安的尸体躺在地上,最后的视线,恰好定格在她引燃祠堂的场景,眼中还残留着无尽的震惊、怨毒与不甘。
祠堂里的浓烟越来越浓,呛得人无法呼吸,火焰的 “噼啪” 声也越来越响,像是在为谢家的覆灭奏响哀乐。
谢寻没有再多停留,转身朝着侧门走去。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淡紫色的轻纱与素色内衫上的血迹在火光中泛着暗红,可她的背影依旧挺拔,一步步走出这充斥着血腥与阴谋的祠堂。
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 找到暗香,带她离开这腐朽的谢家祖宅,再也不回头。
身后的火光越来越旺,浓烟顺着屋顶的缝隙往上窜,映红了半边夜空,甚至能听到木材燃烧的 “噼啪” 声与瓦片坠落的声响。
谢家祖宅的祠堂,这座承载着谢家百年荣耀与秘密的建筑,终是在这场荒唐的权力纠葛与血腥反击中,化为一片火海,连同那些肮脏的算计、腐朽的野心,以及谢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一同燃烧殆尽,消散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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