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李允昭疼得昏昏沉沉之时,回想了许多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自己怎么就没错呢?
譬如他不该一次又一次地任由李明烨抱着自己,不该与他共寝,不该在汤泉宫与他共浴,更不该在他那啥之后扒他的裤子……
他正处在敏感的年纪,突然没了父母,一时把对叔父的依赖误当成那种感情也是情有可原。
自己是长辈,他又是一国之君,须帮他走回正途才对,否则自己不就真成了罔顾人伦、祸乱国本的妖孽?
李明烨却突然说:“小叔从来没错,错的是我,我贪恋皇叔对我的好,痴迷皇叔姿容,对皇叔生出觊觎之心。
小叔若实在不能接受,我也不会再强求,从此只把心意藏着掖着,小叔养好身子才是头等要事。
恳求小叔不要因为今日之事疏远于我,我宁愿皇叔打我骂我,也不要与皇叔生分一丝一毫。”
李明烨知道自己说着简单,可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裂痕,还能回到从前吗?
今天只顾向皇叔求爱,却把他气出一场病,他这身子骨若每天被自己气上一场,那可怎么得了?
今日的确是自己太过草率鲁莽,他珍视爱重皇叔,就该一心为他着想,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强迫于他?
说到底他还是在心里埋下一颗种子,李允昭思量着,慢慢来吧,好在自己即将离开京城,宫里那么多美人,保不齐他哪天就对某个姑娘心动了。
再不济,过两年就能选秀,京城里兰姿蕙质的豪门闺秀比比皆是,这事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
思及于此,不争气的胃又乍然抽抽作痛,李允昭捂着胃,闭眼仰头闷哼出声,眨眼间又出了一身冷汗。
他这般难耐让李明烨心慌得不行,以为是自己哪句话又气到了他,紧张地揽过李允昭的肩背为他揉着腹部,冷硬的胃在李明烨掌下收缩得厉害,“小叔……你别气了,都是我不好……”
听他带了哭腔,李允昭无奈地摇头,想说不是你的原因,但仍喘息不定。
这孩子这么紧张自己,我竟还出手打他,再怎么也不该打他,李允昭自责难当,疼痛懊悔交加,无法控制地自喉间溢出呻|吟。
李明烨再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王爷!药来了!”煦风终于把药端来,还带来一人。
李允昭睁开眼,从模糊的视线中辨认出来人,“师父……呃……”
仲子豫:“怎么疼成这个样子?别说话,先喝药。”
煦风将药给他灌下,热汤猛然在寒冷的胃里发起药性,激得李允昭一头昏死过去。
“皇叔!”
“王爷!”
李明烨扶着他的肩视试图将人摇醒,仲子豫把煦风推到一边,在少年的叫喊声中切上李允昭的脉搏,“疼晕过去了,幸好喝了药,扶他躺下,别再晃他了,一会儿再把药晃得吐出来。”
安顿好了李允昭,煦风方想起引荐,“陛下,这位是王爷的舅舅,也是王爷的师父——仲先生。”又转向仲子豫,“仲先生,这位就是当今陛下。”
原来这眼睛哭红的少年就是登基一年内废丞相、肃朝纲、减赋税、交邻邦的新帝。
仲子豫虽然无意于庙堂之事,可民间对这位陛下多有褒扬,即使他远在江湖对其政绩也耳熟能详。
仲子豫拱手说道:“参见陛下。”
李明烨:“前辈不必多礼,从小就听皇叔谈起您,说您是世外高人,您是皇叔的舅父和师父,也就是朕的舅公和师公,晚辈不敢担仲前辈之礼。”
李明烨身为天子却通情达理谦恭如斯,连一向傲然的仲子豫也对其刮目相看,再加上他方才对李允昭的关切之态,更令仲子豫面露赞赏。
只是观陛下脸色便知他体内火旺,忧郁虚热,大抵是陛下热孝在身,未行|房|事所致,气盛之年犹能克己,实为仁孝。
送走他们二人,李明烨不打算离去。
等到五更天,李允昭被更声吵醒,发现身边躺了个人。
李允昭略动了动就把他惊醒,李明烨晨起嗓音有些低哑,“醒了?还疼吗?”本能地摸向李允昭紧致的腹部,昨天害他疼得不省人事的胃还好没有再起痉挛。
胃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休息了一夜,李允昭现在跟没事人一样,警惕地看着身边的人。
“皇叔别担心,我什么都没做,我怕你夜里疼了没人照应,只好在你旁边睡下。”李明烨看了眼天色,起身穿衣,“今日你在家歇着,朝会我替你告假,另外诃陵那边重新找人去。”
兜了一圈儿怎么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李允昭重重叹了一息:“陛下当国事如儿戏吗?还有几日就要启程,全大周恨不得都知道了信王即将远去诃陵。
况且圣旨和宝剑陛下都已经给我了,我去不去也由不得你,你若还想气我,尽管任性。”他说完就侧过身,背对着李明烨。
李明烨弯腰扶上他的肩,近乎凑到李允昭面上,说:“我不任性,你别再动气。”
如今李明烨的这些举动在李允昭看来多了一些其他意味,可他偏偏又不能主动戳破这层纸,只好装作不知道。
李明烨走后,李允昭又睡了个回笼觉,天光放亮后他洗漱更衣,未用早膳就来给仲子豫请安。
昨晚昏迷前他明明看到了师父,劳驾尊长来看自己委实不妥,既然他现在痊愈了,就该来给师父报个平安。
师父房门紧闭,应该是还未起,那他先在这候着,李允昭在院子里走走站站,直到东方日升,等来了李若晗。
她不用参加朝会,日日都能来向舅舅请晨安,见李允昭也在,不免有些惊讶,昨天不是还趴在床上起不来,“好了?”
李允昭:“嗯。”
李若晗瞅了一眼房门,“舅舅不在吗?”
李允昭心里一惊,不对!这个时辰师父应该早就起来练剑了,难道是……
他跑上前去扣门,“师父?”
李若晗见状也慌了,“舅舅?”
并无人作答,李允昭推开门,床上被褥整齐的叠放着,屋里哪还有人?师父果然又不辞而别。
桌上有页纸,字是仲子豫的笔体:“晗儿昭儿,吾已暂离,珍重勿念。”
他们久久伤神,不知道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没想到李明烨下朝后又来了,直到晚上也不说离去。
李允昭:“陛下,您该回宫了。”
李明烨:“不了,太晚了,走夜路不安全,先在皇叔这里住下吧。”
李允昭:“臣让人收拾间上等的客房。”
李明烨不客气地坐在床沿脱鞋,“太麻烦了,我睡皇叔身边就好。”
李允昭觉得这理由听着耳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哪次,“那臣出去睡,陛下请便。”
李明烨见他已经快走到门口,急切说道:“更深露重的,你别折腾了!我出去!”
李允昭远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李明烨一日胜过一日地焦虑,唯一庆幸的是皇叔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也不会生那场病。
皇帝日日带着奏折驾临王府,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荒诞,然而有连降四级的御史在前,无人敢上奏多言半句。
李允昭刻意避着他,但实在避无可避,卧室书房、亭廊水榭,李明烨简直走哪跟哪,不客套得好似把王府当成了自己家。
每当李允昭想出言申斥,李明烨总是带着春风化雨般的笑意与他对视,让李允昭觉得一脚踢在了棉花上。
他虽在自己眼前晃悠,却并无逾越之举,李允昭没个发火的正当理由,怒气像没烧起来柴火,一下子被浇得偃旗息鼓。
圣驾日日驾临王府,李若晗免不得事事亲自打点,以防出了什么差错。
她本就因着李允昭的事忧虑烦心,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竟一下子累倒了。
姚伫春:“郡主心有郁结,又过度劳累,心力交瘁之下才会头旋眼晕。”
信王姊弟一个比一个脆弱,几乎让姚伫春无一日安宁。
他展开针布,两排尖削细锐的银针展露出来。
李若晗花容失色:“怎么还要扎针吗?”
姚伫春从容说道:“是。”
她觉得头不疼了,眼也不花了,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我突然好了,就不劳烦姚大人了。”
姚伫春镇定地对一旁的侍女说道:“按好郡主。”
李若晗欲哭无泪,还是栽在了姚伫春手里,万一他借机报当日杖刑之仇,故意把自己扎疼。
“参见王爷——”
随着门外声音响起,李允昭疾步走了进来,焦急说道:“姐姐如何?”
终于有了救星,李若晗朝他伸手,可怜兮兮地说:“弟弟,我只是有些眼晕,姚大人非要为我扎针,你快和他说说,我吃点药就成,不必用针。”
闻言,李允昭躬身牵住她的手,看向姚伫春。
姚伫春:“郡主已有头风之兆,若不趁早施针,恐将来病势复发、缠绵难愈。”
李允昭严肃说道:“姐姐要懂事,生了病就得医治。”然后向姚伫春使个允准的眼色。
姚伫春见状上前,两指一捻,眨眼间银针横入她耳后的穴位。
“啊……”李若晗低声惊叫半声,虽然有些疼,却不能扑腾,因为想到自己头上扎了个针,她便恐惧得一动不动。
郡主一向傲如孔雀,此时散着乌发未佩钗环,不施粉黛眼眶微润,被银针唬得怔住,好像林中惊鹿。
姚伫春施针时被她轻柔的嗓音击中,一股电流蔓延到四肢,男子身躯微微一震。
他急忙垂眼,迫使自己平静下来,“臣先去为郡主开副药,一刻钟后再来取下银针。”
姚伫春匆匆退出门外,凉风扑面让他清醒几分,皇家郡主岂容你一介太医冒犯。
李允昭:“郡主抱恙需好生静养,凡事不要来打搅!”
侍女:“是。”
李若晗听他语气算不得和善,按着头说:“我没事,你别发脾气。”
李允昭:“你知不知道他们火急火燎地来跟我说你晕倒了,我吓得跟什么似的。”
“总算让你尝尝你病的时候别人什么滋味儿。”李若晗接着说道,“行了,御驾没人陪着不妥,你快回陛下跟前,别让人指摘信王失礼不恭。”
李允昭:“自个儿都这样了,还操心呢?我看你这病都是累出来的!陛下身边有的是人,再说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谁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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