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中原大陆，广阔无垠的蔚蓝海洋幽深平静，有种别样的震撼。
点点白帆漂浮在浩瀚的海面，李允昭站在船上向远处望去，斑斓夜空与万顷碧波交融一际，壮阔磅礴。
他们在诃陵停留半月就继续启程，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这次南巡的机会不能就这么浪费。
“王爷，这里风大，您还是回船舱吧。”
“如此美景，岂可辜负。”可惜这么美的景色烨儿在京城看不到，李允昭回头望向姚伫春，欣喜说道，“姚大人不晕船了？”
“回王爷，下官已经习惯了。”姚伫春从南海沿岸上船的那刻，几乎一路吐到诃陵，现在他终于不再晕船，气色也不再憔悴。
李允昭：“恭喜。”
“多谢王爷。”姚伫春发现信王殿下自从离了京，一路上耳濡目染，添了些市井味，说话也比从前诙谐。
姚伫春劝不动李允昭，干脆陪他一起观赏景色，这样美的夜海，郡主若见了，应当会十分欢喜……
远远驶来的一艘船打破了平静，对面船上身穿异服的外邦人语调亵狂，用异国语言向大周的五条黑蛟挑衅叫阵，巨鲨一般地缓缓逼近，周军迅速改变船队阵形。
李允昭拿起一旁的弓箭：“来者不善，姚大人，你先回舱暂避。”
姚伫春：“王爷！您也进去避避吧！”
李允昭回首说道：“两军交战，岂能无帅？”
“王爷保重！”姚伫春迅速跑回船舱，止不住回想李允昭方才的眼神，凭着医者的敏锐，姚伫春分明看出信王眼里除了锋利的警觉，还有嗜血的兴奋。
士兵用窥远镜望见对面的破布帆上描着骷髅，船员手持刀枪或挥舞利斧。
“是海贼！保护王爷！”
“砰！砰！”海贼已经朝他们开枪，击中了船身的钢板和桅杆。
“他们有火枪！”
对方虽然人数不多，但装备却占了优势。
“无妨！”李允昭挽弓射出一箭，敌船一名海贼应着箭哨声倒地，“弓弩手！”
军令传至五艘战船，士兵分别在各自船头竖起盾墙，两排弓弩手搭箭上前，弩矢如雨般射去。
海贼的枪弹也朝他们砸来。
李允昭：“散开！”
传令官挥旗，大船散至周边形成包围圈，海贼的火力瞬间被分散。
趁敌迷茫之际，弓弩连连齐发。
李允昭继续发号施令：“船尾是他们盲区，让人从那里上去，其余人继续分散海贼注意力。”
在海贼身后，船上的周军通过窥远镜领会主舰的旗语，悄悄向海贼尾部靠近。
面目狰狞的大胡子船长看着身边先后倒下的船员，又看向对面那艘大船上打扮华贵年轻男人，男人再次搭箭挽弓，自己的又一名兄弟中箭倒下。
船长：“开炮！瞄准那艘大船！”
海贼转动轮盘机关，暴露在水面的船头打开夹板，从中伸出一截炮管，迫近大周主船的同时填装炮弹。
煦风：“王爷，他们有炮，末将们都穿了甲胄，属下护送您回去。”
“是啊王爷！您还是进去吧！”
海贼来得突然，李允昭还没来得及披甲，“无妨！”
他们偏航调向一边，海贼炮口也随之瞄准。
炮弹随着巨响袭来，士兵操舵驶帆但仍躲避不及，火炮“轰”的一声在侧炸开。
剧烈的余波将人弹出数丈远，炮弹爆炸的地方被烧出一个窟窿。
李允昭侧着摔在船栏上，他看向周围横七竖八的士兵，又看了眼已经毁坏的船身，火炮的威力不容小觑，不是人力所能抵挡，大周一定要将炮引入军中！
没受伤的人继续放弩，另外几艘船也在不停射杀海贼，后方的周兵跳入海里，用钩索登上了海贼的船。
煦风爬起来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四处寻找李允昭的身影，看到王爷被人扶着站起，他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急忙上前。
“王爷，属下扶您回去。”
李允昭：“我没事。”
越来越多的士兵涌上了海贼的船，用短刀和弩与他们近搏，海贼们已经顾不得另几艘船上的敌人。
船长发现自己损伤惨重，周军人数太多，他们的枪弹有限，恐怕这次要失手了。
姚伫春听到巨响，随后船舱剧烈晃动了一波，平稳过后他鼓起勇气跑出舱外，外面战况惨烈，他还是一眼找到了信王。
姚伫春：“王爷！您没事吧！”
李允昭：“姚大人？这里危险，你怎么出来了？”
姚伫春：“下官怕您有事，无法向陛下和郡主交代！”
士兵朝敌船望去：“王爷！我们的人已经将海贼拿下了！”
李允昭：“好！”
周军几乎控制住了整条船，就快要杀到自己面前，船长清楚大势已去，他仓促拨枪上膛，瞄准了对面的年轻男人，那人一定就是对方首领。
船长扣动扳机时被人从背后用弩射中，随即在地挣扎两下没了气息。
战况已经接近尾声，突然“砰”的一声枪响，下一霎李允昭腹部多了个血洞，他退后一步捂住了伤口。
“王爷！”
大周皇宫
李明烨无端剧烈地心慌起来，笔下朱墨晕染在纸上，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他慌忙扔下御笔大口喘气。
夏子：“陛下！您怎么了？奴才让人传太医！”
李明烨喘息方定，“不用，可能是太累了，去把沉香点上。”
香炉里烟雾缭绕而来，与那人身上的味道不过七分相似，足以让李明烨稍稍心安。
南海
中弹后疼痛后知后觉地袭来，黑色衣袍被泊泊不断的鲜血浸湿，李允昭左右被人扶住。
煦风：“王爷！您怎么样！”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姚伫春也已到他跟前，扒开李允昭的手检查了下伤口，不是心脏的位置，但不知有没有伤到其他要害，“快扶王爷回去！”
真是要命了，他不出来还没事，他刚出来王爷就受伤了。
煦风架着他一条胳膊，半扶半抱地将李允昭搀到船舱，李允昭用力一扯，身上的披风被他甩到一边，随后重重仰摔在床板上。
“呃……”
姚伫春慌张地边解他的衣裳边说：“王爷忍忍，下官为您查看伤势。”
须臾，姚伫春开始止血，“没伤到要害，枪弹还在身体里，得马上靠岸！”
枪弹从两根肋骨中间穿了进去，再往上半寸就是脾脏，取出的过程十分凶险，海上水面摇晃，稍有差池就会伤到脏器。
煦风：“我去让人在最近的岸边停下！”
李允昭：“海寇……”
煦风怒吼：“都这个时候了！您就别管这么多了！”
煦风转身离开，李允昭伸手攥住了他的衣摆。
姚伫春：“王爷！别用力！血又出来了！”
煦风忙矮下身子蹲跪在他床前，握住李允昭的手，“王爷，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李允昭：“枪和炮……留着带回京……给兵部和工部……有大用……”
煦风：“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吩咐，您安心休息。”
血又止住后，姚伫春方想起号脉，结果又吓了他一跳，五脏六腑皆有震伤。
姚伫春看向闭目养神的人，正因疼痛不安地皱眉，也许是陷入了半昏迷。
姚伫春倒出一颗药丸送到李允昭唇边，说：“王爷，张嘴，是仲前辈留下的药。”
深夜，皇宫。
龙榻上的人猛地惊醒，吓出一身冷汗，他刚才梦见皇叔受了重伤。
李明烨心慌得厉害，侧身从床上摸到李允昭的衣袍，扯过来抱在怀里，也不知道皇叔如今到哪了，到现在也没个信，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自从李允昭走后，李明烨把他的衣服从王府全搬了过来，也不舍得穿，穿脏了又要洗，怕沉香味越洗越淡，只敢就寝时挑一件放在身边，时不时搂着，或者摸着精细的料子，假装他还在。
南海
“笃笃——”木桩的碰撞声传来，日光透过窗户照在脸上，李允昭缓缓睁眼，身体里的钢珠昨晚已被取出，伤口也已经包扎好，他撑床起身，披衣走了出去。
原来是士兵们修船的声音，他们已经靠了岸，战后的狼藉也被清理干净。
“王爷！您怎么出来了！”
煦风正听人汇报海贼的情况，忽然看见李允昭捂着伤口站在外面，“姚大人去帮忙医治伤兵了，属下去叫他来。”
李允昭：“不用，我没事了。损伤多少？”
煦风：“死十八，轻伤二十二，重伤九人。”九人里面就包括您。
还好，不是太严重，李允昭又问：“海寇那边呢？”
煦风：“共七十六名海寇，其中有三个还活着，缴获大炮一架，火枪二十五杆，弯刀铁斧各五十，金银珠宝无数，敌船上现在全是我们的人。”
李允昭：“船归我们了，大炮和火枪到时顺路送到南境大营，再让魏将军派人送回京，财物之类的留给南境军中充做军饷。”
“是。王爷，您刚醒，还是……”
“把那三个活着的俘虏带过来，”不等煦风说完，李允昭就又有了指令，“再给本王拿杆枪。” 若不是身上疼得厉害，他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大炮。
三名褐发黑肤的海贼被五花大绑扔在李允昭脚下，一同而来的还有译官。
李允昭靠在椅子里研究火枪，“问他们从哪来。”
译官和海贼简单对话之后，毕恭毕敬地向李允昭说道：“回王爷，这些海寇是阇塔腊岛的。”
煦风仔细端详手里的牛皮舆图，片刻道：“阇塔腊岛是诃陵海域边界的一个小岛，小到在舆图上只有一个芝麻大的点。”
他们刚出诃陵地界就遭遇海贼袭击，八成和诃陵脱不了干系，老国王肯定不敢，再者就是他那野心勃勃的罗狄王子。
李允昭用力给枪上了膛，牵扯得伤口更疼，“这三个里面有没有船长或是能做主的？”
译官：“回王爷，这三个都是小喽啰，弃刀投降才被活捉。”
李允昭：“问他们为什么来袭击我们。”
三名海贼分别慌慌张张地说了句话，随后译官道：“回王爷，他们说船长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大周使者已经到附近一带，还携带了满船的珠宝，并且没有几个兵，他们来了以后才发现五船全是人。”
李允昭将枪口朝向远处的水面，轻轻扣下扳机，“嘭——”子弹飞速窜到海里没了踪迹，他清楚再也问不出什么，淡淡说道，“杀。”
来的路上就听说这些海盗横行无忌，打劫各国商船、烧杀抢掠，甚至经常骚扰海岸居民，简直无恶不作。
海贼被拖了下去，李允昭将枪递给煦风，接过士兵端来的白粥，草草用了几口就作罢，实在吃不下。
百年前，西洋人曾大肆侵占南海诸国的土地，奴役他们的子民，但诃陵等国也从那场血腥的恶战中仿制出了西洋人的火器。
而今，诃陵的海寇又用枪炮袭击自己，李允昭隐约觉得，大周的军器或许会因此而开始蜕变。
李允昭带着缴获的枪炮，夜以继日地赶往南境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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