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在窝棚的角落里蜷缩了许久,直到四肢百骸的冰冷被一种更深沉的麻木取代。脑海里反复回放的,不是官差追逐的火光,而是那个被拖行男人手臂上可怖的灰黑斑块,和他喉咙里发出的、非人的嘶气。这画面与山林中那个佝偻扭曲的身影彻底重叠。
“湮疮”……它在吃人。不仅仅是腐蚀物品,更是在将活生生的人,变成行走的、逐渐枯萎的躯壳,然后被无情地清理、掩埋。
官方知道。他们不仅知道,还在用最残酷的方式掩盖这一切。那些马车里的枯萎枝叶,就是证据,是他们试图隐藏的、与黄金树直接相关的丑恶源头。
一股冰冷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她想起自己和李婶吃下的那些黄金苔藓饼,想起那曾经带来短暂饱腹感和慰藉的甜腥气……那东西,真的干净吗?
“水……”李婶在睡梦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打断了阿芜的思绪。
阿芜猛地回过神,爬到李婶身边,摸了摸老人的额头,有些低热。她赶紧拿出皮囊,小心地喂李婶喝了几口水。看着老人依赖地吞咽着这来之不易的净水,阿芜心中那股刚刚燃起的、微弱的愤怒火焰,被更巨大的忧虑压了下去。
揭露?反抗?拿什么去对抗能够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的强权?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这个窝棚,守住这点净水,守住李婶。
她将苍远留下的饼掰碎,混在水里,一点点喂给李婶。老人吃得很慢,精神萎靡。阿芜仔细检查了她的手脚和面部皮肤,暂时没有发现那种可怕的灰黑斑块,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
白天在一种极度压抑的寂静中度过。官差的巡逻似乎更加频繁,脚步声沉重而规律,像是在每个人心头敲打着丧钟。没有人敢大声说话,连孩子都被大人死死捂住嘴,窝棚区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活着的坟墓。
阿芜将窝棚内部仔细清理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外来的、可能不洁的东西。她甚至冒险在白天,利用窝棚的遮挡,将角落里那几块李婶珍藏的、来自官方发放的黄金苔藓饼,用一块破布包好,深深埋在了窝棚外的土里。她无法证实自己的恐惧,但她不敢再让李婶碰任何可能与“诅咒”相关的东西。
黄昏时分,天色再次阴沉下来,风里带着湿冷的气息,似乎要下雨了。阿芜正用最后一点净水擦拭李婶的手脸,试图让她舒服一些。
突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在窝棚外停下。
不是寻常巡逻队那种规律的步伐。
阿芜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她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盯向那扇薄薄的、仿佛一推就倒的门板。她下意识地抓起了身边的短匕,将李婶护在身后。
“咚!咚!咚!”
粗暴的敲门声(如果那能算敲门的话)响起,伴随着一个冰冷而不耐烦的声音:
“开门!查验!”
是官差,但语气与之前的盘查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行命令的冷酷。
李婶被惊醒,惊恐地抓住阿芜的胳膊,身体瑟瑟发抖。
阿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查验?查什么?他们发现了什么?是因为她昨晚的窥探,还是……
她脑中飞快闪过李婶近日的低热和萎靡,虽然没有任何外在斑块,但……
“快开门!否则我们撞进来了!”门外的声音更加严厉,带着威胁。
阿芜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李婶,又看了一眼角落里所剩无几的净水和食物。她知道,躲不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将匕首悄悄塞进柴堆的缝隙,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缓缓拉开了那根充当门闩的木棍。
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带进一股冷风。两名穿着全身皂衣、脸上蒙着厚布、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睛的官差站在门口,他们手里拿着长长的、前端包铁的棍棒,眼神如同审视牲口般扫过狭小的窝棚,最后,落在了蜷缩在阿芜身后、瑟瑟发抖的李婶身上。
其中一名官差的目光,似乎格外在意李婶那异常潮红的脸色和萎靡的状态。
“她,”官差用棍棒指向李婶,声音没有任何感情,“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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