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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先生的道理

……他怎么又来了。

陈江海站在通宝楼的二层回廊上,满心无奈。

霍不归的招果然有效,城隍爷一请,法事一做,再跟治安所好的坏的那么一说,治安所果然就给通宝楼解封了。如今陈江海和一众小弟们正忙着在店里收拾打扫,热火朝天的,准备再次开门营业。

陈江海原本觉得自己那天戏演得不错,老大安排的中心思想应该是传达到位了,那个佟月舟也应该可以死心了。可谁知昨天自己不在店里时,那书呆子就来找过自己一回,如今他又出现在店门口,打眼往大堂里张望着,八成就还是在找自己。

陈江海不是个圆滑人,也实在没什么戏瘾,演上一次,很是要费上一番心力。可无奈观众一次一次的非得要来,他也只能勉强扮上角色,横起眉斜着眼,再当一回忘恩负义的二当家。

佟月舟找了一会儿,就发现了人在二层的陈江海。他眼睛一亮,立刻跨进店里,半点不客气地噔噔噔走上楼梯,绕着挑空的回廊,径直去到了陈江海面前。

“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吧,佟先生。”

眼见着佟月舟步步走近,没等对方开口,陈江海就先抢了开场白的戏份,暗搓搓地想让这返场戏少演一会儿。

“我是不会把霍不归接回来的,你说什么也没用。我也知道他遭了难,很可怜,那就麻烦先生你好好照顾他,让他傻得也舒坦一点。难不成你还非要给他送回来,让他眼瞧着我取代他当老大不成?”

“你也知道有他看着,你良心不安是不是。”

佟月舟站定在陈江海面前,听他说完,沉着脸色,冷冷回讽道。

“嗨,随佟先生你怎么说,总之我是不会让他再回到这儿来了。”

说着,陈江海向身后做了个手势,很快,就有小弟送上来一叠银票。

“这钱,就算是我给他的养病钱。这钱可不少,我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陈江海把银票按在乌木桌面上,推到佟月舟面前。

“这通宝楼如今姓陈了,和他霍不归已经没关系了,他今后的死活去向,我们也并不需要知道。我看先生你仁善,所以最后再跟你清楚说一次,等明天之后,通宝楼开了业,我可就没那闲工夫再接待佟先生了。”

其实陈江海倒是真的想给佟月舟点钱,佟月舟生活好了,不就等于老大生活好了么。但这叠银票对于佟月舟来说却是侮辱一般,既辱了他的来意,也辱了霍不归的尊严。佟月舟盯着陈江海,表情紧绷,眼神愤愤,就像一根又直又犟的竹竿,攻击力不高,但非常碍眼。陈江海还在找着废话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佟月舟盯了一会儿,突然便抓起桌上的银票,一把向陈江海撒了过去。

“这钱本来就是霍不归的,他不需要你来施舍!”

银票飘洒洒散落了一地,佟月舟眼里透着点的红,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来是要告诉你,霍不归的病会好的,用了一阵子药,他已经见好了,或许过一段时间,他就能痊愈了!”

“等他好了,发现你们背叛他,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你们的!”

……见好了?

陈江海顿时就有点愣。

不是,老大这演技还这么有层次呢?

陈江海没想到剧情在这块还能有展开,一时间没能接上话。而佟月舟则早就准备好了一席说词,不等他反应什么,便是哐哐哐一大通的义正辞严。

“总之,无论霍不归以往对你们恩情几何,你们一起将这间通宝楼经营起来,总归该是有同舟共济的情义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你们弃他于危难,又强占他的产业,此乃小人行径,绝非君子所为!”

“倘若你们心中还有半分道义在,倘若他日霍不归痊愈归来,你们还想能在他面前,在这百岁坊里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做人,那此时悔过,还不算迟。”

“他人就在城东我家中,你们若是醒悟,随时可以来我这里接他,可若等到他病好了,清醒了,你们的恶行也明明白白被他看在眼里了,到那时候,你们悔之晚矣!”

说完,佟月舟也没等陈江海回答,便一拂衣袖,头也不回,转身便向楼下走去。他这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正义得直教陈江海都有点发懵,直到佟月舟都走下楼了,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不行啊!

陈江海心里迅速思考着。

让佟月舟还期待他们能醒悟,那这事不就还没完吗!

不行,老大交代的事,那得办干净点!

于是他也没管散了一地的银票,赶紧编了几句词,赶在佟月舟走出大门口前叫住了他。

“我劝佟先生,还是不要妄想了。”

陈江海哼笑一声,演着小人得志的嘴脸,在霍不归的串词之外小小发挥了一记。

“实话告诉你,霍不归的病,是邪症,不是药能治得了的。”

“人废了就是废了,佟先生再做什么,也都是白费力气。不知道他那见好是怎么个好法,不过我话就撂这儿了,这辈子,他是没希望再来让我们后悔了。”

***

“老大,您看我说得行不行?”

佟月舟家屋后,陈江海试探着问霍不归道。霍不归睨了陈江海一眼,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其实内心里,他觉得陈江海说的还是行的,他给的中心思想确实说到位了,自由发挥的部分还起到了一个画龙点睛的作用,总体来说,这事办得算是不错。

但现在问题是,佟月舟他心情不好,而且连着几天心情都很不好,显而易见的就是有事闷在心里不痛快。本来霍不归以为是陈江海说了什么冒犯的话,做了什么冒犯的事,现在看来好像也没有。

那他是怎么了?

“你说完了之后,他什么反应?”

霍不归想不通佟月舟,只能问陈江海。

“他……反应有点大,挺生气的。”

陈江海撇撇嘴,一五一十地跟霍不归描述。

“我说我不管你,他说我对不起你,我说通宝楼是我的了,他说我良知喂狗了。昨天他来说您的病见好了,说到时候您好了,您肯定不会饶了我。然后我给了他点钱,他一下就把钱扔我脸上了,说不要我的施舍。”

“这么生气?”

霍不归听着陈江海的描述,眉毛一挑,佟月舟气鼓鼓的样子不不由自主就在脑子里蹦出来了。

只不过是少年版的。

长大后的佟月舟生气是什么样,他倒还真没见过,但小时候佟月舟是怎么生气的,那他可是见得三千六百度无死角了。

过去的样子叠着现在的人在脑子里来回晃,霍不归忍不住地就嘴角就扬起来了。

“然后呢?”他问。

“然后他还拽了好多话,什么君子小人的,文绉绉的,我没听太懂,反正就是说我是小人,没义气不做人。”

陈江海一边回忆一边给霍不归转述着,十分老实地骂着自己。

“后来他说,我要是醒悟了,随时都可以来这边接您回去,别等您病好了来找我,那我的恶行就无法挽回了。我想着得把这事结了,不能让他觉得他还能把您送回来啊,所以我就编了那个话,说您是邪症,治不了,也不可能再来找我,让他死了这条心。”

“行,辛苦了。”

霍不归一下子心情就非常不错,嘴边含着点笑,既是笑陈江海特别实诚地对自己一通骂,更多的还是因为佟月舟。

他本来想着佟月舟几次去找陈江海,又连着几天心情不快,可能是嫌自己这个傻子送不出去,甩不出手,平白给他添了个大麻烦。

这倒也没什么,不管佟月舟嫌不嫌,霍不归反正也不会在他这儿傻太久,等事都平了,他自然还是要回去当他的百岁坊大佬的。

但听陈江海这么一描述,这个书呆子,倒还是真心地在痛斥陈江海,替自己打抱不平。

霍不归心里爽爽的,拍拍陈江海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来自老大的肯定。然后又问了问赌场的情况,陈江海答说解封了,都弄好了,明天就营业。一切都让人很满意,霍不归夸了陈江海几句,乐乐呵呵地把他打发走了。

***

今日难得阳光好,一下课,孩子们便都跑到屋外玩去了。佟月舟留在教室中批改功课,却见有个孩子交了功课,却磨磨蹭蹭地站在他身边不走。

“不去玩吗?”佟月舟推推眼镜,问那个孩子。

“先生……”

孩子眨眨眼,开口有点迟疑。

“您说这世上,真有邪祟之物么?”

“怎么,为何有此一问?”

佟月舟微一挑眉。

“……我听家里姆妈说,城西有个叫百岁坊的地方,那里面闹鬼,害死了不少人。”

孩子继续说着,有点胆怯的样子。

“但我又记得先生教导,说不要迷信鬼神之说。您说若是世上没有邪祟恶鬼,那么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又是百岁坊……

佟月舟怔了一下。

最近这名字在佟月舟的生活里出现得,恐怕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昨日他刚去了百岁坊,听陈江海说霍不归是邪症,今日就有学生来问他百岁坊闹鬼的事,这让他感觉又无奈,又烦恼。不过他并没在学生面前多表现出什么,只是略作思考,开口说道:

“我确实曾与你们说过,勿要迷信鬼神之说,哪怕如今流言蜚语四起,我也依然如此坚信。”

“东汉王充曾云,凡天地之间,有鬼,皆人思念存想之所致也。鬼神是人们幻想出来的东西,而由于人们多轻信鬼神,便常会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以邪祟为障,犯下恶事。”

佟月舟语气和缓,耐心对孩子解释着道理。

“倘若一个人品行不端,心中有鬼,便看什么都像是鬼,他心中幻想出的鬼,自然就会侵扰他的心神;而倘若他品行端正,光明磊落,所行之事无愧于天地,不仅不会自扰,有心之人也再无可乘之机,那自然便可鬼神不扰,邪祟不侵。”

孩子听了佟月舟的话,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似是认同了先生的道理。看着孩子恭恭敬敬地道了谢,转身离开了教室,佟月舟放下手里的笔,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像他对学生说的那样,他不信邪,他也不信霍不归是中了什么邪症。而经过与陈江海的那几遭对峙,他甚至暗自生出了点猜测——装神弄鬼把霍不归害成这样的,搞不好就是这个想要夺财上位的二当家。

不过佟月舟也只是自己猜着,并没有因这个猜测采取什么行动。他想过告官,但是他没有证据,而即便是有证据,真告了官,对霍不归的病也是无济于事。陈江海有句话说得没错,霍不归这样的状态,即便是能把产业夺还给他,他也是守不住,只要他人没痊愈,那一切就都是一场空。

在这件事上,佟月舟倒是想得明白,即便是心中对陈江海的卑劣品行愤慨不已,却也没有逞着书生意气强行去折腾什么。

没有意义,他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好好照顾霍不归,如果有可能的话,尽量让他的病能够好起来。

傍晚,花窗外小雨淅淅沥沥,佟月舟看着霍不归用奇怪的手势攥着勺子,一勺米饭漏到了身上一半,便放下筷子,接过他的勺,耐心帮他握成了正确的姿势。

在佟月舟眼里,如今的霍不归,就是一个无依无靠,孩童一般仰赖着自己照料的人。这人的正与邪,善与恶,还有过去少年时对他做过的种种,被这几日的朝夕相处冲刷了一番,好像忽然就遥远到模糊不清了。

过去的他和现在的他,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霍不归拿好了勺子,含着口饭,又对佟月舟傻笑。佟月舟也笑笑回应他,手指蹭掉他嘴角的饭粒,心里暗暗地有几分感慨。

无论如何,他现在已是无处可去了,而对于这样的他,自己也不可能弃之不管。

那不如……就暂且顺应这样的安排吧。

“你放心,我不会不管你的。”

佟月舟没头没尾的,突然说道。

霍不归还在一旁专心表演着吃不好饭,冷不丁听佟月舟这样说,表情不易察觉地顿了顿,又在被佟月舟发觉之前,迅速恢复了自然。

就感觉胸口里那颗心,突然就静止了一拍。

他当然知道佟月舟不会不管他。这人装了一肚子的圣贤之道天理人伦,即便不能把他好好送回通宝楼,也断不会随便就把他丢弃去别处。

但会管,也分是道义之下的被迫,和真心实意的甘愿。

而佟月舟的这句“放心”,霍不归觉得好像不是前者。

毫无防备间,心脏就像是被他攥了攥,又揉了揉。滋味有点复杂,不好剖析,但毫无疑问,是个让人窝心的好滋味。

而佟月舟自己说出这一句,也好似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了。他不是个八面玲珑的脑子,不善于思考太复杂的事情,而如今不用再管那些错综难辨的是非,也不用再理那些翻脸无情的小人,一切旁枝错节都简简单单地归向了一处,这倒是让他心里终于又踏实了下来。

今后若是霍不归能清醒过来,重回正轨,那自然是最好。

若是他一直这么糊涂着……

那高低,就多管他一口饭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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