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月舟发现,最近霍不归越来越黏他。
刚把霍不归捡回来时,佟月舟就只是给他喂喂药,喂完了,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在做什么,大多数时间是看不见人的。后来霍不归开始要和他一起吃饭,又闹着要他给洗澡,直到现在,他一回家,霍不归就要前后跟着,跟着他上楼,又跟着他下楼,跟他一起吃了饭,还要跟到书房去,看着他读书写字,一直到晚上就寝之前,这个人都一直要在自己眼前晃。
“是一个人无聊了吗?”
佟月舟摸摸霍不归的头。
看他实在是不愿走,佟月舟便搬来把小凳子,让他坐在自己书桌旁。霍不归倒是很老实,让他坐在这儿,他就坐着,不去打扰佟月舟看书,自己拿了张纸折着玩。
“沈伯要干活,没时间陪你,白天自己呆着,是不是有点寂寞了?”
佟月舟问他。
即便是沈伯有时间陪霍不归,他毕竟也是说不了话的哑巴,两个不说话的人呆在一处,也是很难让无聊变得有聊一点。
所以自己一回家,他才会一直黏着自己吧。佟月舟是这样猜想的。
霍不归当然听见佟月舟的问话了,不过他并不回答,就只是专心致志地折他的纸。
这也是霍不归总结出来的装傻小妙招之一。傻子是什么样,那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样。正常人有问有答,那他就有问不答,这样既显得他不正常,还不用费脑子想做什么反应才合适,两全其美,轻松简单,还效果拔群。
佟月舟当然也不强求他回答,见他玩得专注,便也不再打扰他,将注意力又转移回到了书里。
霍不归虽然不答,但他承认,最近他是挺黏佟月舟的。
白天无聊么,当然也是无聊的,不过主要原因,还是他的脚出了点问题。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神使鬼差,不由自主,这两只脚就控制不住总要往佟月舟身边去。即便是学堂休息的礼拜日,佟月舟白天也在家,这脚也都没有要从佟月舟身边离开的意思。
这就属于是有点中邪了,邪就中在脚上,得在佟月舟身边直径两米范围内,才能缓解症状。
霍不归用纸折了一个小青蛙,放在佟月舟书桌上。佟月舟看见了,放下手里的书,拿起了小青蛙,笑着夸了句很可爱。霍不归满意了,又拿了张纸,打算再折点别的。
是他自己想折,纯属个人爱好,加之打发时间,不是想让佟月舟笑着夸他,那不可能是。
等到他折完了小鸟、雨伞、小花、公鸡和一条小蓬船,又被佟月舟连续夸了五次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佟月舟显然有点困了,他推起眼镜,揉了揉眼睛,合上了书,打算洗漱睡觉。
“你也该回房睡了。”
佟月舟起身说道。
“走吧,我带你回房间。”
霍不归一早就把自己的人设定好了,他要做一个听话的傻子,所以佟月舟说该睡了,他就很听话地跟着佟月舟下楼,洗漱,然后被带着回了他的房间。不过等到佟月舟要离开的时候,霍不归脚上的邪症自然而然地就又发作了,佟月舟刚出房间,他抬脚就跟着佟月舟走了。
“天晚了,该睡觉了。”
佟月舟无奈,只能好言哄他。
“明天我再陪你折纸玩。”
霍不归不走。不是他不想听话了,这是脚的问题,不能赖他。
“去睡吧。”
佟月舟推着他又进了房间里。
“好好睡觉,我也要睡了。”
说完,佟月舟又要走,然后霍不归就又跟了上去。反复好几回,直到佟月舟说明天下午回来,给他带梅花糕吃,他脚上的邪物才消停下来。
其实霍不归本来没那么爱吃那个甜糕,甜的东西,他都比较一般。
但自从那天跟佟月舟在路边小摊吃了一个之后,他的口味非常神奇地就变了。
好吃,爱吃,特别是走在那条小街上,跟佟月舟一起吃。
佟月舟吃东西的样子也很斯文,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霍不归吃得快,两口就塞嘴里了,吃完了他就看着佟月舟,看他嘴边脸颊慢慢动着,又舔了下嘴唇,好像吃得很香。后来佟月舟不站在那了,拉着他继续逛,他就只能转头去看佟月舟,看他手里举着油纸包,走几步,就咬一口里面的糕,再走几步,又咬一口。
佟月舟问霍不归为什么看他,霍不归一如既往地只笑不答。
这回他不是故意不答了,他是真不知道怎么答,也是真的扬着嘴角放不下。
后来佟月舟的糕也吃完了,两个人又逛了一会儿,也没再买什么,就一起回家去了。
然后莫名其妙,没有理由,不过就是吃了个糕,逛了个街,结果当天回来,霍不归的脚就很奇怪地中邪了。
不在佟月舟身边,那双脚就要发病,麻麻痒痒的呆不住,就想要往佟月舟那边走。
霍不归躺在床上,脑子里兜兜转转的,想自己到底是中的哪门子邪,想半天也没能想出来,又想了会儿,结果想起来了佟月舟说的那句不会不管他的话。
他说他不会不管我,是说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不管?
他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装的,从他的角度看来,自己可是真傻,搞不好一辈子都好不了的那种傻。
那他的意思,就是愿意管自己一辈子?
自己虽然不是真傻,但假设,假设自己是真的,真就这么废人一个地一直傻下去了,那他也愿意管上自己一辈子?
霍不归望着头顶上的床架子,滚了滚喉结,只觉得手上温乎乎的,恍惚间,就好像还在被佟月舟好生牵着。
佟月舟……
他愿意管我一辈子啊。
心里头不知道是忽然被塞进了什么,又酸又涨的,半天也退不下去。霍不归觉得大事不好,应该是脚上的邪又中到胸口去了。
不行,看来离了佟月舟还是不行。
他在楼上,自己在楼下,看,这邪就中得更严重了。
明天得跟他离得再近点儿,再在一起多待上一会儿,把身上中的这邪彻底驱一驱。
玄学大佬霍不归,越想越觉得这事就该这么办。
从他进门开始,就得寸步不离地跟他呆在一起。
嗯,就这么定了。
***
陈江海也发现,自家老大最近好像是沉稳了许多。
说沉稳,也不那么恰当。以前老大很多时候也是沉稳的,比如被欠债赌徒磕头哭求的时候,比如琢磨阴招对付竞争对手的时候,比如跟卖主买主面前拒不讲价的时候。但这些时候老大的沉稳,那属于是一种十分阴间的沉稳,感觉再沉稳上几秒钟,这人便会直接耐心耗尽,什么赌徒买主竞争对手,抬手一道雷,全都给劈成灰。
但如今坐在墙角杂物堆上的老大,那副游离于俗事之外的沉静,还有那望着虚空不知焦点在何处的深黑双眸……别说是阴间了,陈江海看在眼里,竟然隐隐地都品出了一丝佛性。
“老大……画像我带来了,您看看?”
陈江海品了一会儿,还是不得不打断了这丝难得的佛性。
毕竟他这回来,是有正事要向霍不归汇报的。
关于傅家灭门案,地方官府那边的调查终于有了一点进展。官差走家串户,遍访十里八乡,终于找到了几个貌似见过嫌疑人的目击者。嫌疑人目前一共有三个,官府按照目击者的描述画了三幅画像,贴遍了周围村镇,也贴到了烟城,然后立刻就被陈江海他们揭下来几张,忙不迭地就来拿给了霍不归。
“我看了,感觉没什么印象,您看您见过这仨人吗?”
陈江海从怀里掏出画像,一张一张展示给霍不归看,霍不归每张扫了一眼,就又继续去看他的虚空了。
“没见过,贴回去吧。”
霍不归说道。
虽然是难得的调查进展,但对霍不归来说,意义不大。
就算事情真像他猜测的那样,是他的买家杀了傅家满门,那这三个人里也不可能有他的买家在。
买寿的价格那可是相当昂贵的,能在他这里买寿的,那都不能是寻常的小富人家。这种人,又怎么可能亲自跑去傅家庄抛头露面地放火杀人,还被人画出像来。画像中的这三人必然是受雇于人的杀手,也必然不会被轻易找到,最坏的结果,搞不好现在都已经是被灭了口了。
甚至霍不归都没有拿出铜钱来卜上一卦。
这倒是不因为这调查进展不算“时运”,主要是这画像实在是画得太差了,说好听了,也就只是大致有个人样的程度,拿给老天看,老天都不知道该把卦象指向谁。
“等等看吧,看还能有什么新的线索出现。另外店也给我看好了,账记清楚,十天拿给我看一回。”
霍不归跳下杂物堆,一挥手,这是会面可以结束了的意思。
“还有之前遇难的那些弟兄,家里都替我安抚好,出手大方点,不用给我省钱。”
“他们原本命不该绝,都是因我才遭了难,死者已矣,他们的身后事,你就都替我办好了吧。”
“明白了老大。”
陈江海看着霍不归身上圣父光辉突突地往外冒,心里暗暗惊异着,不知道老大在佟月舟家到底是受到了什么心灵的洗涤。不过他还是没敢多说什么,只是一欠身,恭恭敬敬把霍不归的话都应了下来,翻墙离开了佟月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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