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里,停着一辆白色吉利,车没熄火。
陈帆一调高了车内温度,透过明暗的顶灯看向副驾上的李昭昭,她睡着了。
李昭昭喝了酒,不仅反应迟钝,连身体上的变化也慢了一步。
先前没有浮现的醉态,现在才开始表现出来,贴在安全带上的小脸压着一层薄红,若隐若现地从太阳穴一路蔓延到耳后。
陈帆一看了又看,黑色的运动服把李昭昭包裹得更瘦了,怎么瘦了这么多,小时候不是不愿意生病吗?
那是陈帆一想象出来的小时候,关于李昭昭以前的故事,她说的太少了。下次要让她再多说一些,陈帆一想听她说。
陈帆一突然停下了思绪,把手撑在李昭昭身侧,慢慢往前倾。
“呼——”,李昭昭睡得很香,染上一层红的嘴唇微张,不自觉的呼出一阵阵长气来。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酒味,很淡,几乎藏在李昭昭的薄荷味里。
陈帆一抬手,帮她把位置往后调了一些,压着脸颊的安全带也解开,看着她的脑袋顺着座椅滑到靠垫上。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李昭昭在睡梦中还皱着眉,挤着中间的眉心。
陈帆一靠在驾驶座上偏头看着,指尖莫名泛起痒来,都说十指连心,陈帆一简直不能再认同了,他现在就是这样,心里也跟着痒。
指尖相互摩挲着,蠢蠢欲动,要拉开面前皱起的两道细眉。
食指点到眉心的那一刻,陈帆一心里更痒了,想要进一步,陪着李昭昭把身上的肉吃回来。陈帆一不管眉骨上本就没多少肉的事实,就是不可理喻地想要陪着她吃完一顿又一顿,看着她吃,喂到嘴边,甚至亲手去做,都可以。
陈帆一都愿意。
“昭昭,像以前一样健健康康的,好不好?”,气音从李昭昭耳边呼出,飘散到车里。
薄荷味混着酒香,流进陈帆一的心肺里,很醉人。
“嘟嘟——”
李昭昭手里的手机又突然哇哇乱叫起来,刚被揉开的眉心下一秒也跟着原路返回,又挤到中间去了。
手机只响了一秒,就被陈帆一眼疾手快地按了静音,但手机还被李昭昭紧攥在手里。
半遮的手机屏幕上,跳出“林棋”两个字。
陈帆一轻哼了一声,又是他,回来路上不是才刚打过电话?不过三个小时,怎么又打来了?
李昭昭睡着了,又听不见铃声,自然不会接。
坐在一边的陈帆一舍不得打扰李昭昭休息,又拿不出她手里的手机,也干脆不管它了。
原以为林棋最多也就打个两通电话,一直没人接估计就消停了。
陈帆一没想到,他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打起电话来这么难缠,一个接一个,微信不接就换电话,屏幕足足亮了快二十分钟。
想到昭昭和林棋的工作交流,陈帆一最后还是选择把睡着的人叫醒,再不醒,林棋都要走到停车场来找人了。
“昭昭,我们到了,醒一醒。”,陈帆一喊得很轻,不像是要把人叫醒,更像是要哄睡。
声音维持着统一的调子,哼着气音,轻轻柔柔地环绕在李昭昭耳边。
等屏幕暗了有一会儿后,李昭昭才终于在陈帆一的叫醒小调里悠然醒来。
眼神里映着迷蒙的光影,“陈帆一?”,李昭昭看清的第一眼,是陈帆一的脸。
陈帆一凌厉的眉眼被刻意放松下来,歪着脑袋看她,“是我,你到家了,回家再好好睡一觉?”
李昭昭闭着眼,将面前的脸推开,手掌搭在陈帆一的肩膀上,力道不大。
陈帆一霎那间失神,看着肩上的手,轻易就被上面的那点力气推开了,坐直了身子望她。
她是睡醒了,还是没有?
“昭昭……”,陈帆一扶着将要滑落的手,轻声喊道。
“陈帆一,别吵。”,李昭昭呢喃着,叽里咕噜说了一串,陈帆一只听清那几个字。
李昭昭昨天晚上没睡好,临时接到林棋提前回来的消息,又翻出之前翻译到一半的文稿整理。可能是脑子混沌久了也会生锈吧,之前李昭昭一个小时就能做好的事情,昨晚硬是做到凌晨四点多。其中,发呆恍惚的时间又占了大半。
早上浑浑噩噩地睡了不到四个小时,李昭昭就醒了,一直到现在。
为了应付和林棋的见面,她耗费了太多的精力,可见面前还是难免紧张,怎么也休息不好。
这会儿,李昭昭难得能睡着,没了这几个月的心理折磨和反复噩梦,忘却一切地睡着,她不愿意醒来了。
李昭昭的意识随着脑袋沉沉地落在椅背上,推开陈帆一的手松开了,攥着手机的手也松开了。
像是连着醒了多日的人,突然酣畅地睡着了,一下就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睡。
陈帆一先是靠近李昭昭,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直到听清那绵长的鼾声,才彻底放下心来。
再叫醒李昭昭,陈帆一当然是不愿意的,刚刚那句“别吵”,现在还留在他脑子里发挥余效呢。
拿到手机的陈帆一,笑得像是得意的毒夫,忍不住想要对电话那头的林棋说,嘘,昭昭睡着了,别吵。
当然,想象只持续了几秒,陈帆一还不想真把人引过来,吵了昭昭的清净。
陈帆一心疼她,想让她再多睡一会儿。
下了车,陈帆一捏着手机找到林棋的电话号码,然后用自己的手机回拨过去。
“你好,哪位?”,林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和不耐烦,但仍保持着客气。
“我是陈帆一,你找昭昭有急事?”,陈帆一没和他客气,再客气,林棋就要抓狂了。
“……”
手机里传来一阵沉默,陈帆一听到关门的声音。
“你们在哪?昭昭和你在一起?”
“你要是没急事就晚点再联系吧。”
两人都挺不客气的,各说各的,懒得和对方多说一句话,不肯退让一步。
“你们在哪里?昭昭呢?怎么是你给我打的电话?”,林棋的声音接连从手机里传出,像会喘气的弹射器。
林棋没之前那么镇定了,语速也快了很多,多了几分急切。
陈帆一想着他之前在车里给昭昭说的那一番话,到底是没有直接挂断电话。
靠在车前盖上,陈帆一大发善心地回想了一下林棋刚刚说的那堆问题,从中挑了几个有必要回答的。
昭昭喝醉了,停在梨安花园的停车场里休息,也算是在到家了吧。自己在车外守着,和昭昭不在同一个空间里,两人不算在一起。除了那句“别吵”,昭昭对林棋的那几通电话什么反应都没有。
不对,“别吵”也是对陈帆一说的。
陈帆一省去许多废话,对着手机另一端的林棋简单回答道,“昭昭回去休息了,手机暂时用不了,所以是我给你打电话。”
“我们现在不在一起,她休息好了会联系你的。”,陈帆一在车外,李昭昭在车内,姑且算身处两个不同的空间吧。
“那你现在在哪里?”,林棋还是不放心。
就像陈帆一忽视不了林棋在李昭昭生活中的存在一样,林棋也同样质疑陈帆一待在李昭昭身边的安全性。
双方都视对方为盯着同一块包子的狗,不同的是,陈帆一想把包子叼回自己的窝里,而林棋不是。
“在回家的路上。”,陈帆一挂了电话,径直回到车上。
“嗒”
车门轻轻合上,只剩下陈帆一和李昭昭了。
世界一下清净下来,陈帆一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聚到李昭昭脸上。
李昭昭还在睡,听不到那个“小棋哥”的关心,睡得很香。
视线落下,陈帆一忍不住看向她的鼻尖,飒然挺立的鼻骨升至最高处又圆润地长成一个小弯弧,生出一股子藏着可爱玲珑的傲劲儿。
哭红的鼻尖已经褪了色,还比不上两侧醉酒后染上的红晕。
渐渐地,车里除了薄荷味,还多了一些混着沙土味的草木香。
陈帆一偶尔会喷点香水,他平时闻惯了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突然飘进鼻子里,这熟悉又陌生的气味愣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
红晕从李昭昭脸上,又爬到了陈帆一身上,露出的耳朵红得发烫。
陈帆一之前从没想过这个画面,他会和李昭昭安静地待着车上,什么也不做,能一直陪着她休息。
直到混合的香气窜入体内后,陈帆一才真正有了近距离接触的实感,和不可名状地亲密缠绵。
这对于他陈帆一来说,太刺激了。
瓜熟蒂落的正常阶段,陈帆一不是没有过,只是没有这么具体。
具体到连气味都清清楚楚地传达到脑海里,一大片从泥土里长出的薄荷根茎,被无意间洒下的酒水滋养,于是憋着劲儿往外长。
陈帆一红着脸,轻手轻脚,不敢停留地下了车。
像是逃窜,落荒而逃,面红耳赤地逃。
林棋的那些担心,迟了近一个小时,终于汇成一把大锤子,当头一喝砸到了陈帆一头上。
陈帆一下车前还不忘给李昭昭开窗,现在,他也就只敢隔着窗往里看一眼了。
冒犯是谈不上了,只是他将近一米九的个头,站在车外徘徊,有些可怜又滑稽。
陈帆一偶尔不近不远地朝车头看一眼,想靠近,一时又近不得。
地下停车场里的车辆渐渐多起来,一辆两辆地从陈帆一身边经过,上面的人状似无意地频频转头来看,要不是看他陌生,就是看他长得出挑,认不出人也想多看一眼。
甚至还有两个老太太,车都开到前面了又下车返回来,一脸慈祥地问他是哪栋楼的住户,是不是本地人,今年多大了,要不要和她孙女加个联系方式认识认识?
陈帆一都一一谢绝了,笑着无奈道,“我在等女朋友呢,保守估计,这辈子是没有换人的打算了。”
就这样,老太太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李昭昭醒来的时候,陈帆一还没离开,靠着墙柱站在车子五米开外。
陈帆一朝着车头站着,手上在接许昌华的电话,“可以……知道了。”
看着李昭昭整理好自己,从车上走下来,陈帆一才抬脚往车身靠近。
耳边的电话也正好到了尾声,“许队,剩下的唠叨,明天再聊,我就不打扰您了。”
“不好意思,我睡过去了。”,李昭昭睡得面色红润的,明显是睡饱了,话里还带着刚醒的哑音。
陈帆一比她还不好意思,强壮镇定地摆手说没事,话音一转,又厚着脸皮想和李昭昭去吃晚饭。
结果,还没等李昭昭回答,林棋的电话又打过来了。
“昭昭。”,林棋长叹一声,总算是接电话了。
“要不要来我这边吃顿晚饭,我爸妈他们都说有一阵子没看见你了,来这边逛一逛吧。正好我出去买东西,顺路去接你?”
林棋没说下午和陈帆一通话的事,在他心里,昭昭人没事就可以,其他的事她自己有处理的权利,只要有困难的时候她别不吱声就好。
陈帆一看着李昭昭,后者犹豫了几秒,还是回答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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