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帆一泄了手上的部分力气,抓着人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手上的钥匙“哐啷”作响,被陈帆一扔到他面前,眼前的人不能语言沟通,多说也无益。
坪水村没什么路灯,连夜色也暗得可怜,放眼望去,最显眼的竟然是正中间那个被应急大灯围了一圈的屋子。
村道弯曲泥泞,能顺着一条直线流出的光线极少,只灰蒙蒙地在陈帆一露出的眉眼间打出一层灰白。
陈帆一压着那人的肩膀,逼他看向那串挂着两个铁环的钥匙,眉眼含冰地盯着他,这上面的钥匙,开的到底是哪里的锁!
那人嘴上“啊啊”乱吼的声音慢慢地弱了下来,显然是小腿下方的疼痛散去了。
这会儿又低着脑袋缩成一团,手上连泥带土的紧紧抓着刚刚被扔到地上的钥匙,半懂不懂地打量着陈帆一的意思。
陈帆一抬头看向远处的灯光,心里窝着火气,面上越发的冷肃起来。
恰逢这时,耳机里又传出小吴的声音。
“帆哥,这附近没什么带锁的房屋啊,会不会是弄错了?”
弄错了?
不会,眼前这人看着不像本村的人,嘴里的舌头也被人为割掉了,刚刚不知道从哪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何况那双眼里又惧又阴,这样的眼神,陈帆一很熟悉。
“再找找。”
陈帆一眼底滑过一张张麻木痛苦的脸,拳头握紧了又无奈松开,沉声说道,“不要轻易放弃,再多看一眼。”
“好。”
陈帆一快步走至地上那一坨瑟瑟发抖的泥人面前,扯过他手里牢牢抓住的钥匙,捏着他的胳膊往回走。
他依稀记得,小吴是在大树东边的小拐角里发现他的,鬼鬼祟祟地贴着墙到处转。
他想,往回走的话,应该能找到一些线索。
陈帆一步子迈得大,那幅骨架瘦小的泥人跟得仓促又狼狈,在漆黑的夜色里,恨恨地瞥向前面健壮高大的背影。
月色几乎照不到这一片暗色浓郁的瓦屋泥墙上,走到两树相靠的曲折狭窄处,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但陈帆一脚下步子不停,仍是迈得大且稳。
不仅如此,他甚至能精准地摸到途径的房门上,手掌扫过大门,但凡能打开的、没带锁的、里面带院子的,他都会进去再勘察一番。
村子里多是留守老人,到了晚间没有可参与的娱乐活动,一入夜便早早地关了窗进屋。
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是眼花就是耳聋,陈帆一这点动静儿还真惊不到他们。
要是再不巧一些,碰上出来上旱厕的白发老爷子,还没等他看清呢,陈帆一就已经拽着人风风火火地走过去了。
寂静无声的荒乱土地上,徒留一阵凉风。
还有风中那句含糊不清的,“太,太上老君,阿弥陀佛……”
陈帆一拖着人走了一路,所到之处,房门皆是平坦无锁的硌手木头。
又走了两步,陈帆一突然停下。
沾着黑灰的手指再次抚上身旁的老旧门扉,可气的是,上面还是没有锁。
推开门走进去,陈帆一环顾四周,里面依然是没有任何人气的荒凉。
已经十分钟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陈帆一压着怒火伸手把人甩到土地上,在黑夜中激起一圈看不见的尘灰。
“砰”的一声闷响,是骨头撞上泥土的声音。
“哑巴是吧?”,陈帆一冷笑着踩在他那条刚刚被压过的小腿上,还是熟悉的位置,脚踝内侧往上约两掌宽的位置。
“好的学不了,坏的倒是学挺快啊!”
陈帆一听着他“啊啊啊”的叫着,沉沉看向他眼底。
这个时候,陈帆一也不管他听不听得到了。
那人跟着自己走了一路,陈帆一这回再手举着钥匙逼问他,只要是个人,都应该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吧。
任他如何哑着嘈杂的声音叫喊,陈帆一都没有松脚,眼里盛着同样肃静无光的黑暗,咬着牙怒声问道,“你疼,你难受,那别人呢?就不难受啦?”
说了他也听不到,陈帆一憋着气又停下了,硬是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
大抵是痛得受不了了,瘦小的男孩终于挣扎着抓住了陈帆一拿着钥匙的手,一个劲儿的往上抬头。
痛意与悔意迸泄而出,混在泪水和汗水里,流了满脸的脏污。
看到他眼里含泪的后悔神情,陈帆一终于还是泄了力收脚,单手将人从地上拎起。
半大的孩子,实在是没有多少重量,陈帆一拎他跟拎麻袋似的。
知道他听不见,陈帆一什么也没有多说,跨出大门后就推着他走到前面带路,自己站在后面盯着。
姑且先相信他吧,陈帆一按着酸麻的右腿,一路沉默地跟在后面。
顺着他一深一浅的足迹走了一段路后,陈帆一把其他人也都叫了过来,待会儿被拐受害者要是人数太多,他一个人可能救不下来。
清凉的晚风拖着残叶从树下吹到田埂边上,“沙沙”地吹了一路,从一圈圈相比邻的屋檐,辗转到宽阔的独院里。
院门正对着一条平直却又泥泞的村道,从外往里看,里面没有灯火,也没有住人的痕迹。
只有一直肥胖狰狞的三花猫,慵懒地卧在院落一角,像个占地为王的野霸王。
门上的铁锁被急切地打开,发出一连串刺耳的杂响,把那肥猫都给惊醒了。
“嘎吱~”
来人步履匆匆地往角落的小屋走去,夜色误人,慌乱间竟一脚踢翻了肥三花的祖传铁饭碗,惹得三花发狂怒吼,弓身相对。
“死猫,滚一边儿去。”,穿着黑衣的男子低声咒骂着,抬起长腿又是一脚,毫不留情。
踢空了他也不管,只是又开了一道锁,急忙往小屋里走。
“李昭昭,醒了没?”,是方綦的声音。
木床上躺着一片薄薄的身影,是又一次昏睡过去的李昭昭。
她的身体还是虚弱了些,那司机下手没轻没重的,放的剂量还是和之前惯用的一样,没有减少半分。
方綦小心翼翼地抱着好不容易再次乖顺下来的人,兴奋不止。
但他脸上的开心还没持续多久,门外的野猫又跟进来了,伴随着一声嘶吼又扑过来。
“喵——”
暗夜里的这声嘶叫,高昂又嘶哑,像是连绵的长缎上压着粗糙的碎石沙砾,诡异得让人脊背发凉。
胖猫发起疯来和方綦一个样儿,不管不顾,逮人就咬。
看着方綦抱着李昭昭,干脆换了个方向,直直朝李昭昭的脸上扑去。
“喵——”
“死畜生!”
“嘭,咣——”
屋子里传来方綦的怒喊,气急败坏地抡着手边的东西一顿砸,直至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他紧紧地抱着李昭昭,满手湿黏地往外面的越野车上走去。
“开车,快!”,方綦捂着李昭昭的耳朵朝前大喊。
车里挥发出一股血腥味,从方綦身上蔓延到李昭昭耳边,在她干净的脸颊边留下一个血迹斑斑的指印。
“李昭昭……宝宝,还好你没事。”,方綦喘着粗气,执意要把脸贴到李昭昭下巴上,把自己也蹭得眼皮上都是血。
“你他娘的怎么回事?谁受伤了,车上怎么有血味?”,开车的是个寸头混血,说得满口流利的糙话。
“……”,方綦没理他,眯着眼睛暗自咬上李昭昭的耳尖,混着上面的血腥味流连忘返。
这样的李昭昭,真乖啊。
“操他个鬼爹的!”
寸头混血也不知道是在骂谁,车子的速度一下加到了一百一十多迈。
方綦的动作被突然打断,满脸不爽地抬头,心里又一次动起了杀机。
这回,他不想再把李昭昭关到那样的地方去了,免得她又被刺激得什么都记不起来,那样可没意思。
方綦想藏着李昭昭,最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最后,再杀了她,或者被她杀了也挺好。
反正最后都会鱼死网破,对吧,李昭昭?
什么声音?
寸头望着后视镜上突然亮出警笛的黑车,恍然大悟道,“中国条子来啦。”
跟了小半段路了,他还以为是来上赶着进笼的人猪,原来不是啊?
“开快点,甩掉他们!”,方綦皱着眉看着后面穷追不舍的警车。
“你滚下去跟他们走,我和小蹄子妹妹不就能甩掉他们了?”,寸头又不怕死地补充道,“或者你把人借我睡几天,我还没睡过女人呢。”
“死混血!你他娘的信不信我杀了你!”,方綦气红了眼,真想立即就拔刀杀了他。
“杀了死混血,你今晚就睡不到小蹄子——”妹妹了。
“嘭。”,警车不等寸头说完,一下就撞了上来。
“死中国条子!”,寸头差点就被撞到腿了,还好手上死死压着方向盘才没翻车。
他好不容易把车从破烂得要死人的村道开到了乡路上,这下又被警车撞坏了前轮,车速压根儿就提不起来。
寸头存了几分疯狂的坏心思,“让我看看,中国条子是不是和电影里的一样不怕死。”
“小条子!”,寸头陡然开了车窗,不羁地朝外面大喊,“要不要和我们比一下,谁的车更耐撞啊?”
方綦措不及防地被寸头吓了一跳,神色僵硬地看着他。
疯子!
寸头确实不太正常,执行任务的警车和越野相撞,你以为谁能赢?
方綦护着李昭昭的头,心里不止一次的想杀了前面的疯子。
疯子已经疯了两轮了,眼见着下一波即将来袭,方綦果断地抽出压在后座的刀子往寸头脖子上刺去。
刀锋闪着冷光,快速地溜出一声短促的破空声,最后摇摇晃晃地停在脆弱的大动脉上面,“Rantz,别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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