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晶第三次看向他的手腕的时候，林霄摘下了手上的红绳。
文晶：“这是之前就有的吗？”
她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
林霄笑了一下没说话，将红绳放到盒子里收好。
今天的戏份不需要太厚重的妆，文晶画完的时候场务还在置景。
林霄拿着小盒子钻进自己的小木屋，把盒子收好。
坐了一会儿，他起身翻出盒子，拿出福绳放在手上端详。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更新更红。
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不良于行，只能依靠轮椅代替双腿。
这条晁阁亲自编织的、带着虔诚祈求的红绳子，是精神崩塌的时间里唯一的慰藉。
他几乎神经质地每天盯着，好像这样就能将上面的祈愿施加到没有知觉的双腿上。
如果能够站起来，多痛他都接受。
曾经无数次承诺，那么多日夜的期盼，祈祷第二天醒来，能够像过去每一天一样站起来、走起来……
可是当他真的如愿以偿，颤颤巍巍抖动着双腿离开轮椅的时候，却发现痛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他要逃，逃离那个赠他福绳的人。
林霄捏紧了福绳，从回忆里抽离。
自嘲地笑笑，是他先向神明承诺用痛苦换取双腿的，怎么反而接受不了了呢。
房门被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晁阁走了进来，看见他手上的红色，“怎么摘了？”
林霄把福绳放回盒子里，“会穿帮。”
晁阁走到他面前，双手支到林霄的椅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林霄被迫后仰身体，直到贴到沙发上，“干什么？”
晁阁看上去有些兴奋：“你知道今天拍什么吧。”
吻戏。
林霄反手将盒子塞到沙发后面的架子上，“晁阁，别这么幼稚。”
晁阁眼神下移，视线从他的眼睛移到嘴唇，“我想我们需要提前试戏，不然等下ng太多，他们会害羞的。”
林霄：“想太多，这种戏他们不知道见过多少回。”
晁阁陡然收起嘴角，“很多，你和别人拍过？”
虎口卡住林霄的下颌骨，指尖摩挲，“跟谁啊。”
林霄白掰开他的手指丢到一边，“你没有看我拍的戏吗？”
林霄出道至今，一共拍摄了四部电影，一部电视剧。
拿下了最佳新人，华彩影帝以及年度最佳电视剧奖。
算得上是部部精品，林霄超凡的选片能力是粉丝们高傲的底气。
同期生中，林霄的饼也是被盯得最紧的，一旦有风声泄露，不管是不是真的，立即黑热搜伺候。
比如邹华的电影，就被付轩截胡。
虽然现在看来并不是件坏事，但这也说明宋家康如此急迫签下电影的原因。
根本没有反应时间，现在看来真是一个为他精心打造的陷阱。
这么了解他的处境，若说没有看过他的作品，鬼才信。
晁阁凑近了贴上他的鼻子，他当然看过，不止一遍。
这也是他不排斥林霄当明星的原因，五部作品，没有一部出现过亲密戏份，唯一有越界行为的是《鲜花与馒头》中同女主牵手的戏份。
脑海中浮现紧紧交握着前后晃动的双手，骨节分明的手包裹着娇小柔软的手。
胸口陡然涌上一股戾气，晁阁弯了眼角，“宝贝，不要说不相干的话，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林霄轻笑，脖颈后仰，老神在在地看着他，“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晁阁扯扯嘴角，点一下他的鼻子，“激怒我可不是个好的选择，你想让我查出来吗？”
林霄推他，没推动，有些恼了，“查出来又怎样！”
晁阁抓住他的手腕，“查出来，就剁了，喂狗。”
“哈！”林霄耻笑一声，“真是威风，晁公子洁癖这么严重，想必对感情很忠贞吧！”
晁阁脸色突变，“兰措，我……”
腹部突然被人狠狠顶了一下，晁阁捂着肚子后退。
林霄撤回腿，眼中闪过厉色，“我说了，别再让我听见那个名字！”
说完起身离开。
晁阁看着他的背影，独自缓解腹部尖锐的疼痛。
片场，梅森看见林霄，远远地招手。
林霄走过去，梅森用磕巴地中文给他讲戏。
听的浑身难受，林霄让他用英语讲，他听的懂。
梅森摇摇头，说他最近迷上了学习中文，以后说不定会来中国定居，要抓住一切练习的机会。
继续用他那蹩脚的口语荼毒林霄的耳朵。
林霄：……
一个两个怎么都听不懂人话！
晁阁过来的时候，林霄已经处于狂暴的边缘。
说得再多不如上场试一下，梅森看见晁阁眼前一亮，让他们多亲几次适应一下，找找情窦初开的感觉。
晁阁顿了一下，情窦初开？
那是得找一下感觉，从他在河边第一次见到兰……林霄，已经10年了。
林霄：“……不用，我演的出来。”
事实证明，林霄确实演得出来。
但问题是，晁阁演不出来。
这场戏是动心的陈默别扭地表述自己的心意，语不成句地一顿输出之后，面对高阳越发茫然的眼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吻了上去。
虽然是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但那是林霄主动的。
每次陈默视死如归地亲上来，还没等碰上，高阳已经先咧开了嘴角。
简直OOC到没边了。
高阳第五次迎上去的时候，梅森已经完全不想喊“cut”了。
林霄磨牙，忍无可忍地给了晁阁一个头槌。
艾琳摸出来一包薯片，撕开，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们。
香。
晁阁捂着额头笑瘫在沙发上。
林霄恼羞成怒，抓起一旁的枕头骑到他身上，按了下去。
一阵混乱之后，两人纷纷下场重新补妆。
梅森看着他们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最终只道：“克制，一点。”
克制你&%#??**！
林霄“腾”一下站起身，抓住晁阁的转椅，一把转过来，“晁阁，能不能拍！”
晁阁乖巧点头。
再上场，高阳闭上眼睛，再睁眼，是一副懵懂无辜的表情。
看着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林霄愣了一下，词卡住了。
梅森.布鲁托：“cut！”
“??&%*”，林霄咬牙。
晁阁：“这次不是我的锅，怎么还骂我？”
林霄：“再来！！”
高阳懵懵懂懂地看着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混混，红着脸蹲在他面前，结结巴巴颠三倒四地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陈默越说越小声，最后闭上了嘴。
高阳歪歪头，奇怪他为什么停下了。
陈默看着他通透明亮的眼睛，心跳越来越响。
周围所有的事物凝成了一个小点，唯有眼前人无限放大，放大……
情不自禁地，陈默抬头贴上了高阳的唇。
林霄唇口微张，习惯性地含吸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蓦地睁开了眼睛。
没有人喊停。
艾琳拍拍手上的薯片屑，像是鼓掌一般：“perfect。”
林霄慢慢退开，晁阁抓着他的后脖颈，凶狠地吻了上去。
周围发出一片惊呼。
文晶捂着嘴，发出压抑不住的尖叫，站在原地狂跺脚。
蒋升走过去拉上了纱幔。
艾琳：“damn it！”
林霄扯开晁阁的手，推开他，看一眼遮挡他们的纱幔，语气讥讽，“真有眼色，最听话的一条了吧！”
晁阁甩甩手，林霄使的劲不小，掰的手指有点疼，意有所指，“那看和谁比了。”
“哼！”林霄推开纱幔，“别看了，下一幕！”
场务闻声而动。
一般而言，一部电影或者电视剧的拍摄顺序并不是观众看到的顺序。
有些剧组为了保佑拍摄顺顺利利，会把结局放在最开始拍摄，寓意有头有尾，不会半路夭折。
但《无声流浪》却把结局放在了最后一幕。
两周之后，《无声流浪》进入收尾阶段，今天是拍摄大结局的日子。
即将离开这个深山老林，剧组所有都很振奋。
文晶带着黑眼圈飘过来，“昨晚一夜没睡。”说完猛灌一壶咖啡。
林霄：“有那么兴奋吗？”
文晶热泪盈眶：“跟你这种把手机当电话的山顶洞人没什么好说的。”
“我什么时候把手机……不是，手机不当电话那当什么！”
文晶鄙视：“电话是它的附送功能，手机不能打电话也能卖出去，你让手机不能上网试试。”
林霄闭嘴。
文晶：“不过不上网也好，你是不知道你家米雪们饥渴成什么样了。我发个新品试用，都能把我评论区屠了，逼问我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
“你的米雪。”
晁阁坐到旁边，伸手搭在他身后，“还们？”
“这么大的艳福？”
林霄翻白眼，站起来就走。
晁阁拉住他，“我说什么了，又惹到我们影帝大人。”
林霄跌回沙发上。
文晶识趣地溜了。
索性很快开拍，林霄也就没再折腾，威胁地指指晁阁，示意他消停点。
被他抓住手指亲了一下。
大结局的戏份很重，场务连续搭了两天的大火焚烧后的场景。
追打陈默的混混找到了他栖身的仓库，两相扭打之下，点燃了地上的纱幔。
火势迅猛，大火快要烧到房顶，陈默目眦尽裂。
闯了大祸的混混们一哄而散，徒留陈默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高阳的画全部付之一炬，什么也没有剩下。
陈默胡乱擦拭着身上的伤口，越抹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火烧的时候他冲进去抢救，差点被着火的画架砸到，高阳及时把他拉了回来。
高阳扶住他的胳膊：没事，我可以再画。
陈默：“你不是又画不出来东西了吗？”
高阳笑了笑：现在可以了。
他抱住陈默，轻轻抚摸他的后背。
一滴水滴砸到两人脸上，高阳愣了一下，抬头看天，下雨了。
倾盆大雨中断了燃起的大火。
等到最后一簇火苗熄灭，仓库中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那些陈默一点点从垃圾场或捡来或抢来的东西全都没有了。
一块碳化的木块随风掉落，溅起一地黑灰。
陈默认出来那是高阳的画板，他走过去捡起黑乎乎的炭棍。
他花了5年时间蚂蚁搬家一样，给自己挖出来的小窝，一切都消失。
背后贴上一片温热，高阳抱住他：不哭不哭。
陈默本来没想哭，现在却觉得鼻子泛酸。
没关系，至少高阳没事，高阳还在。
在那次高阳动笔之后，陆陆续续画了很多他的画像。
可在那之后不久他又将画笔搁置。
陈默问他，他说又画不出了。
也许那些被火烧尽的画是他仅有的作品了。
陈默这样说，高阳却摇摇头，在河边架起了画板，迎着火烧云，在灰烬中重新起笔。
微风卷着屑飘到眼前，陈默看着熟悉的线条再度出现在高阳笔下。
愣了愣，擦了把脸，笑了。
陈默翻出仅剩的军用水壶，倒满水放到高阳旁边。
不再打扰他，回到废墟中翻找能用的东西，只要人还在，都可以重来。
翻开一块木板，一件混混留下外套露了出来。
陈默厌恶地随手扔掉。
烧的破破烂烂的口袋中漂出来一张纸条。
陈默捡起来，突然冻在当场。
“高阳。”
高阳回头，陈默茫然地捏着纸条站在他的身后。
“你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
陈默的视线移到他的画板上，上面大片的红火焰刺眼夺目。
他再度出现在高阳的画中。
伤痕累累。
后来，陈默开着他的摩托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高阳修整了仓库，独自居住。
他面前的画板再度空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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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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