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一事,难窥下文,外朝无一风声。天气转寒,京都下起了雪,马上就要过年了,各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回宫以来,周负雪日子规律稳定不少,上午在御书房内上课,下午于燕明烛在演武场习武,傍晚入紫微殿伴待天子,诵读道经。
燕明烛提拔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只等年后正式下诏,太子传了口谕,令他这些时日伴随小殿下教习武艺。
近来小殿下的策论,有赖于御书房的夫子夸耀,朝野亦有所闻。
往常这位殿下更鲜为人知的点一个是体弱,这些年还好,更早几年,年年皆是汤药不断;另一个则是受宠,天子和太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有托于此,纵使听闻这位殿下有宿慧,也无人认为这位殿下能有什么大作为。
如今看来嘛,倒有所偏颇。这位金尊玉贵的小殿下身体瞧着也是慢慢好转,瞧瞧那围猎上还能拉开弓呢。想来节后便会入朝了。
年节将至,宫中张灯结彩,难得的好日子也冲一冲宫中近来的晦气。
周负雪依旧每天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没办法,急也没用。有些事情吧,没有征兆之前真说了,就算亲近之人会相信,又如何得以说服朝野诸公?万一真有什么内贼打草惊蛇了,有了别的阴谋诡计又该如何提防?
左右自己也不聪明,没有天降紫微星那个命,搏一搏,能做的都做了,就算是失败……那也认了。
周负雪心中自嘲,不过很快也整理好了情绪。
嗯……先定一个小目标吧,想办法出京。总之还是得先把武艺练上去,要不然回头病一场,谁敢让人出京?天子和太子心尖上的娇宝宝,真出了什么事,人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周负雪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身边的小太监为他系上厚厚的披风,雪白的围领毛茸茸的包围着玉□□致的面庞,显得人多了几分娇气。
“殿下,陛下那边派人送来的福字咱们今年要挂在哪里?”,小李子脸上带着笑意,微微弓着身子,笑道。
“和往年一样悬挂在廊下吧。”,周负雪轻声道。
今日有宴席,在朝会之后。近日以来天子气色好了些许,也许是太医妙手又或者是有逢佳节的功劳,竟也能撑着挺过一轮百官拜贺了。
那些贺词无非是些吉祥话,极尽夸耀,卖弄文采,周负雪前世倒也听过不少,若是爱权爱名的君王或许会极其享受,可怜周负雪一身病骨又是孤家寡人,这大过节的喜气洋洋的贺词倒显得些许讽刺。
寒风冽冽,绿意难得。
该去赴宴了,上轿子之前,周负雪无意识地轻瞟了一眼御道,今年的雪真大,下得那么厚,即使宫人清扫了积雪,堆在路旁的厚雪,到了晌午都没见化开。
进了轿子,里头放着香炉和炭盆,暄暖厚实的垫子在身下垫着,手里抱着汤婆子,一路摇摇晃晃的,倒是催眠的很。
晃啊晃的也就到了地方。
也不知道是从哪一代开始天家子嗣不丰,当今更是就两根独苗苗,还当不得其父,好赖先帝五男一女,还活了四个到成年呢。
两个叔父在外,无召不得回京,不过京都宗室人倒不少,倒也算把场面撑得热热闹闹的。
太子身边围着不少人,男男女女、年幼年长,各色各样的人都不少。周负雪身边倒是零星几个小辈,喜欢他颜色好,但也不是没听过自家长辈叮嘱的“瓷娃娃”一说,不敢轻易靠近,只是期期艾艾的盯着他。
周负雪抱着怀中的汤婆子,半拉着眼,他不大喜欢小孩儿,不过皇亲之间场面情还是要做的,把人叫过来问两句,再送个精致的小玩意儿把人开开心心的哄走就是了。偶尔有不愿走的小孩,周负雪脸上挂着笑容,语气温和嘴里却不饶人,过问课业话是一句比一句辛辣难答,那些小孩子答了没两句,也就自己找了理由跑了。
人多了有点闷,天子还没到,周负雪干脆抱着汤婆子到附近亭中赏一赏景。
很不幸遇到人了,更不幸的是对方辈分挺大,叔公,也是前世活跃在催婚催孕第一线的人。
“皇叔公好。”
年迈的老者拄着拐杖,慈爱的笑了笑,熟练的开启对话,“一转眼小满也这么大了,听说御书房的先生最近都有夸耀小满的策论。”,然后看了看周负雪,道:“唉呀,不是叔公说,课业不能落下,但也不能常闷在殿中,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上树掏鸟窝呢……”
忆往昔峥嵘,典型的长辈。嗯……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
天子赴宴,席上更是热闹非凡,众人举杯相庆你来我往其乐融融;乐师演奏舞女献舞,丝竹悱悱、水袖生香。周负雪不大喜欢这样的场景,有一沓没一沓的吃着点心,心中却有些想着燕明烛。
对方现在在干什么呢?燕府家宴想来应当是要比这儿自在些。
好在晚上天家私密的家宴,燕明烛也难得算蹭了进来。
太子妃陪着宗妇,紫薇殿内倒也就天子一家三口外加一个燕明烛。
天子人倒是和蔼,续了几句,又过问了几句燕明烛。
周负雪此刻话倒是多了些,可惜殿内气氛依旧不是很好。
太子不喜欢燕明烛。天子对此倒是无感,不过人缠绵病榻,精力不足,倒也不多言。皇后在时倒是尽力协调,她是个温柔的人,一向是想着每个人,不让任何一个人难堪。
人少少的,气氛冷冷的。
周负雪没有哪刻如此的清晰的意识到,原来父兄确实不喜自己的男媳妇,一个为了和自己冲喜定下婚约、为了冲喜常年伴身侧的男人。
看了又看,周负雪干脆也不找话题了,直接贴着燕明烛坐,同他咬耳朵,讲小话。
“明烛,你尝尝这道酥肉。”,周负雪夹了一小块子给燕明烛。
燕明烛怔的看了一眼周负雪,嘴角扯出一个轻轻的笑,盯着他,郑重其事的把那块小酥肉含在嘴中细细品嚼。
“喜欢吗?”
“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呀。”
……
太子在对面看得浑身刺挠,尤其是看到两个人并坐一案,自家弟弟离对方靠得近近,笑得甜甜的。
很不爽,小宴结束了,弟弟还直接和野男人走了。
送完人出宫,东宫的宫人笑意盈盈的有请。
“太子殿下,请您去东宫小坐一会儿。”
进了东宫,映入眼帘的是转圈圈的兄长,周负雪忍不住有些想笑。
“噗呲。”
没忍住,笑出来了。
太子也发觉自家弟弟来了,转圈圈的模样被看了个正着,有些挂不住脸,想摆起脸,可对着胞弟却完全无法疾言厉色,叹了口气,只是喊他小名,“小满。”
“嗯,兄长。”,周负雪大大方方的回,他知道自家兄长要说什么,可是他也不想委屈燕明烛。
“你不会真喜欢那小子了吧?”,太子有些抓狂,好端端的弟弟几天不见突然告诉自己喜欢上身边的人了,怎么想都应当是对方的错!该死的野男人,怎么能勾引我弟!
“喜欢也正常啊,我们之间本就有婚约。”,周负雪大大方方道。
“那是为了你冲喜!这只是权宜之计,孤本来想着你成年之后身体越来越好什么时候断掉这孽缘,为你说一门好亲事——”
发现了问题是要解决的,周负雪心里思考着,嘴上也不曾停,“得了吧,朝中重臣谁不揣测我和他的关系?更何况我这个身体,可别耽误人家好姑娘了。”
“那只是揣测,再说了,他区区一个校尉……”
“很快就不是了呀,冬狩头名加上救驾,不升官说不过去吧……反正我无心女子。”
太子真有些抓狂了,他和自家弟弟相差十岁,几乎是把人当儿子看的,结果发现突然有一天自家儿子袖子断了?!
奔着解决问题的想法,周负雪一句话杀死争论,“兄长,可是我从前就爱慕他。”
看着自家弟弟脸上挂着的甜甜的笑,耳中一句“爱慕”循环播放,太子真的有些难绷,气急了也只得赶人。
周负雪从顺如流的退出去。
上一世二人互通心意不久,燕明烛积年累伤也没撑多久,死的时候也只是遗憾不能再陪周负雪过完今年的生辰了。
将军多病,周负雪又何尝不知,朝局混乱他人又从小也并非学的帝王之道,前十八年娇娇宠宠,一瞬间就成了孤家寡人,眼泪还没擦干,就要准备登基。燕明烛用最快速度掌握的武装势力很大程度,在最开始弥补了小皇帝手中无牌的局面。
他是帝王的刀刃,是帝王的鹰犬。
他总是沉默,倾听帝王的烦恼,却无声支持,甘愿用骨用血为帝王铺路。
这样好一个人失而复得,周负雪哪里舍得再让他吃苦。
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是两情相悦……
周负雪心里嘀嘀咕咕,回到寝殿还忍不住从自己的小私库里挑了些物品,让人送到燕相府上,赐给燕明烛。
明天再想办法找个由头去一趟燕府吧。两情相悦,当然要想办法捅破窗户纸,早早在一起了,可不能和上一世一样,好不容易互通了心意,结果已经没有时间了。
床榻上的少年抱紧了自己的小被子,迷迷糊糊的想着,也许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不由自主的用脸蹭了蹭,脸上漾开一个清浅的笑容。
小满:哥哥他才不是穷小子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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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年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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