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还不错。” 顾昱这话说得很自然，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因为公示牌上的序号就是全市的排名。
只见顾昱刚刚往前迈了两步，还没走到公示牌前，不知哪个大嗓门的女生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穿透了所有嘈杂。
“顾昱来了！”
瞬间，原本还在乱哄哄挤着看公示的人群像被按了统一开关，不论男女，齐刷刷地转过头，目光像聚光灯似的全落在顾昱身上。
人群中间自动清出一条半米宽的小路，两边的人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像是在夹道欢迎。
顾昱对着两边的人扬了扬手 —— 他的手掌很大，张开时几乎比脸还宽。嘴角始终扬着，不停地对着周围的人点头。
“谢谢，谢谢！谢谢大家。” 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哭笑不得。
方莹有点没控制住表情，心道：这是什么帅哥自觉？还真把自己当明星了？
方莹抱着胳膊站在原地，把这一幕全看在眼里，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冷笑，连带着眼神都冷了几分。
顾昱没在意周围的目光，径直走到公示牌前，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轻轻点在贴满名单的纸板上，发出 “哒哒” 的敲击声，在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很快找到了 85 号，指尖顺着同一行滑向右侧，在看到对应的名字时，停顿了一下。
对应的正是 “方莹” 二字。他微微点了点头，像是确认了什么，然后转过身，大步地走回方莹身边，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锁骨处。
“走吧！” 他笑着说，眼底的光比阳光还亮。
顾昱注意到方莹又下意识地紧了紧左肩上的书包带 —— 那带子已经被勒得有些变形了。方莹没说话，就那么跟着他往前走，走了三四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起头问道。
“请问，我是几班？”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点没缓过来的懵。
前面的顾昱头也没回，脚步没停，声音从前面飘过来。
“跟我走，校园里不能把你卖了！” 语气里带着点玩笑的意味。
方莹听到这话，脚步猛地一顿，停了下来。顾昱察觉到身后没了动静，蓦地回过头，眼里还带着笑意。
“胖子跟上！” 他脱口而出，说完还觉得挺贴切，挑了挑眉。
方莹不禁瞪大了眼睛，圆圆的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眉头瞬间皱了起来，鼻尖都微微泛红 —— 这什么破称呼？
“这个名字挺适合你的。” 他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更有意思了，嘴角的笑意更深。
“我有名字！” 她攥着书包带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不悦，连带着肩膀都微微绷紧了。
顾昱还在笑，眉眼弯弯的，像只偷吃到糖的狐狸。他朝方莹招了招手，手指弯了弯，示意她看他。
“我知道，你叫方莹，我叫顾昱！” 他故意把两个人的名字说得格外清楚，像是在强调他们已经认识了。
方莹把袖子攥得更紧了，布料都被捏出了褶皱。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既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脸颊因为生气而泛起淡淡的红晕。
空气中都弥漫着不悦的气息，连周围的蝉鸣声都像是变得刺耳了些。
顾昱见方莹半天没动，终于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他开始倒着身子往后退，脚步很稳，眼睛一直看着方莹，又发出 “二次号令”，语气里带了点哄人的意味：“走啦，再不去看，等会儿连站的地方都没了。”
“胖子，快点儿！你想第一天就迟到么？” 顾昱倒着走了几步，见方莹还是没动，便停下脚步，双手在嘴边拢成喇叭状，声音里带着点催促，又藏着几分调侃。
方莹抬眼看向他，这家伙高个子大长腿，往走廊里一站，身影都显得格外扎眼。宽肩长臂，白色短 T 的袖子被他随意地卷到肘部，手臂上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若隐若现，透着少年人独有的利落劲儿。
走那么快！赶着去领奖吗？
她心里暗自吐槽，却也知道开学第一天迟到确实不好，只得无声地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行，我胖！你说什么都对！油腻，恶心，不尊重人！学习好有什么用！
方莹大大方方地迎上他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 —— 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戳出两个洞来，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方莹，你要是再理他，你就是大傻子。” 她在心里给自己下了道死命令，语气坚定得像是在宣誓。
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方莹还是小跑着跟了上来，跑动间，她顺便摘下了帽子，露出被压得有些服帖的鱼骨辫，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这才对嘛！” 顾昱见她跟上来，嘴角扬得更高，那副样子，活脱脱小人得志。
教学楼里和外面的燥热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气息，像是刚拆开的新书散发的味道。白墙壁上贴着工整的黑字标语，字迹隽秀端庄，整个楼里安静又素雅。一楼正厅中央端坐着一尊孔子像，通体是纯净的白岩色，底座上刻着 “1997 级 8 班全体学生赠母校”，在顶灯的映照下，透着庄重感。
上到二楼，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俩的脚步声。顾昱一眼就看到了 “一年四班” 的班牌，白底色配着蓝色的字体，简洁明了。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准备说话。
而方莹还在想着刚才的气事，没注意到他停了下来，脚下没收住，两个人一下子撞了个满怀。
方莹的脸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他坚实的胸膛。
好硬！像撞在了棉花裹着的石头上。
她吓了一跳，像被烫到似的快速向后退了两大步，后背都快贴到走廊的墙壁上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脸颊开始发烫，像被火烧一样，瞬间头低得不能再低，声音都带着点发颤。
“对…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说了两声道歉，手指紧张地抠着书包带。
顾昱被她这反应逗得不行，咬紧嘴唇使劲憋着笑，肩膀都在微微发抖，生怕一松手就笑出声来。
方莹退的这两大步，对顾昱来说，只需要一步就能轻松靠近。
他满眼坏笑，故意捂着胸口，使劲地咳嗽了两声，声音断断续续地，像是真的被撞得不轻。
“不至于要… 要用… 用头撞死我吧？”
方莹听到他这虚弱的声音，顿时忘了刚才的不快，担心地抬起头看着他，眼里满是焦急。
顾昱装模作样地晃晃悠悠地往前靠近了两步，方莹下意识地又退了两步，后背已经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你有事么？”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骗了，眼神瞬间恢复了之前的冰冷，死死地盯着他。
顾昱眼睛一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他快速放下捂着胸口的手，猛地站直了身体，脸上的虚弱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明媚的笑容，还伸出了手。
“你好啊，同班同学！”
话音刚落，他的手掌就落在方莹头上，像揉小猫似的拍了一下，还故意把她的头发一通弄乱 —— 原本整齐的鱼骨辫散了些碎发，额前的刘海也被揉得乱七八糟。
方莹心里的害羞瞬间被这举动点燃，化成怒火直冲头顶。她鼓起两侧的腮帮，使劲吹出一口怒气，把被揉乱的刘海吹成了中分，圆圆的脸蛋鼓起来更像个圆滚滚的皮球。她左手死死拽紧了左肩的书包带，右手紧紧攥着手里的帽子，指节都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站住！” 她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冷冽的目光像是射出了剑光，直直地刺向顾昱。
顾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轻巧地转回身来 —— 他刚才往前走那两步，明显就是在等她叫住自己。他一脸无辜地笑着，明知故问。
“怎么？”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走廊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像是下一秒就要上演一场 “大战”。
方莹怒目凝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是故意撞你的，你爱信不信，但是说好了，我撞了你一下，你打我头一下，我们算是扯平了。”
“好呀好呀，” 顾昱笑着微微点头，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
“那说好了，你说的是‘算是’哦。” 他特意加重了 “算是” 两个字，满脸得意地把双手插进裤兜，转过身准备进教室。迈出一步后，他又微微侧过脸，鼻梁先探出来，语气带着点揶揄。
“还挺讲道理！”
用你夸？我讲道理的时候多了去了！
方莹气得使劲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啪” 的一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我还是和他说话了。方莹啊方莹，你就是个大傻子！” 她在心里把自己骂了千百遍。
她一边气鼓鼓地整理着被弄乱的头发，把散下来的碎发重新别到耳后，一边运出一口咽不下去的恶气，胸口都跟着起伏了几下。等顾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教室门口，她才磨磨蹭蹭地走了进去。
进教室前，她还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他所在的位置 —— 他正坐在第二排靠窗户的位置。她对着那个方向，又投去一记狠狠的白眼。
方莹选了最后一排靠墙的角落坐下，这个位置和她初中三年坐的位置一模一样，安静又隐蔽，能看到全班同学，又不容易被人注意到。
第二排的顾昱正热情地和周围的同学打招呼，嘴角始终挂着笑容，声音爽朗。周围的同学也都很乐意和他说话，有问有答，气氛热闹。他和每个同学都有回应，唯独在目光扫过方莹所在的角落时，像是没看到似的，径直移了过去。
方莹看着这一幕，默默地把书包放进桌洞，拿出课本，翻开第一页，心里却乱糟糟的，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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