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昱指尖在微积分课本的公式上顿了顿，苦笑里藏着点说不清的意味——大概是想起刚才找人时绕了三栋教学楼的荒唐。他把书包往桌肚里塞了塞，课本摊开在桌面上，油墨味混着晨光漫开来。
前门被推开时带起一阵风，文茜的黑色披肩长发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发梢扫过肩头。她走到顾昱身边时，桃花眼弯成了月牙，脸颊透着刚从操场跑过来的粉，“我来了，刚才在楼下小卖部看见你书包了，人却不在，找你半天了。”
顾昱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留下个浅淡的墨点，他点点头，“刚在隔壁班门口站了会儿。”
“找隔壁班同学？”文茜歪头看他，视线扫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阳光刚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她指尖在自己书包带上来回蹭了蹭，又问：“是问上周的竞赛题吗？”
顾昱转笔的动作顿了顿，笔杆在指节间转出个漂亮的弧，嘴角没忍住向上挑了挑，“嗯，找人对了道题。”
“哦——”文茜拖长了调子，没再追问，快速从书包里抽出自己的微积分课本。书皮上贴着张浅粉色的便利贴，上面用钢笔写着“第三章重点公式”，字迹和她的人一样清爽。她把课本往顾昱旁边推了推，两人的书页边缘轻轻碰在一起。
身后的窃窃私语像气泡似的冒出来： “哇！他俩今天又坐第一排了！” “你看文茜的书，和顾昱的页码都标到同一页了！”
“废话，没听过江湖上流传多年的顺口溜？‘青梅竹马双学霸，微积分里藏情话’”
“这哪是藏情话啊，上次我看见顾昱给文茜讲题，手指在她课本上划重点，那距离……”
“打住打住！再看要被狗粮噎死了！” 正说着，走廊里传来“嗒嗒”的高跟鞋声，节奏利落得像敲在鼓点上。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门口——周媛站在那里，一身浅灰色西装套裙，手里捏着本语文课本，头发利落地挽成低马尾。 “同学们早。”她走到讲台前，把课本往桌上一放，抬手将粉笔掰成两半，动作干脆利落。
粉笔在黑板上划过的声音格外清晰，一串电话号码很快成型。她敲了敲黑板，声音清亮：“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周媛，这是我的电话，早读迟到、作业忘带、甚至想换座位，都可以打这个号。”
底下有人偷偷笑起来，周媛扫了眼全班，目光像扫描仪似的掠过每个角落，最后停在第一排：“现在点名。顾昱？”
顾昱正转着的笔停在指间，他举起手，指尖夹着笔比了个“到”的手势，二郎腿还翘着。
周媛的视线在他腿上顿了顿，语气没波澜：“答到！”
顾昱立马把腿放下来，腰背挺直了些：“到。”
“你就是顾昱。”周媛的嘴角难得弯了弯，“我们万希的市状元，听说你中考数学提前一小时交卷？”她顿了顿，拿起粉笔在黑板角落写了个“专注”，“希望你上我的课，别提前半小时走神。”
顾昱笑了笑，笔尖在课本上轻点：“周老师的课，我肯定不敢走神——毕竟早听说您能从《岳阳楼记》讲到高考作文满分技巧。”
周媛挑了下眉，“希望你来学文，不是因为想来接话！”
顾昱依旧笑着，但这次没接话，周老师继续点名：“文茜？”
“到！”文茜的声音脆生生的，像一口咬到了脆桃的清甜，她抬起头，脸上还带着笑。
周媛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些：“原来你就是文茜，另一个数学满分，上次听数学组开会，张老师还说，他教了三十年书，头回见女生把解析几何做得像默写课文。”
文茜的耳朵红了红，指尖卷了卷书页：“是老师讲得清楚。”
后排的方莹这时才从画纸上抬起头。她的素描本摊在腿上，铅笔在纸上涂涂画画，刚勾勒出人物的发梢轮廓。听见“数学满分”几个字，她对着素描本叹了口气——笔尖在一个笑脸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哭脸。
心想：都是一个脑袋，怎么人家装的是公式，我装的是xx啊……
老师的点名和方莹的疑惑都在继续。
“方莹？” 周媛的声音突然响起，方莹手一抖，铅笔在画纸上划出道歪线。她慌忙把素描本往桌肚里塞，手忙脚乱地举起手：“到、到。”
周媛的目光已经落在她身上，眉头轻轻皱起：“方莹同学，你桌肚里藏的什么？”
顾昱几乎是立刻回头——他坐第一排，转头时动作幅度不大，却刚好能看见方莹涨红的脸。他忽然想起刚才回头看方莹时，她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很大的本子，像是素描本，关键是她手里还捏着支削尖的铅笔。
三秒后，全班的目光都聚到方莹身上。方莹的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我……我在画……画。”
顾昱指尖在嘴角蹭了蹭，没忍住低下头——肩膀轻轻抖了抖，就这么实诚，一点儿不撒谎！
文茜瞥见他课本上的倒影，也跟着弯了弯眼睛。
周老师看着方莹，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的调侃：“很诚实，不过，我也看出来了，出门右转是卫生间，去洗洗你的脸！”
话音刚落，教室里原本还分散在各个角落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磁石吸附一般，“唰” 地一下全集中在方莹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黑色铅笔印格外扎眼，像是不小心蹭上的墨渍，在白皙的皮肤上划出清晰的痕迹。方莹只觉得脸颊瞬间烧得滚烫，手指慌乱地捂住半边脸，指缝里漏出的余光瞥见周围同学或好奇或憋笑的表情，脚下像踩着风火轮似的，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去。
周老师走下讲台，很快走到方莹桌边，拿起方莹摊在桌上的画纸，指尖轻轻拂过纸面，轻声赞叹：“倒是个有才气的姑娘！不过，这… 这画？画的是… 是？” 她微微蹙起眉，目光在画纸上停留片刻，随即环看向四周的同学们。当视线落在靠窗位置的顾昱身上时，眼角的细纹忽然舒展开，嘴角不由地向上弯起，露出一抹了然的笑。
“画的不错！” 周老师扬了扬手里的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顾昱指尖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8G 大脑早已飞速运转起来。方莹刚才画画时偷偷抬眼的小动作，周老师看画时的眼神走向，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夸奖，串联起来便猜了个**不离十 —— 那画十有**是画的自己。
且绝对不好看！
这时，教室门被轻轻敲响，方莹怯生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吧。” 周老师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她其实一直在等她。
方莹低着头走到座位旁，耳尖还泛着红。顾昱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转回身去，自然地翘起二郎腿，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着，像是在掩饰什么。
方莹的脸还是红透了。周媛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她的课本：“先把素描本收起来，下课要是有空，倒可以帮班级画下黑板报——听说你上次给万希报纸画的《荷塘月色》插画得奖了，咱们学校的美术老师夸了你半个月。”
方莹愣住了，周老师对每个人也太了解了吧，她抬头时正好看见周媛眼里的笑意。
“画得不错。” 周老师的声音比刚才点名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线条抓得很准，眼神也有灵气。”她把方莹没听到的夸奖补上了。
方莹猛地抬头，撞进周老师弯起的眼睛里。那双眼刚才还像扫描仪似的锐利，此刻却盛着点温和的光。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连句 “对不起” 都没说出来。
老师在夸我吗？
讲台旁的顾昱转回头，笔尖在草稿纸上写下“黑板报”三个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笑脸。文茜凑过来看了眼，眼睛快速转了一圈。
身后的同学又开始窃窃私语，这次的声音里多了点笑意： “周老师也太会了吧，这都能圆回来！”
“不过说真的，她在画谁？不会是顾昱吧？”
“好神奇——有人讨论微积分，有人画学霸，老师还能顺便约黑板报……”
阳光从窗户漫进来，随着倒数第一名方莹的名字被点到，点名结束了，周老师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大家从今天起就是高一四班的学生了。万北高中历来是文科理科两个尖子班，每班30 个人，每次考试都会滚动，也就是说，你考出大榜前三十就会去到普通班，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规矩，我不多说。大家既然选择文科，就该相信自己能学好，语文书打开，我们开始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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